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頗多,宛如浪潮,從那天池附近的聚集點那兒席捲而來的時候,着實把我嚇了一跳——要知道我們在那兒不但沒有幾個人,而且還將央侖這樣的傷員都安置在了那兒,來的倘若是敵人,只怕傷員們都要遭殃了。
然而我不認識這些人,但是雜毛小道卻是曉得,臉一下子就變得通紅,異常激動地朝我喊道:“快看,閣皁山的清炫真人、懸空寺的黃河大師、敬慈庵的星嵐師太和她的美女徒弟李昕妍、崑崙小童佬徐靜姝、陝北大俠羅小濤、峨眉金頂的楊華、蘭靜敏伉儷……天啊,來了這麼多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這一下可就有得看了!”
天下之大,並非茅山、龍虎山一隅有那厲害的修行者,只不過我出道以來,走過的路、經過的事都還算是少,所以很多行內的高手也沒有怎麼接觸,反倒是遊歷中國十數年的雜毛小道識得的人多一些。
不過即便是以雜毛小道的閱歷,這番洶涌而來的援軍裡面還有太多太多叫不上名字的人在,他們都有着十分不俗的實力,特別是被雜毛小道點名的那幾位,更是有着一流的戰鬥力,一旦接戰而來,立刻就緩解了我們身上大部分的壓力。
打了雞血一般衝鋒的邪靈教衆人宛如浪拍沙灘,卻被海堤給緊緊遏制,我們的壓力大減,也沒有了逃奔的念頭,而是迴轉過身子來,與這些瘋狂襲來的邪靈教高手、血肉傀儡交戰。
其實就高端力量而言,我們這邊是要遠勝於邪靈教一方的,剛纔之所以節節敗退,一是因爲那陰脈地煞的紅光加持,敵人太過於瘋狂,二則是那中堅力量過於薄弱,大勢不可擋,所以纔會如此。阿木帶領的天山神池宮一方加入,稍微緩解了一些壓力,而這一大羣援兵的趕來,卻終於將我們的短板給補足,此番回返過去,卻是重新地步步爲營,將先前那沉重的壓力推開。
就在這時,我瞧見了一臉嚴肅的龍虎山長老望月真人,但見此君一馬當先,趕在了最前面,手中的符籙不要錢地射出來,穩住陣線。
龍虎山歷來就與邪靈教不清不楚,那坐鎮香港的秦魔秦魯海據說還是跟善揚、望月和張天師同一代的前輩,我本以爲他們的屁股早就坐歪了,然而卻沒想到此刻竟然也出現在這天山祖峰之上。
我本來與那望月真人並無交情,但是戰陣走移,卻還是與他相遇在一起,當下也是止不住心中的好奇,大聲問道:“真人,你們怎麼來了?”
望月真人依然是一杆拂塵,刷的一下,將一個邪靈教中的獨目漢子刷得一臉血肉模糊,聽得我問,這纔不耐煩地冷冷一哼道:“深淵襲來,天下道門中人皆有守土之責,以前讓你們巫咸遺族的一脈出盡風頭,現在卻輪到我們來擔當這事兒了!”
此老跟我、雜毛小道之間有些齟齬,當日在洞庭湖龍島之上敗於雜毛小道血玉之後,便再無消息,此番前來,卻也沒有怎麼給我好臉色。不過這些都不是我所擔心的,聽到他說出這話兒,我的心中稍安,既然中原道門和佛家、以及大部分行內力量介入,我們並非孤軍奮戰,那還是有得打的。
望月真人這邊說着話,手上一點也沒有停歇,從懷裡摸出一張符籙,朝着前方一個腐爛發臭的血肉傀儡射去,口中唸唸有詞,那張符籙一觸即燃,對方頓時就成了一團烈火,將這一片黑夜點亮。
而後我碰見了掌櫃的和趙興瑞,這兩個人見到我一臉的興奮,我也是,能夠在這樣的境況下看到熟人,實在是一件再美妙不過的事情。
掌櫃的和趙興瑞已經見過了雜毛小道,現在是過來找我的,那個來自河北滄州的漢子朝着我大聲喊道:“陸左,你沒死,這真的是太好了。”這開場白着實讓人悲傷,不過能夠在邪靈教這般的佈置之下而存活下來,的確也是一件讓人欣喜的事情,隨後他們告訴我,說這些援兵是宗教局應急小組辦公室秘密聯繫的,藏了很久,主持者正是陳老大,這回緊急抽調過來,卻也是十分匆忙,不過還好趕上了,沒有落下什麼遺憾。
我有些疑惑,問大師兄也在這兒麼,我怎麼沒有見到他?
趙興瑞搖頭,說大師兄沒有過來,他帶着七劍,正領導着大部分宗教局的力量在帝都那兒,跟秋水先生帶領的佛爺堂以及全能教作生死相搏呢,他留在那兒,是鎮守京畿,實在是不能脫身。
我明白了這裡面的事情,小佛爺聲東擊西,留了一步虛子,放在京畿之地,就是要牽扯住宗教局以及更上面的人物的注意力,免得來阻撓他的計劃——畢竟他雖然厲害,卻不可能與一個國家爲敵;然而大師兄卻也不是善茬,雖然他把自己留了下來,迷惑敵人,暗地裡卻作了那“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調集了這麼一大波修行門中的巔峰高手前來,出其不意,掩其不備,直擊敵人的後腰子。
戰鬥依舊還在繼續,我又看到了幾個熟人,秦振、滕曉和王小加,這個是我在集訓營裡的同學,嶗山派的無塵道長和無缺真人,竟然也在這其中,無塵真人瞧見了我,還跟我打招呼,不斷地搖手,像個孩子。
他表情天真,舉止瘋瘋癲癲,不過下手起來卻並不含糊,身爲十大高手的他在有了神經病之後,反而變得更加地有精神了,所過之處,無數的血肉飛濺而起。
戰鬥一時間得以逆轉,氣勢如虹,殺聲震天,而在這人性最兇戾的時候,卻有十來個穿着青色、黃色和灰色袈裟的光頭大和尚,舉着佛珠,高聲唱誦起了最能夠消磨戾氣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一時間佛號充斥戰場,隱隱之間,竟然將對手身上那微微紅光給逼得幾乎消逝。
佛誦竟然能夠有此功效,這着實是讓人驚奇,一直抱着虎皮貓大人的朵朵也沒有再隨着我東奔西走,而是直接懸空盤坐起來,再次成就佛像金身,口誦真言,藥師佛慈悲棍在身周不斷旋轉,隱隱之間,卻是有那佛陀金身的氣度展現出來。
瞧見這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子竟然能夠有那佛陀之相,那個來自懸空寺的黃河大師口中一聲“阿彌陀佛”,竟然徑直走到了朵朵的跟前,雙膝跪地,朝着朵朵頂禮膜拜起來。
跟他一起的還有十來個打扮各異的大和尚、老尼姑,這些佛門中人可不是小佛爺麾下那根本沒有意識的護堂十八羅漢所能夠比擬的,基本上全部都是參禪修佛的大能之輩,然而他們在這一刻居然全部都跪倒在了朵朵身下,雙手合十,高聲唸誦道:“世尊!是人不解如來所說義。何以故?世尊說我見、人見、衆生見、壽者見即非我見、人見、衆生見、壽者見,是名我見、人見、衆生見、壽者見。”
朵朵回答曰:“須菩提!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此言一落,一道恢弘佛光從宇宙深處莫名生出,然後通過遙遠之地,無盡虛空,直接落在了藥師佛慈悲棍的身上來,承受了十數位高僧念力的朵朵伸手,一把抓住藥師佛慈悲棍,然後朝着前方猛然一揮,口中輕喝道:“定!”
一言方罷,無端佛光漫天而起,但凡被那佛光洗刷而過的邪靈高手,頓時就是一陣頭昏眼花,先前那打了雞血一般的狀態立刻跌落而下,至於那些血肉傀儡,有的根本就承受不住這壓力,直接爆炸開來。
那磅礴佛光一直蔓延到了血肉祭壇的紅色光幕之下,方纔終止,化作浪潮一般,拍打那血陣,而一時間,無數的血肉綻放。
這一棍將朵朵所有的力量揮出,那小蘿莉也不由得一陣發軟,跌落下來,卻被四娘子搶先一步抱住,而朵朵的這一擊宣示着邪靈教高手的潰敗,我們這一方氣勢如虹,手中的利刃高高舉起,朝前衝鋒。
我以前從沒有經歷過這般規模龐大的戰鬥,倘若以前是羣架,那麼現在真的就是戰爭了,不過我卻十分適應,我們位於攻擊大潮的右側,大熊哥以一把巨斧開路,而我、雜毛小道則化作兩道鋒失,雪瑞、洛飛雨、龍哥在旁邊照應着,而李騰飛和小黑頭阿普陀在後面壓陣,如此滾滾洪流,一下子就越過了天池湖邊,朝着血肉祭壇推進。
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就要戰勝那些強大對手,即將抵達祭壇邊緣的時候,突然從左方傳來了一陣急劇的呼聲,幾乎每一秒都有不同的痛呼聲響起,而最後一聲慘叫,卻是來自於龍虎山最厲害的符師,望月真人之口。
我望過去,卻見這一個身負盛名、備受矚目的強大修行者跌落在了被踩得稀爛的雪泥之中,而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消瘦的身影。
又一個血肉傀儡化作火焰,然而在這火光照耀下,我看到了那個行兇者,卻是震驚不已。
天啊,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