當夜,我返回住所時,我脆弱而不堪重負的心臟再一次遭受重創。
我推開門,隱約覺得房間內有些不對勁,我冒着濃重的血腥味兒,在一片漆黑中打開燈,我看見地面上堆滿歪七扭八的屍體,地上流滿了鮮血,粗粗數來,至少有五具死人。
我死死捂住嘴巴,險些被我自己悶死。等了大約三秒鐘,我調整情緒,仔細打量,這些發現其中一位並非屍體,而是我的主人。
輕蟬大人一聲不吭的躺在屍堆當中,神情沮喪的看着我。
我小心謹慎的問:“輕蟬大人,這是您狩獵的結果嗎?”
她笑着說:“是我在網上約來的男人。”
我義憤填膺,頓時涌起一股憤世嫉俗之情,聯想起薩佛林的遭遇,我由此得出結論:互聯網真是害人不淺,流毒無窮,腐蝕着青年男女毫無防備的心靈。
她哈哈笑了起來,說:“騙你的。”她將自己的鮮血滴在屍體身上,血水在屍體上滾動變化,泛出急劇擴散的泡沫,那些屍體在血色泡沫的侵蝕下漸漸溶解,很快就連骨頭都不剩了。
我將我的膝蓋奉獻給輕蟬大人,發着抖,像拜佛一樣拜着她,我的模樣一定怯懦至極,但我有理由相信,任何人處於我這樣的境地,他們的孬樣多半更甚於我。
她說:“我的小屍鬼呀,你千萬別害怕,他們不過是一些罪有應得的惡人,是緹豐王子命令我捉來審問的屍鬼。”
我放心了大半,擡起頭,問:“屍鬼?”
她說:“你也許不知道,這城裡出現了反叛軍的人。這些屍鬼是反叛軍蠱惑的下洋本地人,他們被反叛軍的人施展了詛咒,我把他們捉到這裡的時候,他們便自行死去了。”
啊,我明白了,她先前之所以頹喪的躺倒在屍堆中,就是因爲一無所獲的原因。
反叛軍是一些離經叛道的血族組成的勢力,近年來的影響力水漲船高,對卡瑪利拉和薩巴特來說都相當頭疼,他們主張消除傳統的血族勢力,因爲他們堅信卡瑪利拉和薩巴特背後有元祖在操縱,密謀毀滅所有血族。
我問:“反叛軍來這兒做什麼?他們要找緹豐王子的麻煩嗎?”
輕蟬大人搖了搖頭,說:“這正是可疑之處,緹豐王子在全世界的卡瑪利拉親王中算不上聲名狼藉,但也並非軟弱可欺,對反叛軍來說,他是最糟糕的目標。但如今他們出現在了下洋,緹豐王子必須加以管轄。”
我問:“烏薩雷爾來了嗎?”
她笑得十分歡暢,喊道:“我問你:德古拉現身了嗎?我的小屍鬼?別問這樣嚇人的問題。如果是烏薩雷爾,我們至少得叫上一位厄夜使者來助陣。”
我記得反叛軍的首領名叫烏薩雷爾,是一位布魯赫族系的叛逆者,他的實力曾經震驚世界,據說他曾經獨自殺死一頭貨真價實的狼人,他由此成了每一個非反叛軍血族的噩夢。這位以殘忍而果決著稱的血族卻絕非魯莽之徒,他很少拋頭露面,更多的以自己的名聲作爲威懾力和籌碼,而非莽撞的四處征戰,這爲他贏得了更多的尊敬和利益。
輕蟬大人說:“你看,反叛軍的做法相當大膽,他們混跡於酒吧之中,用蹩腳的手段轉化了幾位屍鬼,由這些屍鬼幫他們打點行程,並支付旅館的賬單。這毫無疑問違背了卡瑪利拉的鐵則。”
我問:“您和反叛軍交過手嗎?”
“我見到幾個反叛軍,但並未打草驚蛇,他們都是些不成氣候的混混,與薩巴特那些低·能·兒一個德行。我懷疑他們還有大人物來此,但絕非烏薩雷爾。他們也許是來旅遊的,也許是來搗亂的,但無論怎樣,我們總得盯着他們。”
她忽然捧起我的臉,看了片刻,將我摟在懷裡,說:“你累了嗎?我的小屍鬼?”
我感動壞了,連忙喊道:“我一點兒都不累,輕蟬大人。”
她說:“撒謊!你這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我能感受到你身體上的疲倦。”她用法術將我催眠,律令我進入夢鄉,我沉浸在幸福之中,毫不抵抗,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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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的時候,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我緊張起來,朝輕蟬大人的房間望了一眼,她纔剛剛入眠,眼下毫無防備。
外面也許是反叛軍的敵人,我得做好準備,保護好我的主人。
我從貓眼往外望去,果然見到一個形跡可疑的傢伙。他穿着銀色西服,戴着一頂遮住面孔的大禮帽,手上拿着一個信封,不停東張西望,似乎十分匆忙。
我仔細查探周圍的信息素,沒有發現有埋伏的跡象,但我依舊十分謹慎,大喊道:“家裡沒人!”
那人惶恐的說:“真的?那真是太不幸了。我只能告訴主人,我未能將禮品送達。”
我以閃電般的速度打開了門,嬉皮笑臉的說:“請進,請進。”
那人朝屋內看了一眼,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我回頭一望,見到地上有一大灘鮮紅的血跡,幾乎佈滿了整個客廳。
我哀嘆一聲,說:“老毛病了,我吐血吐得厲害,一個月一次。還請先生見諒。”
那人緊張的說:“珍重,珍重。”避開陽光,微微擡起腦袋,我見到一張慘白而無神的臉,這是一個矮小的老外,但中文說的很不錯。他將信封遞到我手上,說:“尼古拉·特斯拉先生囑咐我將這信封交給一位名叫面具的先生。”
我驚喜的喊道:“尼古拉·特斯拉?”但我看看信封,只見上面寫道:“巴特茲·特斯拉。”
他注意到我的迷惑,輕聲說道:“巴特茲·特斯拉是特斯拉先生這些年的名字,他自稱是尼古拉·特斯拉的後代,因此他的容貌雖然容易引起懷疑,但如此一來,就也不足爲慮了。”
的確,如此僞裝,人們多半認爲他是一位沽名釣譽的無能後代,特意裝扮成祖先的模樣來騙錢,雖然會惹來非議,但卻可以消除暴露身份的可能性。
我點點頭,拆開信封,念道:“我代表電磁節點公司,誠邀面具先生與他的朋友,一同出席在下洋舉行的世界科技博覽會。請憑藉此捲入場,務必來我的展廳前頭參觀。你誠摯的:巴特茲·特斯拉。”
我記得這個堪稱十年一度之盛事的大型博覽會已經舉行了整整十多天了,與其說是科技博覽會,倒不如說是奢侈品與美女博覽會更爲恰當。展會上所展現的並非跨越世紀的科技,而是一些稀罕而不實用的貴重物品,以及陪伴在一旁,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騷·放·蕩的模特。
當然,和本國所有重要活動一樣,那兒人滿爲患,車流泛濫成災,與其說是去參展,不如說是去體驗排隊之苦。
我本來對這樣的活動一貫避而遠之,但既然受到特斯拉先生的邀請,我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那人說道:“我名叫懷特海特。”壓低聲音說道:“是特斯拉先生的屍鬼。你可以憑藉此劵隨時光臨特斯拉先生的展位。”我明白過來,向他道謝。
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我忽然覺得不太對頭,我問道:“特斯拉先生怎麼找到我的?”我當時並未告訴他我的住址,而面具這個稱呼實在算不上有用的信息。
懷特海特說道:“特斯拉先生精通聯網搜尋的技巧,據說他也向您的上司——桑吉特·緹豐王子發出了邀請,當然,一位名叫卡恩的大貴族也將駕臨展會。”說罷,他朝我鞠了一躬,急匆匆的走下了樓。
我心中驚歎,暗想:他一定是通過緹豐王子找到我的,她的特徵要比我明顯的多,卡恩的到場卻顯得有些突兀,但卻並非無法理解之事。
我邀請輕蟬大人與我一同前往,她毫無興致的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去看看就行啦,我對這樣的博覽會毫無興趣。”
她的態度委婉而堅決,我無可奈何,想了半天,唯有撥通了摯友先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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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令人悲哀的猜測變成了現實。
展覽會上人山人海,即使在半夜也依舊看不到盡頭。每個人都在掙扎,挪動,吵鬧與咒罵,但每個人又心甘情願的在頹喪擁擠中經受歷練,因爲他們都被人羣中那瘋狂的情緒感染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瘋狂的一面,在名爲理智的幻象背後,他們偏執、愚昧,貪婪而可笑,將我這半瘋之人襯托的異常清醒。
無策苦笑着說:“我情願在家裡睡大覺。”
我怒道:“我何曾強迫你來?此刻前來,便休要多嘴!”
他訕訕閉上嘴巴,苦悶的四處張望。
摯友先生說:“我們既然是來找特斯拉的,那何必在這兒瞎折騰?只要能挪到特斯拉的展廳前頭,他自然會做出妥善的安排。”
於是我們擠啊挪啊,如同在翻滾的泥漿中前行一般,我有些明白爲什麼輕蟬大人不喜人多了,在這樣肢體碰撞之下,她就彷彿被丟入裸·女堆中的淫·棍一樣,很難控制住自己體內吸血的衝動。
我們好不容易來到特斯拉的展會前頭,前方人羣數量驟減,顯得頗爲寒酸寂寥,我見到特斯拉強顏歡笑的站在展臺上,身旁是一臺造型頗爲新奇的機器人,它像是一幅身形苗條的盔甲,銀光閃爍,四肢纖細,頭盔如同鳥嘴,腦袋上有一根漂亮的流蘇,如同鳳凰的尾跡般一直垂到背上。。
他用中文喊道:“......這是科學的奇蹟,是未來人類生活的方向,是跨時代的發明。”
人羣中一位好奇的男孩兒問道:“你能讓他啓動嗎?”
特斯拉精神一振,大笑道:“當然,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