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話,並不是在誆騙黃文興。
事實上,倘若不是我心中的魔頭,只怕我也就被這血池給吸攝了神魂去,然而在黃文興說起這事兒來的時候,我卻突然曉得了,心底裡傳來的那股吸力,應該就是心魔在弄鬼。
那血池想要吸攝神魂,自然會連着它一同剝離,而從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來看,無疑是它這個後來者,更加容易分開一些。
這樣的事情,它如何能夠容許。
故而心魔一發力,就算那血池再如何神奇,也終究沒有把我的神魂給分離出來。
這一點,是黃文興所不知道的,而我則將計就計,故意裝作神情恍惚的模樣,就是想要讓他放鬆警惕,懈怠一些,我方纔好下手,將局勢逆轉。
諸般心思,盡在此處,而黃文興哪裡曉得這裡面曲折,又被我精湛的演技給欺騙,故而纔有此一敗。
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一劍卸掉了黃文興的右臂,我並沒有半點兒懈怠,當下也是箭步前衝,三兩步便躍到了他的跟前來。
黃文興剛纔也只是詫異我爲何能夠保持清醒,方纔如此失態,而當我飛身躍了過來的時候,卻是雙腳一蹬,那人便頭也不回地朝着高臺下方逃去。
我好不容易將他給誆騙住,怎麼可能讓這個傢伙給跑掉?
他剛剛翻身躍下高臺,我卻也騰空而起,接着一個千斤墜,先他一步落下,朝着半空中的黃文興一劍刺去。
成魔之後的黃文興氣息古怪之極,在半空之中,竟然也借得了力,腳往空氣中猛然一彈,那人就朝着反方向落了過去,想要避開我的劍鋒。
然而在一瞬間,他的身子卻終究還是停滯了一下。
風眼!
炁場被我給掌控,黃文興的身形頓時一滯,而我的這一劍,卻正好刺中了他的小腹處。
當劍尖一接觸到對方的皮膚之時,我猛然一蹬腳,用出了十二分的力量來,連人帶劍,將黃文興給倏然釘在了次二層臺階下的石壁之上。
飲血寒光劍鋒利無比,即便是石壁,用足了氣力,也照樣輕鬆刺入。
諾長的劍身,狠狠地刺入黃文興的小腹,將他給釘在了牆壁上,而由於飲血寒光劍的特性,使得破口處沒有一點兒鮮血流出,彷彿這劍身是直接從黃文興的腹中長出來的一般。
黃文興即便是化了魔,也仍然知道疼痛。
在被扎入牆上的那一剎那,他發出了淒厲無比的慘叫聲,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彷彿要凸出來一般。
他的臉上,寫着滿滿的難以置信。
黑手雙城之名,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出身荊門黃家的他本來就眼光頗高,加上自己在身處的圈子裡又是極爲厲害的修行天才,覺得魔化之後的自己,即便是沒有血池助力,也不可能就這般容易落敗。
黃文興的想法其實並沒有錯,倘若拼鬥只是在做算術題,我們之間的差距,或許並不懸殊。
然而戰場之上,瞬息萬變,任何一點兒小失誤,都極有可能致命。
幸運的是,我把握住了機會,而他,則嚐到了苦果。
成王敗寇,世間就是如此殘酷,黃文興就算是有千百手段未曾使出,此刻也終究成了我手下的敗將,生死掌握於我的手中。
我一劍釘住黃文興,指着遠處那頭酣睡的巨型暴龍,嘲諷地說道:“所謂神,就是這玩意?”
修行者的氣血旺盛得很,即便是小腹被我刺中,卻也並沒有讓黃文興趴下,他左手抓着劍刃,試圖拔出,無果之後,擡起頭來,怨毒地望着我說道:“好你個陳志程,有本事跟我光明正大的決鬥!”
我嘿然而笑道:“你剛纔也沒有跟我說公平決鬥啊,現在提出來,有意思麼?”
簡單一句話,就將黃文興所有的怨氣都給打壓,他一臉怨毒地望着我說道:“那畜生,不過是神的寵物而已,你以爲殺了我,萬事皆休麼?哈哈,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看看!”
黃文興有恃無恐的模樣,讓我多少也生出了幾分疑慮,擔心又生出什麼古怪的事情來。
我沒有殺他,而是再一次追問道:“告訴我,與你同行的尹悅,和剛纔的鬼鬼,現在到底在哪兒?”
黃文興閉口不言,我頓時就心頭火起,從上前去,擡手就是兩巴掌。
啪、啪……
僅僅只是兩巴掌,一左一右,黃文興的臉頰頓時就紅腫了一大圈。
常年一個人生活的我,手掌的力量格外強大。
呸!
黃文興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裡面混含着好幾顆槽牙。
身心受挫,他那金黃色的雙眸反而變得格外明亮起來,狂熱地笑了,衝着我喊道:“來啊,有本事你殺了我,快點!”
我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你以爲我不敢麼?再問你一次,我的人,到底在哪兒?”
黃文興想要朝着我臉上吐一口血水,結果被我伸手一頂,那膿血噴不出來,就順着他喉嚨往體內滑落而去,似乎是嗆到了氣管,使得他不斷咳嗽,臉憋得通紅。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半點兒妥協的意思。
所謂化魔,就是意識還是清醒的,但是靈魂卻已經被污染,三觀盡毀,六親不認,意志也變得無比的狂熱。
看來這個傢伙是不會說出真相了。
我心中一嘆,正要將他給結果了,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幽幽地嘆氣聲:“唉,當真是個廢物……”
聽到這話,我猛然回過頭來,瞧見在高臺的最下面,卻是站着一個枯瘦如柴的紅袍薩滿。
那薩滿佝僂着腰,身材十分瘦小,看着絕對不會超過一米五,寬大的袍子將他整個人都給籠罩住,連同面目,倘若不是他的聲音,我甚至都不會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
這個神秘的紅袍薩滿出現之後,原本顯得特別淡定的黃文興突然就變得格外激動,衝着他喊道:“汨羅紅頂,我只不過是失手而已。”
汨羅紅頂?
聽到黃文興的稱呼,我立刻就明白過來,這個矮小的紅袍薩滿,居然就是這個天巴錯的臨時負責人,紅頂長
老汨羅。
只是,他爲何會罵黃文興是個廢物呢?
那紅頂長老冷然哼了一聲,然後說道:“得虧你當初誇下海口,說可以幫神找到一具比那美男子更加強大的鼎爐,沒想到卻惹出這麼多麻煩來,你說說,讓我如何相信你?”
黃文興顧不得小腹的疼痛,伸出僅剩的左手,指着我說道:“你看看這個,他足夠強大,難道還不符合你的要求麼?”
紅頂長老憤然說道:“對,他是強大,但強大得過分了,你知道要收拾這麻煩,我得多費勁麼?你這個蠢貨,有什麼資格,要求獲得神使的待遇,從神池之中浴血重生呢?你去死吧!”
被這般否定,原本肆無忌憚的黃文興頓時就發瘋了,衝着那紅頂長老怒聲罵道:“你這是藉口,藉口!你根本就沒有打算讓我成爲神使,對不對?”
浴血重生?
我下意識地朝着血池的方向望了過去,不由得笑了,對着黃文興說道:“原來如此,我說你爲何這般不怕死呢,卻是有這樣的底牌在。”
黃文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陰沉着臉說道:“那又如何?”
我掐住他脖子的手一點一點兒地用勁,緩聲說道:“原本我還不太明白你的動機,現在卻想清楚了,到底是忠犬,你費盡這麼多的心思,最終還是想爲黃養神開脫——就衝這一點,我可以原諒你。你看啊,汨羅紅頂已經剝奪了你復活重生的機會,也就是說你的生死,掌控於我的手上,你想活下來的話,最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被抓走的人呢,都在哪裡?”
黃文興金色的眼眸開始轉淡,彷彿在思考着什麼,而幾秒鐘之後,他終於想清楚了,開口說道:“其實……”
就在他說話的那一剎那,我心中突然一跳,下意識地就地一滾,朝着旁邊的臺階落了下去。
砰!
一聲炸響而起,漫天血肉橫飛,我低伏在臺階下,瞧見黃文興的半張臉劃了一個拋物線,朝着下方落了去。
殺人滅口。
黃文興昧了良心,折騰許久,卻落了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我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感慨,手往上面一伸,插在石壁之上的飲血寒光劍受到感應,落入手掌之中,而我則緩步走了出來,居高臨下地望着這一位神秘的紅袍薩滿,搖頭嘆道:“驅虎吞狼之術,閣下真是好手段!”
“是麼?”
那紅袍薩滿擡起了頭,籠罩在黑暗之中的臉上,有一對碧綠色的眼珠子,朝着我看來。
那綠色,宛如茂密無邊的森林,有一種動人心魄的吸引力。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渾身無力,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一般,不過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又是精神攻擊!
教出了布拉這樣弟子的紅頂長老,果然是內中高手,不過他這般小瞧於我,倒是讓我心生憤慨,雙手握劍,我騰身而起,凌空躍下,想要將這廝給劈成兩截。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卻開口說道:“你那些朋友的性命,不準備要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