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吧。”周棉棉懶懶地說。
“你們倆進屋說,別在外面站着,外面多冷。”棉棉媽出來進去忙活着說。
“冷”李傍晚感覺到了,他感覺到的“冷”要比天氣的冷,更讓他感到寒冷和不適。
進得屋裡坐下李傍晚和周棉棉卻相對無話。李傍晚從現在開始再也不能叫周棉棉二百五作家了,周棉棉也沒有再喊他兄弟,他們突然有了隔閡,再也不是以前的哥們了。李傍晚本想把棉花的事都說給周棉棉聽,然後再教訓教訓他玩的失蹤,可現在看來已沒這個必要了。倒是舒萍一個哥哥一個哥哥地叫着,端茶倒水親熱如常。
“在外過得好嗎?”李傍晚過了會打破沉默問。
“還行吧,有吃有喝有工作有老婆。”周棉棉翹起來二郎腿喝了口水,又嘬了嘬牙花子說。
“乾的什麼工作?”
“一個臭打工的還能幹什麼工作,在一個鋼廠賣苦力,掙點錢養家餬口。”
李傍晚本還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覺得這近半年的日日夜夜不是我思念你,你思念我的惦着,而是每分每秒都是隔閡。這隔閡跨着千山萬水都還在生長,隨着日出日落見縫插針地嵌在心裡,便站起身說:“棉棉哥我還有事坐不住先走了,你們剛回吃完飯早點歇着,明天再說話。”說完,站起來邁過門檻。而,周棉棉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走過廚屋時李傍晚向裡面忙活的棉棉媽說:“大娘我走啦。”
棉棉媽聽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跑出來說:“剛來咋就走啦?我這都熟飯了,你和棉棉先說話,一會在這吃。”
“不了大娘,我還有事坐不住。”
“棉棉嘞?”棉棉媽見李傍晚都要走到同門口了,只見舒萍一個跟着。回頭一瞅,棉棉還在堂屋門口翹着二郎腿坐着。秦戀在外面站着,瞅着周棉棉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你個小龜孫,你還在那坐着幹啥嘞,出去這半年你是啥也不懂了是吧。”
“沒事大娘,我和棉棉哥不見外。”
“那有空來找棉棉玩啊,我給你們做好吃嘞。”
“我知道大娘,回去吧。”
“讓我說你啥好,要不是秦戀在我打折你嘞腿。”棉棉媽見兒媳上了廁所,拿食指點了周棉棉的腦門說。
“媽,我發現你現在也會巴結人了。他李傍晚不就是當上村長了麼。”
“啪”的一聲,周棉棉話音剛落,就捱上媽媽一記嘴巴。
周棉棉捂着火熱的臉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讓媽媽這麼動氣。媽媽從小到大都是打屁股的,從不打耳光,便用疑問的目光瞅着媽媽。
棉棉媽抖動着身子,連臉上的肉都顫抖起來說:“我巴結李傍晚?你走的這近半年,生活上地裡活都誰幹嘞?那十畝地的落生誰一棵一棵刨嘞?是李傍晚和棉花。棉花請了假跟我刨落生呀,你哪去啦?你妹妹考上鄭州大學要學費,你又哪去啦?啊,你一聲不吭走啦,走了就沒音信,多少人都擔心你,知不知道?這你回來了,帶個媳婦兒,買很多東西,你覺得很風光很孝順是吧?瞅瞅你都回來多半天了,除了傍晚還有誰來看你?這你還不冷不熱嘞,人家是該你還是欠你嘞?我知道你是因爲棉花懷孕離家出去,恨傍晚。可你也要弄明白……”棉棉媽看秦戀上廁所出來了,話就沒往下說。
“媽,和他說什麼呢?”
“沒說啥妮,說飯嘞。飯熟啦,洗洗吃飯!”說完拉住秦戀的手問:“妮,在這覺得冷不冷?習慣不習慣?”
“不冷媽,這兒挺好的。”
“咦!妮你不說實話。我們這破農村哪有你們那好,一年到頭都是春天不冷也不熱,吃得好穿嘞暖還住高樓大廈,瞅瞅我們這破房子,屋頂都長草啦。夏天吃自個種的菜,冬天吃蘿蔔白菜,只有過年才吃頓肉哩。”
“媽,我愛吃白菜,沒事的啦。”
“瞅瞅多好個閨女,咋就看上俺家棉棉咧。”這話周棉棉和秦戀聽了都是一怔。
一進入蜡月中旬思絲集團就不接定單了,紡織一線的工人外地的已陸續返鄉。清潔的也走了幾個包括趙姐,組長就由錢嫐代理。
趙姐做爲清潔組的組長,除了管管清潔女工,還兼着給楊思成送每天的報紙。送報紙一開始是王子來的活,楊思成不知怎的看他彆扭,就改趙姐送了。這趙姐走了,送報紙的就沒人。剩下的來的時間短,都害怕敲楊思成辦公室的門。趙姐在沒人敢打棉花的注意,這趙姐走了,夏淺淺就讓棉花去。棉花也怕見領導,可夏淺淺說了出來又不能不去,拿着報紙上了二樓。
敲了兩下門,裡面就有個男人說:“進來。”音不大,但外面的人也能聽見。
“楊總,您今天的報紙。”
“哦,放那吧。”楊思成正拿水杯低着頭接飲水機裡頭的水,都沒擡頭看來的人。
棉花猶豫了一下,就把報紙放在辦公桌上,剛轉身要走只聽楊思成喊“絲依”。棉花本能地回了下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楊思成接完水一擡頭好似看到了張絲依的背影,便不由喊出了絲依的名字。棉花一回頭,楊思成一下就又清醒了問:“你是哪個部門的?我怎麼沒見過你。”
“你好楊總,我是剛來的清潔工。”
“你那——你那頭上的櫻桃髮飾真好看。”楊思成本想說“讓我看看你頭上的櫻桃髮飾”,可又不好說出口。自打張絲依走了之後,楊思成看到扎櫻桃髮飾的女人就有種特別感覺,都想拿過來掰開兩個小櫻桃看看有沒有秘密,可這樣做誰都會覺得變態,所以就改了口。
楊思成這麼一說,棉花不知回什麼話好,就又靦腆地笑一笑匆匆離開。
“絲依,這一笑就更像了。”楊思成揚着一隻手,想招呼棉花坐下聊聊,不曾想把棉花嚇跑了。坐回沙發裡楊思成點了一支菸深深吸上一口,一邊慢慢吐着煙霧,一邊想着那個熟悉的背影。還有那回眸一笑,是那麼親切和溫暖,好像早早就發生過,這讓楊思成陷入了無限的幻想——絲依還活着?或者在那場車禍中絲依死了,絲思還活着……想到這楊思成再也無法安心這一天的工作。
“兄弟,晚上“羊家莊”請你吃飯,有空嗎?”楊思成思來想去就給公安局的姬局長打了電話,因爲張絲依那個案子姬局長當年也參與了,也是至今公安局僅有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