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數蟲蠅凝聚而成的骷髏頭看不出面目,但是這聲音,卻分明就是剛剛自殺身亡的王世軍,若說魂魄,他已然被飲血寒光劍給吸收,此刻的這兇靈,恐怕就是努爾口中的屍蝨,也就是另外一種生命延續吧?
我凝望着這漂泊不定的蟲蠅,魔劍前指,厲聲喊道:“你以爲你就是王世軍麼?做夢吧,那傢伙已經死了,靈魂消亡,灰飛煙滅了!”
這骷髏頭幾口,便將那個因爲驚嚇而奪命狂奔的戰士給吞入了嘴中,我瞧見一大堆黏稠的血肉從半空中滑落下來,接着無數屍蝨附着上去,繼續繁衍,看着十分恐怖,而對方卻依舊發出了夜魈一般桀桀的怪笑聲,厲聲說道:“對,我們確實不是王世軍,我們是他的孩子,秉承着他的遺志,而他臨終之時最後的心願,就是將你們給全部殺死,留在這個亡魂的聖地!”
我踏着罡步,心中凜然,冷聲哼道:“你以爲憑着這點兒本事,就能夠將我們都給留在這兒麼?”
骷髏頭不停蠕動,十分的瘮人,卻依舊有無數振翅之聲彙集在一起,化作了王世軍的聲線來:“就憑我,當然不能,不過你以爲你們身後的這幾棵古榕樹,就一點秘密都沒有麼?實話告訴你吧,它們之所以如此茁壯成長,那是龍穴島幾百年來死去的亡魂和屍體滋潤着它,而傳說中的鬼打牆,不過是這些移動古榕留住人命的手段而已……”
我與骷髏頭對話着,這時努爾走到了我的旁邊,用只有我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志程,屍蝨不可能有這般的智慧,它應該是被人控制了,而控制屍蝨的人,恐怕就在這附近,我來對付這些東西,你帶人去那些古榕樹冠上面看一下——估計搗鬼的傢伙,就在那兒!”
努爾此言方罷,我所有的疑惑都解了開來,雖然不知道藏在暗處的那個傢伙到底有着什麼目的,一直在這兒拖時間,但是卻也曉得越能夠提前將他給揪出來,便越能夠破壞對手的計劃,當下也是抽身往後,大聲吩咐道:“大明白、小七,你倆跟我走,張世界、良馗良旭、小破爛,你們守住大部隊,伺機支援!”
我這邊在分配任務,而努爾則是一步踏前,朗聲說道:“不知道是哪位巫蠱高人,麻慄山西熊寨樑努爾在此,可敢前來一見?”
努爾高聲挑戰,然而那屍蝨所化的骷髏頭卻陡然一扭,化作了一大片黑麻麻的烏雲,帶着尖利的呼嘯之聲,朝着這邊撲來。這烏雲乃由千百萬只細小蠹蟲化身而成,細思極恐,看得讓人毛骨悚然,而努爾卻是一陣冷笑,不慌不忙地衝上前去,手中的趕神殺威棍猛然一抖,朝着前方猛然畫圈,頓時就將這鋪天蓋地的烏雲給引住,化作了一道不停轉動的旋風。
巫門棍郎,自然有着幾分本事,我不擔心他的安危,而是帶着張大明白和張勵耘,縱身朝着前方的古榕衝去。
相隔不到百米,轉瞬即至,我眯着眼睛四處張望,試圖
在這一片古榕林中瞧出那個躲在幕後的兇手,然而此時海風陡然變得癲狂起來,呼呼刮臉,這古榕巨大的樹冠不斷搖動,枝椏宛如惡魔的爪牙,一時間竟有狂魔亂舞的景象,也使得我們無法瞧得太仔細了。
張大明白是個粗線條的傢伙,他最煩的便是動腦筋,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個沒腦子的人物,能夠通過茅山宗下山考覈的佼佼者,從來就沒有弱者,當下也是一個縱身,攀着這古榕的枝椏就上了樹去。深入其中,便能夠瞧得更加仔細,張大明白十分明白這一個道理,在抖動的樹冠之中縱身飛躍,很快便大聲喊道:“大師兄,在你的右上方,朝着你撲來了!”
我聞言,心中一緊,手上卻更是緊了幾分,當下一記乾字劍,沖天而起,卻感覺劍尖之上撞到了某種東西,那力道甚猛,下意識地卸力而下,朝着地上甩去,聽到“吱吱”兩聲叫喊,定睛一瞧,卻是一頭毛茸茸、溼漉漉的小東西。
我腦海中的某處記憶被這東西給瞬間勾動起來,當下也是下意識地一聲大吼:“胖妞?”
想到那個陪伴了我年少時光的小夥伴,我滿身戾氣頓時就消減許多,瞧見劍尖上面黑色的血,低頭過去查看,卻瞧見這溼漉漉的東西猛然扭轉身子來,卻是一隻有着靛藍色人臉一般的小猴子,它有着三四歲人類小孩兒一般的身材,渾身瘦骨嶙峋,皮膚上面大塊大塊的白色斑點,溼漉漉的毛髮趴在身子上,招風耳,一嘴密集利齒,頗爲醜惡。
這東西在我愣神的一瞬間,後腳一蹬,縱身朝着我的臉上撲來。
我滿心歡喜,卻瞧見竟然是這樣的兇物,頓時一股火氣升騰而起,當下就是一劍揮過。我含怒而出的這一劍迅捷無比,這凶神惡煞的小東西給我一劍斬成了兩半,而因爲飲血寒光劍的特性,倒也沒有灑落鮮血,我低頭瞧了一眼這玩意,詫異地喊道:“這是什麼?”
“海猴子!”
旁邊的張勵耘抖落手中軟劍,上前說道:“我在我姑父那兒見過這東西的圖錄,是一種海中的類人生靈,以吃島上的海鳥和毒蛇爲生,有時也會潛出水上作惡,我聽我姑父說這玩意已經形成了初步的社會羣落,十分難纏,對人類有着異常的仇恨,聽說它們是東海鮫人的近支,這仇恨就是後來人類爲了鮫人魚油,大規模捕殺中形成的……”
“哦?”
我不疑張勵耘的信息有誤,畢竟他姑父便是天下十大之中的北疆王,那個老煙槍能夠躋身其中,必然是有着淵博的知識和閱歷,知道這東西並不算稀奇,只不過這些東西出現在這裡,到底是什麼原因?
還沒有等我窮根問底,便聽到張大明白的一聲大喊,接着這傢伙便從古榕樹冠之上掉落了下來,我瞧見他身上竟然附着兩個同樣兇狠的海猴子,正瘋狂地撕咬着我這師弟呢。不過張大明白卻也不是那麼好惹的,他從樹上跌落而下,藉着這股衝力將背上一
只海猴子給直接碾壓致死,而攀附在胸口的那一隻,則直接拍出了一記兇猛的烈陽掌。
烈陽掌作爲茅山烈陽長老茅同真的祖傳絕技,自然有着兇猛的一面,當他一掌擊出之後,那溼漉漉的海猴子竟然在半空中便化作一道火紅的乾屍,跌落在了地上。
烈火陽毒,驟然爆發,這便是張大明白敢橫着走的緣故。
不過隨着張大明白的跌落在地,那原本宛如惡魔鬼怪一般的古榕樹冠之上,就像掉人蔘果一般地紛紛跌落黑影下來,而這些東西一落在地,立刻張牙舞爪,竟然都是這些面目醜惡的海猴子,溼漉漉的,都好像是剛剛從海里面爬起來,有的朝着我們這邊撲來,有的則帶着尖利恐怖的叫聲,朝着我們後面的大部隊衝了過去。
面對着這幾十上百、幾百撲面而來的海猴子,我並沒有太多的驚慌,而是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接着鼓盪真氣,將血勁涌到了頭頂處。
臨仙遣策,符文運轉。
我在驟然之間,卻是瞧見了有一個明顯比一衆海猴子要龐大許多的黑影子,正蹲在了左邊第三棵古榕的樹冠之上,雙手握着某種東西在嘴邊,彷彿在吹動着什麼。
幕後兇手,就是這人。
面對着陸續掉落的海猴子,張大明白和張勵耕的臉色也都變得嚴肅起來,嚴陣以待,然而我卻並不在意,不管身後的驚呼以及驟然響起的槍聲,而是將魔功凝練至巔峰之處,然後集中於丹田之上,雙手結印,朝前猛然一擊。
【深淵三法,魔威】!
此法一出,那些宛如蝗蟲一般從來的兇惡海猴子頓時就彷彿瞧見了天敵一般,紛紛退卻,而我卻不管這些被派過來當做炮灰的可憐畜生,縱身跳上了那古槐樹幹,然後堅定不移地朝着那個傢伙衝去。我眼中的神秘符文瘋狂運轉,線路直指那黑影之人,對方一開始還沒有感應到,但是當我飛躍到了跟前一棵的時候,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朝着旁邊猛然一躍。
星空之下,我終於瞧見了那個傢伙的身影,穿着一身黑色水靠,露出了白藕一般的細胳膊細腿,以及並不成規模的胸部,竟然是一個女人。
就這麼一個傢伙,將我們二十多人耍得團團轉,我心中頓時一陣無名業火升騰而起,快步朝着這個傢伙追去,那人卻也不與我正面交鋒,身形宛若魅影,在古榕樹冠之上飛躍,到達了邊緣之後,竟然頭也不回的朝着海邊跑去,我回頭瞧了一眼,發現剛纔還是一個圓圈的鬼打牆陣,此刻卻已然無蹤,不知道是不是跟這女人有關,但還是想要將她給揪住。
這樣的傢伙,儘管沒有看到正面,但必然也是閔教之中的一個大人物。
兩人一追一逃,終於到了海邊的一處亂石灘處,那女人終於不再逃開,而是轉身過來,我瞧見了一張帶着南方女人明顯特徵的臉,心中陡然一跳,失聲喊道:“你是藍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