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夢中,菲洛特的模樣極爲駭人,他身上的肌肉層層腐爛,每一處皮膚都已經被毒液侵蝕,眼珠突出,傷口中混雜着枯萎的草木和泥土,在雪地中跌跌撞撞的穿行。
突然,有什麼人朝他走了過來,我和菲洛特同時朝那個方向望去。來人穿着長袍,戴着禮帽,我記得這是墨慈教會在木遙北鎮上的打扮。
菲洛特急切的喊:“是誰?”他的聲音嘶啞而惶恐,像是瘋狂的喪家犬。
來人露出面容,那是立夫倫特的臉。他高大的身軀站直起來,像是一棵吊着死人的枯樹。
我感到恐懼,但我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一位看客,一個幽靈,一個不存在於時空中的觀察者,他們無法察覺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
我明白這是綠面具的靈異感知,我在偶然之間,透過靈魂空間的縫隙,瞥見了她感覺到的片段。
菲洛特驚喜的哭了起來,他伸出手說:“立夫倫特先生,是我....是我,我是菲洛特!我被...我被那個賤·女人傷成這幅模樣啦,救救我,給我喝幾口鮮血吧。”
立夫倫特怪物般的臉上露出笑容,他說:“我該到哪兒去給你弄那些血呢?菲洛特?”
菲洛特痛哭道:“那麼,那麼我該怎麼辦?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
立夫倫特喃喃的說:“真是個蠢孩子,你連長眠都沒有學會,居然敢與大妖魔笛莎作對。”
菲洛特嗚嗚哭了一會兒,說:“我錯了,救救我,立夫倫特先生。我們是兄弟,是教友,魔神愛着我們所有人,不對嗎?”
立夫倫特說:“啊,沒錯,他愛着我們所有人,但他的訓誡中明確記載了:‘汝不得吞噬血親的靈魂,不得傷害自己的親友。’”
菲洛特愣了愣,喊道:“我沒有!我沒有那麼做!我沒有傷害過任何血親。”
立夫倫特露出不悅的表情,他說:“你還記得安德烈的名字嗎?秋吉呢?所有那些真·布魯赫族系血親,你的那些培養者,你的那些同時受訓的同胞,他們全都死在了你的手裡,不是嗎?”
菲洛特的表情霎時凝固住了,他張口結舌的說:“你....你怎麼知道的?我和誰都沒提過....”
立夫倫特抓住他腦袋上殘留的皮,將他提了起來,一拳砸扁了他的臉。
菲洛特厲聲慘叫,但由於嘴巴被擠扁,牙齒絞在一塊兒,他根本發不出像樣的聲音,他只能如狗一般嗚咽着,落在地上,驚慌失措的朝後爬去。
他發現自己被一團陰影的圍牆攔住了去路。
立夫倫特輕聲說:“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雜·種,關於我的一個小秘密。每一個死在我手上的血親,當我有機會和心情時,我都會告訴他們這個秘密,以回饋他們贈予我的知識和能力。”
菲洛特說:“我不想知道!饒了我!饒了我!”但他歪着嘴,這些話根本無法分辨。
立夫倫特說:“正如那個賞金獵人所說的那樣,我的影子可以竊取你們腦海裡的知識、情感、情緒,一切的一切。早在你們加入墨慈教會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你們每個人知根知底了,所以我知道你是怎樣的混蛋,我知道你犯下了怎樣的罪行,可我依舊容忍你,一直到現在,你知道那是爲了什麼嗎?”
菲洛特頃刻間明白過來,他慘叫道:“噬魂?你想要吸乾我的血嗎?”
聽起來依舊是哇哇亂叫,但立夫倫特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回答道:“我不會做這麼殘忍的事,不過,我確實會有一些類似的舉措。”
他指尖冒出一團火,在菲洛特身上燃燒了起來,我觀察火焰的顏色,意識到那是濃度非常高的甲烷在焚燒。
這應該是瑞文·海默的巫靈術,是睿摩爾族系的不傳之秘。他是怎麼學會這招的?
菲洛特在慘叫,歇斯底里,如同垂死掙扎的麋·鹿,在他的慘叫聲中,立夫倫特說:“我的影子可以採集人身上的情緒,同時施加一個小小的詛咒。被我影子觸碰過的人,只要他在一週之內死亡,他身上最珍貴的情報就將融入我的腦子裡。同時,如果那人是血親的話,他身上的魔血也將成爲我力量的一部分。雖然多餘的魔血只能存在一週,但那人的知識,他的訓誡之力,則會永遠沉積在我心底。”
菲洛特很快化作了灰燼,灰燼之中,一個血紅的圓球浮了起來,融入了立夫倫特的身體,立夫倫特露出舒暢的表情,張開雙臂,龐大的身軀在月光下慢慢旋轉,彷彿在嗅着玫瑰的芬芳,跳着孤獨的華爾茲。
立夫倫特由衷的笑道:“風暴靜滯,這罕見的訓誡之力。我一直在尋找這樣的能力。”
他用地上的雪擦了擦手上的血,一團陰影霎時籠罩了他,他的身影立即在雪地中消失了,而樹林的影子很快吞沒了這片雪原。
........
我看到場景變化,綠面具顯然在追蹤尋找着立夫倫特,畫面切換到我們容身的洞穴之內,帕斯卡爾正在一座封閉的箱子中睡眠。
他突然睜開眼睛,走出箱子之外,神情恍惚呆滯,像是一位夢遊的人。
他赤·裸着上半身,我注意到他身上有一個很深的傷口,依舊在緩緩流血。我想起來,那似乎是在第一個蟲洞中留下的傷口,血之兄弟會的道格拉斯,那個被瑞文燒死的大塊頭,用斷裂的手指令帕斯卡爾受傷。
那個傷口沒有痊癒,我記得他補充過血液,即使不接受治療,這樣的傷勢早就應該痊癒了,我由此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傷口,其中肯定有某種詛咒。
他如殭屍般走出屋子,小心翼翼的朝四周張望,並未發現任何異常,於是他快步跑了起來。
他來到另外一間甲殼屋子外頭,透過窗口,他見到遊鯉躺在石板牀上。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悄悄朝遊鯉靠近。
突然間,屋內景象變得截然不同,石板牀上的人並不存在,整個房間的佈局也天翻地覆,帕斯卡爾似乎知道這是某種幻術,雙眼不停的朝四周掃視。
遊鯉迷迷糊糊的從一旁的箱子中爬了起來,他皺眉道:“是你?帕斯卡爾?你來找我有什麼事?該隱啊,你險些把我嚇死。”
帕斯卡爾搖晃了兩下,突然栽倒在地,遊鯉奇怪的喊了一聲,走上前來查看他的狀況,突然間,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般朝後躍開,他想要呼喊,但他發現自己的臉被一團水球罩住了。
帕斯卡爾的傷口中涌出一股陰影,那陰影匯聚成人影,那是立夫倫特·馬康尼烏斯。
血族並不需要呼吸,這水球對遊鯉沒什麼影響,只不過他沒法喊叫,也沒法求救。他鎮定下來,手中變化出惡魔之斧,施展訓誡之力,房間之內頓時出現數個不透明的屏風,遊鯉沉着下來,朝屏風之後走去,霎時不見了蹤影。
立夫倫特驚訝的笑道:“吉普賽人,你們的奇莫幻術比神出鬼沒更加有效。我幾乎忍不住要爲你的手段擊節叫好啦。”
他的陰影散發出去,頃刻間籠罩了整座房屋,遊鯉剎那間出現在立夫倫特背後,朝他腦袋砍了過去。立夫倫特背後突然出現一個陰影怪物,擋住了遊鯉的攻勢,陰影怪物一觸既散,但遊鯉的攻勢也因此瓦解。立夫倫特陷入陰影之中,又在遊鯉左側出現。
他笑道:“在陰影之中,你的心思,我能聽得一清二楚,你的意志力並不強大,你不過還是個年輕人,但是你的奇莫幻術非常有用,我不介意將其據爲己有。”
遊鯉再度朝立夫倫特撲了過來,立夫倫特哈哈大笑,凝聚意志,驀然間,遊鯉的速度變得極爲緩慢,他頓時陷入了異常的時間流之中。
立夫倫特用一團陰影將他罩住,笑道:“聽我說,遊鯉,作爲你訓誡之力的回報,讓我告訴你我的秘密,如果你覺得我囉嗦,我很抱歉,這是我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
他指着帕斯卡爾說:“他身上的傷口,是由血之兄弟會的道格拉斯留下的。你知道血之兄弟會嗎?一羣沒腦子的僕從,簡直比屍鬼還要沒用。但他們卻擁有出類拔萃的協同性,一個兄弟是廢物,兩個就聰明瞭不少,當十幾個,甚至上百個血之兄弟聯合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們的力量,就相當可觀了。
道格拉斯臨死前對帕斯卡爾施加了一個詛咒,一旦道格拉斯死去,這個傷口上的詛咒就會成爲一個入口,只要他的兄弟在周圍十公里之內,他們就可以通過這個入口爬出來,在這一過程中,那個被詛咒者當然免不了開腸破肚。
遺憾的是,道格拉斯的兄弟在這次恆雪山的旅途中都已經死了,唯一活下來,而且繼承了他知識與魔血的人,就是我,立夫倫特·馬康尼烏斯。我非常仁慈,並不打算殺死這位帕斯卡爾先生,所以我優雅的化作一團陰影,輕柔的來到了你們的藏身之處,而遊鯉先生,你很快也將死在我的手上,你的魔血與知識將爲我所用。”
遊鯉劈開陰影,發揮全力,終於能以正常凡人的速度向立夫倫特撲去,但對於立夫倫特而言,這點速度,足夠他完成他的攻擊了。
他打了個響指,遊鯉腦袋上的水球陡然變化,氧氣逸出,化作了氫氣,於是遊鯉的腦袋瞬間炸裂,發出一聲巨響。
立夫倫特伸手在遊鯉身上一按,一圈冰球籠罩在他周圍,巨響被冰球阻擋,並沒有傳到屋外。
遊鯉掙扎着在地上攀爬,他雖然面部嚴重燒傷,但並未致命。
立夫倫特讚賞的笑了起來,他召喚出幾隻陰影惡魔,它們圍在遊鯉身旁,伸出利爪,將他徹底殺死。
遊鯉化作灰燼,立夫倫特吸收了他的血球,他重新鑽入帕斯卡爾身體內,操縱這位夢遊者,走出了遊鯉的房間。
.....
我突然從夢中醒了過來,腦子裡亂作一團。
我想:“剛剛發生了什麼?似乎是一些....非常可怕的事,可我怎麼半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沒有人能回答我,連神使都沒有出現和我說話。在此刻,我的神智居然異樣清晰,這真是令人沮喪的現實。
註釋:
血之契約:傷口傳送——雪之契約是血之兄弟會獨有的兄弟之力。血之兄弟會的成員犧牲自己的性命,在敵人身上留下含有詛咒的傷痕。在十公里範圍內其餘與施法者建立契約的兄弟可以瞬間從傷口中鑽出來,在這一過程中殺死敵人。但這麼做風險極大,一旦在穿梭過程中遭到目標強烈的抵抗,在力量對抗過程中失敗(就像便·秘時的感覺),那麼傳送者本人就會陣亡。好在血之兄弟會的成員的命不值錢,他們不會在意這小小風險的。
吉亞斯德改良了這一能力,他可以跟蹤被詛咒者,並在他進入睡眠時操縱他四處遊蕩。
神秘幻境:竊取腦海——吉亞斯德最強大的血族可以通過自己的影子給敵人施加詛咒,一旦敵人在觸碰影子的一週內死亡,他的精力(或魔血)和最重要的知識都將爲施術者所有,多餘的魔血會在一週之內消失,但知識卻將永遠存在於吉亞斯德施術者的腦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