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閣閣主此行前來,客卿不計,手下總共帶了四位能夠獨當一面的高手,分別是焦、朱、田三位掌櫃,和坐閣道人劉永湘。
這些人在慈元閣中的地位頗高,屬於股東高管,身上的手段各異,但都是直橋硬馬的功夫,也正因爲如此,他纔會放心在島上開闢出這樣一個臨時駐地來,兩處援引。
按理說,島上駐地有焦、田兩位掌櫃在經營,又有黃晨曲君坐鎮其中,自然是萬無一失的,然而出了這檔子事情,那也沒有辦法,只有趕緊放下小艇,由我、雜毛小道、慈元閣少東家等人一起,朝着對面划過去,瞭解情況。
登島之後,我們徑直朝着營地一陣狂奔,很快就來到了那幾頂帳篷搭建起來的草地旁,瞧見田掌櫃正在一臉陰霾地訓斥着幾個手下。
慈元閣少東家攔住田掌櫃,問到底怎麼回事?田掌櫃告訴我們,說他和老焦分時值班,他上半夜,焦掌櫃下半夜。他交班之後便睡下,醒來時卻沒有瞧見焦掌櫃,便問手下,有人說是蹲草叢解手去了,有人說是去湖邊查探,結果仔細一搜查,竟然都不在,卻是失蹤不見了。
田掌櫃尋不到人,心中驚慌,這才發信號告訴了尋龍號。
我有些奇怪,問黃大先生呢?——黃晨曲君若是在,依他的修爲,即便是睡着了,這營地周圍的一草一木,莫不了然於胸,自然不會發生這般的情況,然而田掌櫃卻告訴我們,黃大先生在下半夜的時候也走了,不過他是留了消息,說感應到了龍息存在,自個兒先查探去了。
黃晨曲君又是單獨行動,想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如此一來,原本防衛周密的營地自然就變得漏洞百出了。當然,像他這種高手的行蹤,自然不是別人能夠腹誹的,那一字劍看的是慈元閣閣主的面子,纔會前來,但若想要人家凡事都謹遵指令,這就實在是太難爲人了。
高手自然有高手的特權,田掌櫃一番言語出來,大家也沒有了聲息,不敢抱怨,只是將這消息傳遞迴尋龍號,然後在這營地周圍尋找查探一番,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不過事情也真的是巧了,在營地後面一棵水生衫的旁邊,我們發現了幾道雜亂的腳印,經過辨認,確定出這是焦掌櫃的,瞧那痕跡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密林深處跑去。焦掌櫃爲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爲何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匆匆離去呢?
我們心頭都藏得有疑問,突發的變故完全打斷了我們之前的計劃,有些不知所措,這時船上又傳來了消息,告訴我們救人爲緊,先查探一下,務必找到焦掌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隨着消息而來的還有坐閣道人劉永湘,他昨夜一直在推算這真龍的具體位置,一夜沒眠,一雙眼睛熬得通紅。這位坐閣道人是個痕跡學的高手,最擅長追蹤尋跡,推測天機,與我們招呼一聲之後,讓田掌櫃在此留守,而我們則帶隊,朝着樹林深處尋覓而去。
大清早就有人失蹤,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我和雜毛小道在隊伍後面默默地走着,頭頂的枝椏間有稀疏的陽光落下,林間有吱吱喳喳的鳥啼不斷響起,那劉永湘倒真是名不虛傳,一路走走停停,竟然能夠從細枝末節的地方找到蹤跡,一路追逐而去。
不知不覺走了一刻鐘,我們穿過樹林,來到了先前瞧見的那處窪地,望着遍佈蘆葦青草的水窪蕩子,領頭的劉永湘吸了吸鼻子,跑到我們跟前來,招呼道:“蕭道長,陸兄弟,你們有麼有感覺,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對勁啊?”
雜毛小道殫精竭力一整夜,多少也有些睏倦,打着哈欠問怎麼回事?
劉永湘摸了摸鼻子,說這一路過來的痕跡有點太明顯了,別說是我這種經過特殊訓練、並且小有心得的傢伙,便是那稍微細心點的人,都知道這路途如何走,但是我在想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能夠悄無聲息引走焦掌櫃的人,豈會這麼不仔細,還留下這麼多破綻來?
我皺着眉頭,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焦掌櫃自行前來,也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所以纔會如此呢?
劉永湘搖頭,說不對,早在水杉林子那邊,老焦就已經被人制住了。我現在擔心的事情在於,這些痕跡其實就是一個局,我們這次跟蹤而來,根本就是要被他牽着鼻子走,他想叫我們去哪兒,我們就只有去哪兒——要倘若真的如此,只怕我們此行就兇險了。
劉永湘說得我們澆頭一涼,將這整件事情從頭到尾仔細一思量,果真有點兒這種意思,雜毛小道這時也擡起頭來,問那坐閣道人,說你剛纔口中喃喃自語,唸叨着龍虎山,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永湘從懷中掏出一截紅線,攤開來給我們看,語氣低沉地說道:“剛纔在發現老焦被制的現場,我找到了這個東西。這玩意是一節劍穗,這種打結的手法和紅線的材質,應該是龍虎山獨門所有,一開始我便有些認定了,這一次有可能是龍虎山下的手,不過越往這邊走,越感覺不對,總感覺被人牽住了鼻子。
我們點頭,真相只有一個,但是往往最容易得到的,或許根本就是別人刻意設置好的,目的只怕也是想讓我們與龍虎山火拼,他好坐收漁翁之利。那麼,這個人到底是誰呢,是這島上殘餘的魚頭幫成員,還是……匆匆告別的嶗山派?
思緒被這麼一番引導,我們便開始疑神疑鬼起來,無數種可能浮現,但是卻無法驗證,正在我們進退難定的時候,對面的蘆葦蕩突然出現了一列人影,瞧見這動靜,一聲警告,所有人都緊張起來,朝着附近的蘆葦叢中躲去。
對面的人似乎也發現了我們,匆匆跑上前來,跑動中,似乎還有兵刃反光的鋒寒。
這夥人氣勢十足,並不像我們一般藏起,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疾衝而來,一時間腳步濟濟,蘆葦杆子紛紛折斷,最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個穿着玄黃道袍的邋遢老道士,青色綁腿,黑色布鞋,手中一把檀木龍拐,一副得道真人的打扮。
這僅僅只是一道影子,他驟然一現身,足尖尚未落地,口中便是一聲暴喝:“何方鼠輩,想要在這裡埋伏我們,簡直是癡心妄想,出來!”
他手中那檀木龍拐微微一震,上面陡然有黃光閃耀,朝着我們這邊一甩,呼的一下,憑空便生出一道滾滾龍捲風,朝着我們藏身之處吹來,將那蘆葦蕩吹得一片散亂,將大夥兒的身形給全數暴露。瞧見我們這些人狼狽地從蘆葦叢中爬出來,這老道士哈哈大笑,喝罵道:“哼,就你們這些成色,也好意思來跟我們龍虎山面前搗亂,簡直就是不要自家的小命了!我……咦,是你們?”
這個老道士,卻正是龍虎山諸多高手中名列第二位的望月真人,此番帶隊追來,卻不料從這草叢中躍出來的這些人裡面,竟然還有我和雜毛小道在旁,不由得將那罕有的一字眉皺起,聲音越發地低沉了:“我剛纔還在猜測,究竟是哪方高人,竟然敢捋我龍虎山的鬍鬚,從我們眼皮子底下劫人,不過既然是你們兩個,我倒是不驚訝了。陸左、蕭克明,念在陶掌門的面子上,只要你們能將人給我完好無損地交回來,我就不殺你們兩個了……”
望月真人的話語說得頗有大家氣度,然而我們卻有些愣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見面,就找我們拿人呢?
那些龍虎山的道士疾奔而至,將望月真人衆星捧月地簇擁着,數一數,總共有七個,除了矮胖子羅鼎全之外,我倒一個也不認識,想來龍虎山到底還是匯合在一起來了。瞧見我們並無反應,羅鼎全一步上前,厲聲大喝道:“你們還不快把我羅師弟給叫出來,當真是以爲我龍虎山好欺負不成?”
望月真人身旁這七名道士,個個精神抖擻,勁氣充足,都是高明之輩,這般環伺在旁,頗有些威勢。
我們不言,旁邊的劉永湘倒是開了口:“諸位道兄,在下慈元閣坐閣道人劉永湘,我們前來此處,也是因爲本閣有一位掌櫃的離奇失蹤,一路追尋而來。你們看一看,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誤會?無非就是你們本待在此埋伏我們,現在瞧見我們望月師叔在,便怯了場而已。不用說這麼多,我師叔也說了,交出羅師弟,便饒了你們的性命,要不然……”
望月真人旁邊有一個滿臉傲氣的青年道人,一身光華洋溢,卻是個數一數二的高手,不過說出來的話語卻十分刻薄,我見他搶着話兒說,而望月真人卻沒有意見,想來此人的身份地位應該不低,我們心平氣和,然而慈元閣少東家卻氣得不行,倔強地說道:“你以爲我們會怕你麼?你知道我旁邊這位蕭道長是誰呢?李道子你知道不知道?論起符來,天下間,誰能比得過他?”
方誌龍也只是氣上心頭,然而望月真人聽進耳中,卻是那麼刺耳,當下也是盯着雜毛小道,嘴角一抹微笑浮出,輕聲說道:“比比?”
雜毛小道沉默了三秒鐘,點了點頭:“好,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