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魂罐的啓用之法有很多,各種流派都有,一般來講,弄不清楚法門,便也無用,不過這些對於我來說倒也不受限制,因爲道就是道,殊途同歸,只要掌握到基本的原則,便能夠透過現象看本質,於是我這輕輕一拍,那被封在罐子中的陳雨愛便幽幽地浮現了出來。
此刻的陳雨愛已然還是一身學生打扮,倘若不仔細看,與往日根本就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當瞧見她的臉是,便會發現那臉上青獰一片,眼眶之中根本沒有眼珠子,而是一團遊離不定的紅色,左臉盡是血,一直流到了下巴處,十分恐怖。因爲煉製她的馬海角不在此處,雙腳離地的她一出現,左右一晃,眼眶之中的紅色格外兇戾,想要朝着我這兒撲來,張牙舞爪。
瞧見平日裡朝夕相處的陳雨愛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盤腿圍坐在篝火旁邊的一衆學生立刻發出了一陣喧譁來,更有人直接站立而起,心中震撼。
這可能是他們這輩子見過的第一頭惡靈,然而想起她身前的身份,瞧着這張無比熟悉的臉孔,大家的心情不由得一陣晦暗,我伸出手來,用那煉妖壺觀術牢牢地控制着這頭亡魂不得傷人,然後吩咐大家一起唸誦安魂曲,給陳雨愛同學的亡魂超度。
這安魂曲乃道家的一種新編經文,平日裡功課都有得學,衆人一邊忍淚,一邊喝念起來。
這是他們人生中念得最認真的一次,那淚水模糊了眼眶,有的女孩子甚至忍不住抽泣起來,這時白合走到了跟前來,對我說道:“陳老師,雨愛現在變成了這樣,難道就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麼?你能不能像當初救我一般,讓她獲得新生呢?”
白合當初不過是鋼廠一名普通女工,只可惜被那楊大侉子煉製成了鬼靈,後來經過輾轉,轉世重修成了如今模樣,也算是一場造化,不過她想要我重複這般的奇蹟,我卻不能,搖頭,低聲說道:“白合,她與你的情況不同,當日的你是楊大侉子所煉,用法陣給你加強了能力,而煉製雨愛的馬海角屬於一個半調子,根本什麼都不懂,此刻的雨愛渾渾噩噩,不如將她超度了,早得解脫……”
聽到我的解釋,白合伸出手,與半空中漂浮着的陳雨愛遙遙相握,那鬼靈已然忘記了生前記憶,瞧見她伸手過來,立刻張開雪白森寒的牙齒,朝着這邊咬來。
我並不想讓學生們瞧見太久的慘狀,畢竟這般的模樣瞧太久了,對於心靈的衝擊還是有些大的,於是雙手結印,朝着那鬼靈遙遙一印,口中也開始唸誦起來。
我的法決與學生們唸誦的安魂曲在這小溪畔的樹林上空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炁場,無數的善念和真誠從天而降,不斷地洗刷到了那渾身烏黑髮紫的陳雨愛身上,將她身體裡的那股狠厲給淨化,無數黑氣落地,漸漸地,她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安詳起來,而那張恐怖的臉也逐漸
變得平和,兩遍安魂曲之後,陳雨愛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但是卻恢復了生前的模樣來。
林齊鳴最早發現,豁然站了起來,衝着我大聲喊道:“雨愛回來了,雨愛回來了……”
近五十多人一同站了起來,迴歸本我的陳雨愛懸於半空之上,環顧四周,都是自己在華東神學院重點班的同學,臉上不由浮現出了許多笑容來,她不能說話,只有朝着周圍微微一躬,表達謝意,我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眼中有淚花閃爍,哽咽着說道:“雨愛,傷害你的那些畜生,老師都幫你找出來了,他們一定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而你的父母我也會幫你照顧的,你不要牽掛了,一路走好!”
空中的那道倩影又朝着我深深一鞠躬,然後擡頭看向了滿是星子的天空,漸漸地往上浮去,周圍的學生一起呼喊道:“陳雨愛,一路走好!”
然而夾雜在這其中的,卻是林齊鳴這個小胖子歇斯底里地大叫:“陳雨愛,我喜歡你,嗚嗚,我喜歡你呢……”
這個因爲有些肥胖而略微有些小自卑的少年心中,想必是挺喜歡陳雨愛這滬都姑娘的,只可惜他一直藏在了心裡,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功了,在將所有的心意講述給自己心愛的女人聽,誰曾想這世間就是如此罪惡,一個純潔無暇的女孩子,就這般遺憾地故去了,實在是讓人心頭髮堵。
衆人聽着林齊鳴這臨別的表白,模樣好似十分荒唐可笑,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取笑他,反而有好多人忍不住哭出了聲來,而林齊鳴一直到陳雨愛消失在了半空中,也還是跪倒在地,口中呢喃地說道:“我喜歡你呢……”
送別了陳雨愛,衆人就在此處露營,教務處的老師們開始張羅起了在溪邊做飯,這氣氛雖說還是有些悲傷,不過我能夠感覺出這些學生與剛纔我瞧見的時候,似乎是兩種狀態,或許是我剛纔的發言,給了他們信仰和力量,雖然此刻也都是迷迷糊糊,但是卻也開始思索起了自己人生的意義來。
我任由衆人忙碌,也不避嫌,將小顏師妹找到了上游,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緊緊擁着小顏師妹充滿活力的嬌軀,聞着她身上那熟悉的香味,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感覺到無比的放鬆,小顏師妹任我摟着她,聽到了我的嘆息,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累了吧?”
我點頭,說是啊,爲了偵破陳雨愛被殺一案,我連續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了,的確是有些累,不過更累的,是跟那一幫畜生打交道,這讓我更加難以接受。
兩人相擁良久,這才分開來,在這樣嚴肅的氣氛中,我倒也不敢對小顏師妹上下其手,只是簡簡單單地聊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先是說完了我,然後小顏師妹跟我分享了這幾天進山的經過,講起了班上每個人的表現,如數家珍,兩人說着話兒,時間不知不
覺地就過去了,一直等到了開飯,白合過來叫我們,方纔依依不捨地離開。
野外用餐,自然沒有什麼好食材,除了大家揹着的乾糧,還有就是學生們在老師帶領下采集的食材,如此一鍋燉出來,倒也別有風味。
飯後,我叫了幾個表現比較突出的學生談心,最後又找到了情緒不高的林齊鳴,兩人沿着小溪往下游走去,我心中有些悶,掏出一根菸來點上,林齊鳴找我要了一根,我問他會麼,他搖了搖頭,說不會,不過心煩,也想學着抽一口。我並不是一個太講究規矩的老師,於是遞給他,讓他點上吸了一口,瞧見他被煙嗆得直流淚,笑着說道:“小胖,怎麼,心裡面還在難過麼?”
林齊鳴又接着抽了兩口,將煙霧從肺中徐徐吐出,這纔回答我道:“嗯,難受,我恨不得親手將那些狗日的一個一個弄死……”
我望着遠處營地的燈火,聽着林齊鳴的傾述,過了好久,這才悠悠地說道:“小胖,在我們當下的社會,大體還是公平的,不過在我們這個行當,一直以來,只有強者才能夠有尊嚴,有保護自己心愛之人的能力,這個纔是所有道理後面的真相,我知道你最近半年以來一直很努力,但是我卻也看到,你將太多的心思花到如何去討好一個女孩,而不是修行上面來,所以我並沒有看到你跟入學前有太多的變化,講句實話,我對你有點失望。”
林齊鳴難過地說道:“老師……”
我擺了擺手,對他說道:“我也曾經年輕過,理解你的想法,當初我之所以入茅山,就是看上了你們簫老師,想要一直陪在她身邊,方纔下的決定,很多時候,愛情能夠激發出我們所難以想象得到的潛能來,不過你要記住,你只有擁有保護別人的能力時,纔可以毫無顧忌地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
聽過了我的話語,林齊鳴陷入了沉思,而後對我深深一躬,表示謝意。
這一次教務處組織的夏令營,除了增加學生們的野外生存能力之外,還有一點,那就是讓他們與大自然接觸,在這個過程中,能夠更好的理解自己修行的東西,於是接下來的幾天裡,我們一路進發,從東往西,教務處每天都會給學生們頒佈一些接近極限的任務,讓他們來完成,而我們的職責,則是在讓學生充分地發揮潛能之時,保障他們的安全。
如此風餐露宿,所有人都極爲辛苦,不過苦中作樂,倒也沒有幾個人打退堂鼓,我們一路向西,終於來到了太行山一處著名的峽谷處,是夜紮營,我帶人去找撿柴生火,結果在林中沒一會兒,一個學生跑過來找到我,說前面發現一個渾身血淋淋的人,躺在地上,死活不知。
我聽到消息,匆匆趕了過去,瞧見的確是有這麼一人,走上前去一看,卻大吃了一驚。
這人竟然是小顏師妹的小哥,蕭應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