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摩爾的學者、末卡維的信徒乃至凡人的神學家中普遍認爲,蟲子是無魂的生靈,是所有生靈中最爲卑微的造物,是生命進化的死路,至少它們的靈魂無足輕重,它們的腦袋空空如也,它們永遠也無法發展出智慧。
但正因爲如此,它們成了異類,成了凡人無法捉摸的對立面,成爲道路永不相交的物種。凡人無法深刻的理解蟲子的思維,它們是未知的謎團,但誰知道呢?它們也可能是令人噤若寒蟬的危險。
是毀滅的先兆,是厄運的使者,是地獄的威脅,是天堂的制裁。
.....
那些蟲子如黑壓壓的烏雲般朝四人迫近,如果認爲它們沒有危險,那無疑是天大的愚蠢。
笛莎輕聲對海爾辛說:“我的暗殺術對這些蟲子用處不大,我可能沒法照顧你了。”
海爾辛感到有些尷尬,他大聲說:“那麼,現在輪到我來保護你了,笛莎。”
笛莎刻意挪開目光,她說:“你之前已經那麼做了,伯爵,你替我抵擋住拉瓦諾斯的敵人,讓我有機會戰勝那個魁京,我能感受到你迫切保護我的心情。”
海爾辛呼吸紊亂,心中激動莫名,他想不到該說些什麼了。
當先的五隻半人蠍子(海爾辛決定這麼稱呼它們)嘶嘶低吼,蟲足急速顫動,叫囂着向他們衝來。海爾辛攔在笛莎前頭,將閃電灌注在手,當頭凌空斬落,一面閃電的柵欄橫在蠍子面前,那些蠍子沒頭沒腦的撞在上面,肢體亂顫,死命硬擠,甲殼上被高溫燙出黑煙。
海爾辛用力維持住柵欄,感受這些怪物的力量,他想:“比鬼蟲強壯許多,就像是老虎或是獅子般的力氣,但如此魯莽的亂衝,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手臂一圈,柵欄突然向兩旁延伸,環繞住那些一馬當先的半人蠍子,隨後他雙手握緊,只聽嘩啦一聲,這些如盔甲武士般的巨型蠍子被海爾辛輕易四分五裂。
海爾辛爲自己的神聖威能而感到喜悅,他感到自己能夠更加隨心所欲的操縱力量,是戰鬥,與強大敵人的戰鬥,九死一生的戰鬥,當然還有保護所愛之人的心情,令他以驚人的速度成長着。
他以前是多麼愚蠢啊,他就像溫室的花朵,如馴養的猛獸一樣,躲在梵蒂岡舒適優雅的宮殿之內,僅僅依靠訓練與微不足道的狩獵來強化自己,那樣做遠遠不夠,那是扼殺他天賦的牢籠,是令他疏懶的毒·藥,他應當像那些最辛苦的血族獵人一樣周遊世界,不斷磨練自己的技藝。
笛莎喊:“幹得不錯!”
海爾辛掩蓋住心中的狂喜,他喊道:“我們不能蠻幹,而應當準備撤離,我們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了,記得嗎?”
笛莎點點頭,說:“我跟着你,海爾辛。”
海爾辛精神振奮,仔細判斷這些半人蠍子的包圍陣勢,發現他們的圈子雜亂無章,左翼正是薄弱的環節,他喊道:“朝左邊衝!”
兩人飛速奔跑起來,海爾辛以電光相助,速度宛若跑車。而笛莎緊緊跟在他身後,甚至比海爾辛更加迅捷。
結果這麼一衝起來,蠍子的陣型發生了災難性的變化。
這些蠍子的腦袋甚至比鬼蟲還要愚笨,右側的蠍子見到他們兩人往左側逃跑,暴跳如雷的想要越過陣型,緊追不捨,而左側的蠍子反應稍慢,一時還愣着不動,於是右邊的蠍子撞在了左邊蠍子形成的牆上,蠍子們發出不滿的哀嚎,笨拙的腿部肢幹糾纏在一塊兒,在幾十秒內,這些蠍子躺倒成一片。
海爾辛與笛莎看傻了眼,笛莎微笑起來,說:“我覺得你簡直是個天才,你怎麼想到的?”
伯爵愣了片刻,喊道:“我瞎蒙的!走吧,我覺得它們追不上來!”
淺螳和遊鯉落在他們後面,但相隔不遠,見到這一幕,兩人忽然如迷了魂般站立不動,海爾辛急忙喊:“你們在做什麼?”
淺螳豎起血色長劍,低聲說了幾句話,遊鯉連聲贊同,吼道:“這是前所未有的物種,如果將它們完整的屍體交給海德爵士,我想他會慷慨解囊的。”
海爾辛怒道:“你們昏頭了吧!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兩人眼睛發直,貪婪而沉重的呼吸着,笛莎呆了片刻,說:“看來他們又被蠱惑了,這兩個笨蛋!”
海爾辛火冒三丈,他說:“他們沒腦子嗎?簡直比蟲子還白癡!”
兩人高聲大吼,舉起兵刃,如英勇無畏的騎士那樣衝入了蟲羣之中,只見兩人如狼入羊羣,羊入草叢一般縱橫馳騁,那些蠍子雖然力氣巨大,行動靈活,但它們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在轉眼間被淺螳和遊鯉殺的潰不成軍。
海爾辛想:“看他們的模樣,如果我們聯手出擊,也許能在一個小時內解決戰鬥,它們甚至比那些鬼蟲還要容易對付。”
笛莎看了他一眼,說:“不能拋下他們,我們出手吧。”
海爾辛抽出戰錘,點點頭,說:“你留在後面!”話音剛落,他如同奔雷般一閃而過,衝入了怪物之中。
笛莎喊:“不可能!”她輕輕一躍,很快趕在海爾辛前頭,匕首揮舞,瞬間刺穿了眼前蠍子的腦袋。
這些蠍子笨拙的像是麻風病患者,它們類似人類的手臂反而成了累贅,也不懂得利用肢體後的尾巴與尖銳的肢幹作戰,只是盲目的揮動手臂,朝敵人身體撲來撲去,這些怪物的手臂威力有限,而且它們的手指僵硬的彷彿蘿蔔,非但抓不住人,也造成不了絲毫傷害。
海爾辛想:“這絕不是自然的造物,它們的手臂與軀幹簡直與人類一模一樣。它們像是進化到死衚衕上的物種那樣,雖然擁有複雜的身體構造,但卻反而被自身缺陷嚴重拖累。”
他一擊刺穿怪物的胸膛,用力場猛然一拉,抽出一個哈密瓜大小的綠色圓球,在海爾辛面前急促跳動着,那是它們的心臟嗎?海爾辛有些懷疑。
笛莎一劍將這圓球刺穿,隨後拉住海爾辛朝後一躍,海爾辛忙問:“怎麼了?”
笛莎等了片刻,露出尷尬的微笑,說:“我以爲會爆炸呢。”
淺螳如狂風般衝過蠍子羣,他刺穿蠍子的腦袋,斬去它們的頭顱,將它們的軀幹劈成兩半,用火焰將它們付之一炬,而遊鯉用力的舞動魔斧,任何被他擊中的蠍子都會被黑火籠罩,隨後化作灰塵。
兩人絲毫沒有活捉樣本的架勢,只是沉浸在狂熱的殺戮欲·望中。
海爾辛在忙亂中看了看錶,喊道:“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必須趕快了!”
笛莎點頭道:“那我也得加把勁兒。”她張開嘴,朝一隻蠍子吐出一口唾沫,擊中蠍子的腦袋,頃刻間將它融化成一灘血水。
海爾辛嚇了一跳,隨手一錘砸扁身前的蠍子,喊道:“你這是...”
笛莎說:“酸性唾液!阿剎邁特的先祖從曦太追隨者那兒學到了這暗殺秘術!”
海爾辛敬畏的想:“上帝啊,我愛上了一位多麼可怕的復仇女神。”但他對笛莎的愛意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更加熾熱堅決了。
還有兩百多隻的蠍子,它們雖然愚笨,但生命力卻相當頑強,僅僅砍掉腦袋並不能殺死它們,海爾辛發現它們的弱點在於它們的心臟或尾巴,挖去心臟最爲有效,能令它們在幾秒鐘內停止一切動作,而砍掉尾巴可以讓它們在十秒內抽搐而死。
海爾辛從未經歷過如此激烈的戰鬥,以往也無法想象自己能夠如此刻這般毫不顧忌的殺戮,然而就在此刻,他感到身心舒暢,徹底放開了手腳,陪着他心愛的女孩兒,以及兩位血族朋友,沉浸在獵殺的樂趣之中。
這些死在他手中的蟲子,他對它們毫無憐憫之情,因爲它們是邪惡的,充滿惡意的,兇暴而殘忍的,是人類理所當然的敵人。海爾辛在行使自己的權利與職責,他在保護世人,免受這些扭曲造物的傷害。他擁有如此壓倒性的力量,那是上帝的饋贈和恩賜,他應當充分的運用,而不可在愚蠢的慈悲中浪費。
當他挖掉眼前圍繞的最後一隻蠍子的心臟時,他手臂一揚,那隻蠍子殘破的身軀在他面前漂浮起來。海爾辛望着這隻緩緩死去的敵人,感到它是如此的醜陋不堪,它們不應當存在這世界上,如果上帝定下了劃分善惡的分界線,它們無疑應當在惡的那一頭。
笛莎忽然拉住他,用額頭在他腦門上狠狠一撞,海爾辛慘叫一聲,只覺得腦海一片清靈,他捂住額頭,問:“你做什麼?”
笛莎喊道:“你不太對頭!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好在還不太嚴重,我是在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伯爵,因爲剛剛那一撞,令我自己的腦袋也清醒了不少。”
兩人環顧四周,發現大局已定,那些頑強而不開竅的半人蠍子兀自奮戰不休,但淺螳和遊鯉如砍瓜切菜般將他們大卸八塊,看來那位施加詛咒的操縱者弄巧成拙,它的本意是引·誘他們深陷包圍,誰知它低估了這些敵人的戰鬥力,也沒料到自己的同伴如此不堪一擊。
但就在這時,兩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厄運,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