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舉止頗有狂態,似在慶賀,又似在令自身麻木,她說:“你還需要繼續聽下去嗎?思考者?”
我有些得意,因爲我此刻正做出《思考者》雕塑的姿態,而她認了出來,可見我剛剛的模樣確實有幾分深沉的風範。我說:“在下對古代文明的語言多有了解,知道越是飽受折磨苦難的住民,他們思想中誕生的文化形態也越是扭曲和血腥,比如在亞馬遜流域曾經存在着死若來來文明,它們的文字大多描述了地獄的景象;而在非洲稀樹草原的蒼落馬特文明中,文字畸形,令人看了心中不安,因爲他們的部落中曾經爆發過駭人的瘟疫,這些文字反映了他們對惡魔的崇拜。”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低下頭,似乎在拼命回憶,片刻之後,她嘆氣說:“我對這些文明也不過是略有耳聞,面具先生,我自認爲是個記憶力不錯的人,我記得這些文明留下來的,不過是可憐的隻言片語,你是從哪兒找到這些文明的資料的呢?”
她認爲我是個騙子嗎?這個懷疑論者。但無關緊要,每一個最終得到證實的真理,在震驚世人之前,都曾飽受質疑,我當以平常的心態去面對。
我說:“我已經遺忘了這些記憶的起源,劉衣小姐,但我真正要說的是——言語和文字中蘊含着魔力,那是蠱惑人心的魔咒,操縱自然的力量,燃燒血液的煽動以及看破真實的妙語。根據我對大量古文明文字的研究,我想大膽的猜測,遠黑山文明所創造的文字,起先定然是咒語。”
她哦了一聲,眯起眼睛,說:“這倒是非常新鮮的結論,連克萊蒙多都未曾向我提起過。”
我說:“但眼前的這本書並非咒語書,而是風土人情與歷史的記載。僅僅憑藉這石板上遺留的三千六百個字,以及重複的十八個象形圖案,我認爲他無法翻譯出這樣的著作。他定然留有其餘的資料,或者他另有隱瞞。我需要知道你們會面的情形,我需要知道他到底是個騙徒,還是古時存活的神祗。”
她露出誘人的微笑,說:“你說話可真囉嗦,面具先生,你一開始就應該讓我繼續說下去。我不打算有任何隱瞞,因爲你的決定將關係到我的計劃和我的命運。”
她將杯子放在桌上,又開始緩緩述說起來:
“您看起來非常年輕,面具先生,我猜測你大約有二十五歲左右,對嗎?巧合的是,我也恰好是這樣的年齡。我從小就擁有靈活的頭腦,因而可以跳過大部分無聊的課程,在十九歲的時候,我已經大學畢業了。
在兩年之前,我這樣想:是時候重新投入學習的懷抱了。克萊蒙多教授也許真的藏有古怪的秘密,但我當時並沒有抱多大希望,他只不過是我在手足無措的時候盲目抓住的救命稻草,我想要做些事情,而不是枯燥無聊的等待。
你之前說他是騙子,哈哈哈,那是因爲你沒有見到過我見到的景象,他絕對不是騙子,面具先生,而是深不可測的血族。
我們以大學工作人員和學生的名義接近他,經過一個月的接觸,我們得到了和你們同樣的印象——他不過是一位風·流倜儻的大學教授,一位毫無特殊之處的凡人。喜歡陽光、享受、美食和女人,一位典型的地中海探險家。
但我隱隱覺得,他絕不簡單,他隱藏的秘密浩瀚如海,但無論我們如何刺探,他都不露半點口風。
他關於遠黑山的講述就像是在說故事,雖然他口才雄辯,演講非常具有戲劇性,但他沒有展現出任何真憑實據,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奇蹟。
我相當失望,但我並不是個輕易放棄希望的人。在一年多前的某個夜晚,我決定單獨會見他,向他展露身份,告訴他我真實的目的,然後觀察他的反應,但我必須用最激烈的手段,否則他絕不會露出真實面目。
我們給他安排的是檀香山酒店的總統套房,那間房間與這兒相比並不遜色,我在晚餐之後隨他回到了房間,他給我倒了杯酒,開始用曖·昧的眼神上下打量我。他當時並不知道我是誰,以爲我不過是本國一位開放而刻意討好他的女學生,這讓他想入非非,嘴裡不斷說着敏感而調·情的話。
我並不反感,因爲他確實非常英俊而成熟,換做任何一位本國的女孩兒,只怕都會被他的風度迷住。”
她說到這兒,我腦子裡飛快的陷入了沉思,我想:她口中說出的話,真是悲哀的現實。
由於本國社會的開放程度不斷增長,女孩兒們也愈發不將自己寶貴而令人垂涎的身體當做一回事兒了。男性消費着她們的美豔,但在心底,卻希望着她們的忠誠與美德,這樣口是心非的差異反而助長了傳統的崩潰與時代的墮落。這些受到玷污的天使們開始報復性的自由翱翔,將自己的身子交給任何她們並不厭惡的男性。
她們甚至將這樣的行爲當做戰利品般炫耀,在這些戰利品中,外國的男性由於稀罕而新鮮,反而倍受本國女孩兒的歡迎。只要這些人三言兩語,女孩兒們就如同撲火的燈蛾般圍繞上去,任他們予取予求,絲毫不以爲恥。
我這樣想着,不由得義憤填膺,不慎露出了端倪,她笑着問:“你在嫉妒嗎?面具先生?你的眉頭擰得都快成死結啦。”
真的嗎?如果真是如此,那也是因爲悲涼,而並非卑鄙的嫉妒,你們這羣可憐而失落的孩子。
她繼續說:“他脫去我的外套,在沙發上摟住了我,我喝了酒,有些管不住自己,索性也放開了手腳。我們自然而然的接吻,他開始撫摸我的身體,我感覺到他情濃得無法自已,猛然推開他,站起身,用手槍指着他。”
我想:原來這是你的慣用伎倆,女孩兒,原來你喜歡用這樣的方式將男人從天堂推落地獄。
劉衣繼續說:“他笑了起來,一點兒也不慌張,他用英文說:‘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說:‘我可以報警,先生,你打算非禮我,而我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自我保護。‘
他說:‘你的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學生。有許多人都看見是你自願走入我的房間的,而且你帶着手槍,我記得在本國,這是不被允許的。‘
我說:‘對我而言,有許多事情與其他人不一樣,因爲你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的地位和手段。比如說,如果我殺了你,你的屍體會經過處理,在上面找到許多令人羞恥的證據——令你身敗名裂的證據;比如說,你的屍檢報告會顯示你是由於過於亢奮而誘發了心臟病;比如說,酒店的許多人都會指證:是你用強迫的手段將我帶到了房間,想要對我意圖不軌;我們喝的酒裡面甚至會出現你行李箱中攜帶的迷·幻·藥,作爲你劣跡的證據。‘
我死死盯住他,從心底認定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從之前的瞭解來看,他守口如瓶,不懼生死,態度超然,顯然藏着某些秘密,某些必須用醜聞來要挾才能吐露的秘密。
他愣了很久,似乎在思考着我的話,最終他回過神來,說:‘劉衣,對嗎?你是本國富翁劉烏唯一的女兒。我真是愚蠢,我一直在猜測爲什麼會有人將我從悉尼找到本國來,但我還是像個笨蛋一樣來了。‘
這一下輪到我吃驚了,因爲我從未透露過我的真實姓名,我出示的證件是另外一個名字。
他說:‘說吧,說出你的條件。我習慣了安穩的日子,我珍愛我的名譽,因此居然會被凡人這樣脅迫,但卻也無可奈何。‘他雖然看似在認輸,但聽起來像是勝利者一樣。
我顫抖起來,喊道:‘把衣服脫·光,快點,不許耍花樣!‘我本可以讓手下來完成這樣的事兒,但我的行動必須隱秘,如果今晚有任何進展,哪怕只有隻言片語,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要逼迫他露出醜態,我要試探他到底是在裝模作樣,還是有深藏不露的秘密。
誰知他忽然大笑了起來,他說:‘真是機靈鬼,你怎麼知道我是血族的秘密?你想要獲得長生?天哪,你可真是個貪心的寶貝。你還是個自私的小鬼,你想要獨吞這永生的果實,對嗎?連你那色·鬼父親都想拋在一旁?‘
他怎麼知道的?他能看穿我的心思?我覺得毛骨悚然,幾乎忍不住開槍射擊,他有恃無恐的指着自己的腦門兒,說:‘來吧,來,對着這裡。‘
突然之間,我被一股莫名的虛弱擊倒,手腳痠軟,像癱瘓的病人一樣狼狽倒地。巨大的恐懼感令我動彈不得,與此同時,我能清晰的感到——某種令人膽寒的東西正在窺探我的心靈。
他站了起來,開始繼續他之前的愛·撫,他說:‘你要我脫·光衣服,寶貝,我這就如你所願。哦,但公平起見,我們必須一同享受這樣的樂趣,像光溜溜的孩子般純潔,又像亞當與莉莉絲般親熱。‘
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心慌意亂,忍不住用最大的熱情迴應着他的溫柔,當我這麼做的時候,我的四肢能夠活動了。他將我抱了起來,我倆就像糾纏的蛇一樣摟抱親吻,我全心全意的享受着從所未有的愉悅,彷彿我就是爲了這一刻而出生的一樣。”
她說到這兒,語氣中充滿着喜悅和自豪,顯然深陷在戀愛之中。我認爲這是顯而易見的屍鬼症狀,任何被轉化爲血族奴僕的人,據說都會享受着難以抵禦的初戀之情。
但她卻不像是屍鬼,因爲她弱小而無力,絲毫不畏懼陽光,她不過是個凡人。
她也許中了血族的*術,一個極爲複雜的*術,一直持續至今,僅此而已。克萊蒙多·沃夫——精通血族的讀心術和*術,他極有可能是末卡維族系的人,或者是梵卓族系的法師。
當然,我不能用常識去衡量洪水先民——那堪比神祗的十三位元祖,如果他真是艾諾亞,他就算飛上天堂也不算什麼奇事。
我於是說:“你們吃下了智慧之果,你們墮入了路西法的樂園,你們彼此結合,行了夫妻之舉。”
她雙頰緋紅,回答:“沒錯,沒錯,但絕不僅僅如此,他並非我生命中第一個男人,在我讀書的時候,我也曾放·蕩而濫·情。但那卻是我至今最美好的體驗。啊,他強壯的身體充滿技巧和體貼,令人在疼痛中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快樂。在激情過後,他說,他已經將我轉化爲他的屍鬼了,獨一無二的屍鬼,唯一能在陽光下行走的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