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戰且退,終於逃開寒潭鯖魚的攻擊範圍,瞧見朵朵折返回來,說他們來了,我不由得詫異,問來者何人?
然而還沒有等朵朵回答,便見黑暗中,麻貴一馬當先地衝了出來,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哈哈大笑道:“天意啊天意,沒想到這一番兜兜轉轉,我們竟然會又在這裡重逢了,陸左,連老天都在幫我們,看你這次還往哪裡逃?”
我眉頭一皺,放目看去,只見在麻貴後面,還有手持定製版沙漠之鷹的大毒梟王倫汗,有獨目兇悍的緬甸國手哈羅上師,薩庫朗諸多黑袍,還有一羣額頭上面紋繪星星的黑央族人,而在這十來個黑央族人裡面,至少有三個長老級別的傢伙,其中也包括那個神秘的馬臉長老。
總共數一數,來人竟然有三十來號人,簡直就是聯合大部隊,難怪朵朵會帶着二毛返回來。
瞧見這些人,我不由擔憂地朝着央侖和那個嚇掉了魂、歪眉斜臉的黑袍巫師瞧去,就怕這兩人瞧見自己大部隊趕上來了,便起了壞心,想要暗算朵朵。
不過也許是我多慮了,央侖竟然有些戒備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而那個黑袍巫師,完全就已經嚇破了膽子——雖然同樣是一輩子玩蟲弄鬼的行內人士,但是今天所遇到的這種事情,真的已經是超出了人類的想象極限,如此也算正常。
我陰着臉,瞧這一大羣人靠近而來,心中在飛速思慮到底應該怎麼辦,而麻貴卻也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知道自己一個人並不足以將我給制服,故而在離我八米處的安全距離站定,眯着眼睛,瞧我和旁邊飛舞不休的肥蟲子。
直到左右的人都趕了上來,麻貴才緩慢說道:“陸左,你僅憑藉一人之力,便將我薩庫朗鬧得雞犬不寧,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你。不過,敢和我們作對,你的人生,也就到此結束了!”
一個麻貴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這三十來個全副武裝的人,並不亞於魔羅帶給我的強大壓力,他們每一個人挑出來,我都有一戰的信心,然而倘若一擁而上,我必定是顧頭不顧腚,分分鐘就淪陷其中。
想到這裡,我的臉色陰沉得可怕,目光放遠些,並沒有瞧見那頭從陵墓中爬起來的殭屍,心中稍安,然後並不理會嫉妒之心熊熊燃燒的麻貴,而是瞧向了其他人,抱拳說道:“諸位,之前的事情,孰對孰錯,在這裡我便不爭論了,有的事情,三天三夜都辯不明白,我請大家看在大敵當前,而我們有着共同敵人的份上,看在同爲人類的份上,暫且擱置仇怨,共同對付這頭從地獄中爬起來的恐怖生物吧——今天倘若不能夠將它給消滅,只怕明天的緬北,那便是赤地千里,血流成河了!”
我指着將身子融入寒潭鯖魚頭顱上面的恐怖魔羅,慷慨激昂地說着話,這羣趕過來的傢伙才瞧見在寒潭中間,竟然還有這麼一位恐怖的存在,一時間人羣裡就騷動起來,議論聲起。
薩庫朗的人對於魔羅,那是深有體會,他們之所以連夜逃離,便是因爲這兇獸逞威,方纔會如此狼狽,而如今卻瞧見這魔羅竟然也出現此地,哪裡能不驚恐?薩庫朗諸位人心惶惶,但是黑央族卻也並不好受,既然能夠入得洞來,必是族中有能之輩,世間的道理是相通的,這修爲越高,就越懂得敬畏,對未知的力量也懷着敬而遠之的心態,如此方能活得更加長久,故而一瞧見那再次陷入沉默的魔羅,他們的心情也隨之沉重起來。
沉默足足維持了一分多鐘,有一個年輕的黑央族人越衆而出,朝着二毛背上的御獸女央倉大聲喊道:“央倉,你怎麼會和敵人在一起?”
這個年輕人便是夜裡在崖上與央倉接頭的那個“人猿泰山”,央倉瞧了我一眼,回答說是陸左救了我們,準備帶着我們逃離此處。
那個馬臉長老瞧見了央倉懷中的四娘子,也沉着聲問她,說聖女怎麼樣了?
央倉告訴馬臉長老,說四娘子中了邪,她的那頭孟加拉虎也是被聖女一掌打死了,不過現在已經被我給封印住了,暫且也沒事。通
過這一問一答,那些黑央族人瞧向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馬臉長老以手撫胸,朝我打招呼道:“北邊來的養蠱人,鬆日落向你問好,你的行爲贏得了我的尊敬,我謹代表全體黑央族人向你致敬,強大的你,在此時此刻,我們可以成爲並肩而戰的朋友,一直到先祖堵住縫隙,前來裁決之時……”
聽到馬臉長老的話語,麻貴頓時一陣急躁,大聲打斷道:“鬆日長老,你不能這樣,你們黑央族是跟許先生有協議的,你不能單方面破壞你族族長,和長老會所作出來的決議,你沒有這個權力,請你收回剛纔所說的話語,不然,不然我就……”
被麻貴這般色厲內荏地喊叫,馬臉長老狹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扭過頭來瞧那麻貴,平靜地說道:“雖然我們與許先生達成了協議,在與契努卡的鬥爭中出人出力,壯大我族,但是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我族能夠生存下來爲前提。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仔細看看那頭地獄來的生物,倘若不將它給消滅,只怕我族就已經淪陷到了萬劫不復之地。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先祖會在此刻甦醒過來,因爲連它都已經感應到了,此時此刻,正是我黑央族南來千年的歷史中,生死存亡,最危險的時刻。”
聽得馬臉長老神情嚴肅,如此重視那寒潭之中的魔羅,麻貴臉上有着詭異的笑容,說哦,原來你是怪我們將這魔羅引至此處啊?其實有意見我們都可以溝通,不必太過僵硬。這魔羅,我們既然有信心將它放出來,便也自有整治它的手段。
這話說完,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兩個黑袍巫師擡着兩個箱子過來,打開第一個箱子,滾出一個渾身被綁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來。
我定睛一瞧,卻是原本被封在小樓裡面的郭佳賓,不知道麻貴怎麼就把這傢伙弄到這兒來了;另外一口箱子,則是全身素白的崔曉萱,這個可憐的女人並沒有被捆着,她從箱子裡面緩緩站起來,臉上沒有了之前的那種瘋癲,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潭中的魔羅,口中輕輕呼喚道:“寶寶,寶寶……”
她的聲音輕柔溫和,彷彿充滿了活力,我感覺遠在寒潭那兒靜默着的魔羅,周身的魔氣似乎就淡了許多,目光朝着崔曉萱這邊看來。
我就這樣瞧着,心中疑惑,想着崔曉萱之前已經瘋了,怎麼現在又是一幅完全清醒的樣子呢?
我正疑惑,虎皮貓大人落在我的肩頭,沉聲說道:“你看看崔曉萱的後腦勺那兒……”
我得了提醒,瞧過去,從我這個角度來看,只見在崔曉萱刻意梳理過的長髮後面,有一團朦朦朧朧的黑霧,瞧得並不算很真切,我搖搖頭,說還是看不清楚。
虎皮貓大人將翅膀往我的眼前揮舞一下,這會兒我終於瞧清楚了,那兒竟然附着一隻碩大的黑色蜘蛛,八隻腿腳緊緊抓在崔曉萱的脖子上,然後不斷地吐出黑絲,將崔曉萱的四肢纏繞着。
我們站在側面,瞧得清楚,但是魔羅卻瞧不見,因爲那大蜘蛛渾身毛孔都往外散發出一種古怪的黑氣,能夠扭曲光線,倘若不是虎皮貓大人這個陣法大拿的招呼,只怕我也是瞧見不得的。
見我臉露驚容,虎皮貓大人低聲說道:“抱臉蜘蛛,這東西是深山罕有的物種,常見於青藏高原直崑崙山脈附近,祭煉過後能夠控制人的神經系統,估計那個可憐的女人就是被人控制住了,現在就如同別人的木偶一樣,要做什麼,就做什麼——順便說一句,這種蜘蛛吐出來的絲,具有很高強度的韌性和硬度,是絕佳的材料,小妖的縛妖索裡面,便含得有一些。”
虎皮貓大人說着話兒,麻貴已經用鬼頭刀挑開郭佳賓身上的繩子,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只要肯配合我,以前我答應你們的條件,還可照樣實行,你看怎麼樣?”
事已至此,郭佳賓沒有半點兒節操,也忘了鍾水月給吃掉的仇恨,忙不迭地點頭說好,怎麼做?
麻貴也沒多說,只是說用親情感化它。
郭佳賓眉頭一皺,思慮一番,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上前去,大聲哭嚎道:“寶寶,不是爸爸不要你,只是爸爸還沒有做好迎接你的準備,你知道麼,爸爸很愛你的,我在腰上紋了蜻蜓,代表你,我願意爲你付出我的生命……”
在生命威脅之下,郭佳賓發揮了百分之一百的演技,熱淚肆流,朝着潭水邊緩緩走過去。
而另一邊,崔曉萱也朝着魔羅招呼:“寶貝,寶貝,來媽媽這兒來……”
這般親情感召,我的心也提了起來,想着莫非那魔羅,真的還能殘存着一些人性?
而就在此刻,在我們期冀的目光注視下,一道血光飛出,郭佳賓的頭顱,沖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