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皮膚,白色的老人,白色的面具,白色的恐怖。
他也許是最初的我,是最難以捉摸的人格,是我的創造者,是一切秘密的源頭。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不知道他的想法,也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喚醒他了。在意識的深淵中,在腦海的禁區中,他潛伏着,窺探着,掌握着一切,指引着我一步步沿着他所鋪設的道路迷茫前行。
最糟糕的是,雙竹是白麪具的孫女,某種意義上說,她應該是我的親人,更確切的說,她應當是我的妹妹。
但我懷疑白麪具並不是雙秋實的生父,他不可能傳下血脈,他不會被俗世的感情所牽動,他可能是我所知最渴望孤獨的人。
她抱着我溫存了一會兒,鬆開手,關切的問:“我爺爺。。。。。就是你遇到的那個白髮老爺爺,他有提到過我嗎?”
我回到:“抱歉,他精神渙散,言語奇怪,不曾提起家人。”又想: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他爲什麼會將古巴比倫的語言和石板留給你們?這石板。。。石板。。。。沒錯呀!這正是他所尋找的東西之一,令人瘋狂的神酒石板!
我試着推測他的意圖:白麪具也許要進行危險的旅行,他必須將石板寄放在懂得巴比倫語言的人身邊,他找到了雙秋實,確認他具備得授神語的天賦,於是將石板託付給了他。
啊,我不願多想,讓我莫要挖掘這黑暗的秘密。我們無法看破命運,只能隨波逐流,讓宇宙的洪流引導我們前往真理盡頭。
薩佛林也沒法察覺到我在想什麼,她急促的說:“好啦,好啦,別在唧唧歪歪的啦,快點聽聽她的委託吧。”
雙竹小姐又感嘆了一會兒,說:“這石板在我們家的歷史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爸爸把它與那巴比倫語言——暫且這麼叫吧——留給我,我除了覺得好奇之外,一直沒覺得它有什麼重要之處。它對我而言,更多的寄託了我對爸爸的思念,以及家族的繼承意義。但最近幾個月來,我住在外地修養的媽媽突然受到幾個老外的來訪。”
摯友先生一下子精神起來,問:“老外?他們找你母親有什麼事?”
她說:“他們說話文縐縐的,我媽媽以前是大學英語系的教授,不用翻譯也能和老外對話,她告訴我,這些老外顯然是神職人員,也許是天主教會的人。他們用詞太過古典,而且情緒激昂,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很具有煽動性。他們旁敲側擊,問了許多關於我爸爸的問題。”
摯友先生問:“他們問了些什麼?”
“他們主要詢問了關於我父親生前最後一次探險,就是前往科雷特山脈的那次實地考古。我媽媽對他們的問題有些反感,但那幾位教會的人實在太過狂熱,我媽媽有些害怕,只能將我爸爸在出發前的一言一行據實告訴了他們。
他們聽來聽去,並沒有發覺到異常。於是其中一人直截了當的問我媽媽:知不知道我爸爸生前精通某種古代的語言。有沒有見到過一塊刻滿文字的石板。我媽媽恰好一點兒都不知情,他們也沒問出些什麼來。”
摯友先生點了點頭,詳詳細細的將她的話記錄了下來,我見他手指輸入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她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他一字不落的全都輸入進平板電腦裡頭了。
他問:“然後你就擔心起來了?”
她點頭說:“對啊,我媽媽在電話裡對我提起這件事,害怕這些人來找我麻煩。我當時正爲克萊蒙多神魂顛倒呢,就算要命的大事兒我也不放在心上,所以我也沒留神,此刻。。。。。“說着瞪了我一眼,又說,“我被某個混賬甩了,心思平靜下來,倒恰好想起這事兒來了。”
薩佛林與摯友先生滿臉壞笑的看着我,我假裝沒留神,暗想:他們可能是泰雷爾·克里斯托弗派來的人。
薩佛林“唔”了一聲,問:“你爲什麼這麼想?”
我想:也許他們最近剛剛開了竅,知道是雙秋實的咒語引領着他們找到了紫血守護,如此一來,又不知怎麼聯想到這塊永生之酒的石板。所以他們千里迢迢來找雙竹小姐的媽媽,他們的目的就是這塊石板,以及石板上面重大的秘密。
薩佛林哼哼幾聲,說:“和我猜的差不多。”
雙竹小姐又說:“你們想啊,這件事我誰都沒有告訴過,我爸爸也不會將這事兒告訴其他人。我想要你們幫我調查調查那些老外是什麼來頭,如果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我希望你們替我報警,把他們抓起來。”
摯友先生爲難的說:“這事兒挺不好辦的,本國一貫崇洋媚外,唯恐在國際上失了顏面,所以對老外諸多寬容。只要他們沒有殺人放火,就算他們吸·毒·嫖·娼,咱們也沒法把他們怎麼樣。”
她笑了起來,說:“如果是這樣,那我希望你們派一個人保護我。”
摯友先生與薩佛林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我雙眼發直的盯着窗口,此時已近是傍晚,天色烏黑,外面寂靜無聲,但我依舊琢磨着是不是要來一招平沙落雁式逃出生天。
摯友先生說:“雙竹小姐既然如此擔心,那我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面具,這樣吧,今天你就先陪雙竹小姐在此。。。。。”
我猛然跳起,大喊一聲,從窗戶的縫隙中一躍而出,瞄準下方厚厚的草地,一頭扎進了枝葉縱橫的灌木叢裡。
雙竹在屋子裡懊惱的大叫:“你這大混蛋!我難道那麼可怕嗎?“
摯友先生正義凜然的說:“小姐莫要心慌,他這人腦子有些不太對勁,姑娘風華絕代,令人傾慕,毋庸置疑,我這就去把他捉回來。”說着也嚷了一嗓子,空中一個螳螂踢腿,從窗戶中魚躍而下。
我一見他追來,撒開腿就跑。他不依不饒,如狼狗一般追着我跑,我們兩人轉過街角,跑到了雙竹小姐看不見的地方。
摯友先生停住腳步,說:“你跑什麼?”
我喘着氣說:“有人在監視那房子。”
他咦了一聲,說:“你也察覺到了?”
我慌忙點頭,說:“人數不多,他們是跟着我們的車過來的。”
他笑着說:“所以你要把他們引開?你怎麼知道他們會來找我們,而不是找雙竹小姐?”
他這是明知故問,雙竹小姐並沒有可疑之處,反倒是我們兩人倉皇出逃,自然是匹夫無罪,懷璧自罪。他們人手不足,不能分散,自然會朝我們追來。摯友先生裝傻充愣,其實和我打的是同樣的主意。
他話音未落,一盞明亮的車燈從拐角處亮起,很快一輛黑乎乎的轎車轉了過來。那輛轎車原本停在雙竹小姐房屋對面,車窗內一片黑暗,也不知裡面有人。
轎車停下,從車上走下來五個人,四位穿着大衣的老外,胸口隱約掛着十字架,一位本國人,人近中年,神情緊張,看模樣似乎是翻譯。
其中一個禿頭的老外擡起胳膊,微笑着說:“almdown,calmdown.faths.”
這句話雖然嘮叨,但倒不用翻譯,我倆立即老老實實的站好,舉起雙手,因爲這人雙手都拿着噌亮的手槍,用黝黑的槍口指着我們。
其餘三人也拿着手槍,他們眼神中絲毫沒有膽怯退縮之意,看來那手槍指人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翻譯發抖說:“先生們,咱們有話好好說,大夥兒都別激動,別激動。”也不知道他在翻譯那句話,還是發自肺腑之言。
禿頭老外對着那輛車歪歪腦袋,態度極爲傲慢,似乎半點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摯友先生說:“這輛車可坐不下呀。這又不是麪包車。”
禿頭老外哈哈大笑,指了指後備箱。我心中悲慼,知道只怕要吃盡苦頭了。
兩個老外將我倆五花大綁,嘴裡塞着幾塊厚重抹布,我吐了幾下,沒吐出來,反而差點兒被噎死。隨後他們將我倆塞入了後備箱,好在這後備箱倒還寬敞,我倆扭成一團,勉強還能有一絲活動的空間。
其中一個紅臉老外用槍點了點摯友先生的臉,笑着說:“it‘sahe。butheisbeautiful.”他的意思是說摯友先生是男的,但長得漂亮極了。
我想:這混賬老外,不僅**咱們本國女子,連男子都要戲弄!
另一個老外說:“oh,t‘sgo.”他的意思是說咱們思想作風有問題,老天自會降下懲罰。
他們關上後備箱的門,我們頓時陷入了狹小的黑暗之中。
我念道:莫道入口小,只是骨皮囊。肉身隨心動,便得口舌忙。就這麼活動幾下骨骼,將破布吐了出來。
我擡頭去看,發現摯友先生也已經將破布除去,他比我更進一步,連手腳都獲得了自由。
他面露微笑,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們正好去探探他們的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