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母雞一般癡肥的花皮鸚鵡從巷道拐角衝了出來,撲騰着翅膀,大罵道:“你奶奶個錘子,居然把大人我引到了惡鬼索命陣中,要困死我?一羣傻波伊們,我會告訴乃們我是從幽府回來的麼?老子連‘守門人’都不鳥,還會怕你們這夥化肥催生的小鬼頭……”
它橫空斜出,殺氣騰騰地撲棱着翅膀,直接飛到了我們這一邊來,像一支利箭。
我的腦子本來都被鬼霧弄得僵化了,思索不了太多的東西,只覺得陰寒,然而虎皮貓大人的出現,竟然在我的感應中有如正午的太陽一般灼熱升起,附着在我身上的黑霧第一時間吱吱地散去。我心中震撼,這肥母雞往日我一直覺得根本就沒什麼本事,被我捉住捏來捏去的,沒有反抗,也就那麼一回事,沒成想如今一出來,在我的感覺當中,竟比那從“五彩石”中蹦出的孫猴子,還要拉風和壯觀。
那無面的白衣女人大駭地叫道:“甜甜……”
虎皮貓大人已然飛達了這女人的上空,翅膀一扇那捉着朵朵的手,大叫道:“是極,那勾引大人我的女鬼,已然在我的腹中啦,嘎嘎……”它這一扇並不重,而那無面女人卻並不敢與它相觸,彷彿這翅膀是燒紅的烙鐵,倏然放開了朵朵,身形一閃,旋即出現在大廳懸空的地方,那九鬼化身的黑霧承託着她的身子,不斷地在她似隱似真的白衣軀體中穿行着,像遊蛇一般蠕動捲曲。
她顫抖着,靈體若隱若現,頭顱擺動的頻率超乎尋常,最後,在我的眼中出現了一個面容普通的女人。
有鼻子有眼,只是長得普通,臉色蒼白,倘若說人是一幅油畫,而它頂多便是個素描。
而這個時候,渾身溼漉漉全是冷汗的我已經爬過去抱起了飄落下來的朵朵,肥蟲子拱在朵朵背部的下面,吱吱地叫着,費力地托起。我接過朵朵,只見她脖子處有一道明顯的手印,焦黑,彷彿被灼燒了一般。她虛弱地看着我,說陸左哥哥,壞人好厲害,我打不過她……
肥蟲子繞過來,附在朵朵的傷口上,舔着,吱吱叫,傳遞着難過的情緒。
虎皮貓大人在空中鼓翼,轉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又朝向了那白衣女鬼,嘎嘎地叫,說好一個“聚陰煉魂十二宮門陣”,你的主子倒是費了不少的心力,不過弄出你們這樣的小嘍囉來,顯然不是他的本意吧?叫他出來,我虎皮貓大人倒是要好好教一教,真正的陣法中那些不爲外人知曉的秘密,他這模仿,還差得遠呢!
那女鬼也不理它的胡言胡語,只是在喃喃地說着:“小潔死了,甜甜死了,灰飛煙滅了……不,不,她們走了,誰來陪我們?你們……你們都得死!”她的形象又開始遊離起來,而周遭的黑霧旋轉着,又凝結成了九個癩皮臉的女鬼,穿着各色衣服,懸空飄蕩着。
虎皮貓大人挺着肥碩的肚腩嘎嘎大笑,說大人我最愛吃的,就是你們這鮮活的靈體了,話說回來,自從今年二月後,我還沒有吃過新鮮的鬼魂了,嘎嘎,一想到剛纔那個女鬼……那個美味啊……
這個傢伙的話語,總是讓我想起了老萬、韓辰那兩個傢伙剛從紅燈區返回來的嘴臉。
爲首的白衣女鬼蹙着眉頭,怨毒地盯着虎皮貓大人,說你這隻肥母雞,爲什麼會有這麼強的陰火之力,讓我們難以接近,天生恐懼呢?
虎皮貓大人被她的稱呼氣到,抓狂了,說大人我特麼的是虎皮鸚鵡,你個傻波伊什麼眼神?我艹,我也是個傻波伊玩意兒,跟你們這一夥迷了魂兒的傀儡說個什麼勁,全部吃了不就得了?朵朵的痛苦它看在了眼裡,急在心頭,撲楞着翅膀,便朝着那十頭女鬼所懸立的地方飛去。
好像《人與自然》中雄獅撲進了羊羣,虎皮貓大人的威勢竟然讓這些恐怖的厲鬼心驚膽顫,沒有一個敢在原地停留,各自飄散。我能夠感覺虎皮貓的身體處散發着灼熱的熱力,這熱力比金蠶蠱身上散發出來的陽性灼傷強上十倍不止,然而詭異,彷彿是嚴寒到了極點,而轉化的熱能。
陰火之力麼……
女鬼跑得快,然而虎皮貓大人也不是吃素的傢伙,它竟然掐準了一頭女鬼的飄飛方向,在空中急速轉彎,提前一步飛臨,那雙黃燦燦的鳥爪一把揪住了一頭女鬼披散的頭顱,它的鳥爪竟然與我的詛咒之手一樣,有能夠直接抓住靈體,不讓其掙脫的功效。
那頭玄衣女鬼掙脫了一番,竟然被小她好幾倍的肥鳥兒給制住,動彈不得。
螳臂擋車,竟然一舉功成。
這些女鬼看着兇狠,之前只一位便將我們所有人給累得幾乎趴下。然而一物降一物,虎皮貓大人甫一出現,竟然震懾全場,沒有一頭女鬼敢捋其鋒芒。虎皮貓大人也是好本事,鳥喙上的兩個空洞一陣長吸,那凝固如真實一般的鬼體竟然便一陣恍惚,神魂不穩,然後化作兩道黑色的氣,被虎皮貓大人給吸進鼻中。
這女鬼稍有反抗,它便啄,如同啄木鳥一般,辛勤地啄着玄衣女鬼的腦殼子。
淒厲地鬼叫聲從這隱約的靈體中傳了出來,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直接打動人的內心,感受到其中的委屈、難過、傷感和悲傷,以及不甘心的憤恨,讓我心裡都生出了一點兒不捨,對這頭作威作福的肥鳥兒心生不滿……好強烈的靈力共振,這頭女鬼的強大,超乎人的想象,然而此刻,卻如同案板上的肥肉,任人宰割——如此的反差,還真的讓人感嘆這世間,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
“安曉寶……天啊,你這個天殺的肥母雞!”
空間裡面有着轟隆隆的迴響,然而就在此刻,剩餘的九頭女鬼也全部都消失不見,沒有再次出現了。逃匿了麼,還是什麼個情況?我抱着朵朵,看着她脖子處逐漸癒合的傷口,心疼得不得了。朵朵嘴裡面嘟嘟囔囔,我聽不清,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但是並不是在喊痛。過了一會她擡起頭,看着我聞詢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說小妖姐姐在說你壞話,說你最近一點兒不上心,不想着給我們找麒麟胎,老是瞎忙。她還說她不管了,如果不是爲了給找那玉石出力,以後但凡有打架,她都一律不幫。
而且,她還攛掇我離家出走……
說完,朵朵呵呵地笑,拉着我的手安慰,說我纔不聽她的挑撥呢,我家陸左哥哥,對朵朵最好啦。
我心中黯然,麒麟胎啊麒麟胎,蕭老爺子隨口一說,卻連一個方向都不給,一點兒頭緒都沒有,我去哪裡找尋?我一個一名不聞的小子,一無錢財二無勢力,還不是靠着顧老闆、大師兄以及李家湖他們這些人在找?真就那麼好找尋,我何必在這裡白費事?
再有了,阿根是我最好的哥們之一,他若出了事,我豈能夠袖手旁觀?
只是,兩個朵朵共用一個靈體,長此以往也不是一個事兒,我還真的要想一想辦法才行。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虎皮貓大人終於把抓住的女鬼如同耶朗祭殿中墓靈一般,全然吃進了它的鳥肚子裡面。它長長地打了一個飽嗝,轉頭看了一下目瞪口呆的歐陽指間和勉力爬起來的趙中華,說看個毛啊看?沒看過這麼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地虎皮鸚鵡?看你們一副傻吊樣兒……
它說完,不理兩個傻吊,飛下來看朵朵,說媳婦兒,你沒有事吧?虎皮貓哥哥可是擔心死你了!
朵朵扭過頭去,不理它,說臭傢伙,誰是你媳婦兒,呸,不要臉。
歐陽指間和趙中華面面相覷,老爺子從懷裡面出一顆藥丸,仰頭吞下後,對着我歎服地說:“本以爲小友只是尋常的蠱師,沒成想竟然厲害如斯,前有玲瓏可愛的小鬼,又有傳說中的金蠶蠱王,至如今,這隻厲害到極點的虎皮鸚鵡,簡直是……簡直是……”他想了幾句都形容不出來,臉憋紅了,而趙中華則在旁邊接茬,說:“簡直堪比那大內正統培養的優秀苗子,還厲害……”
歐陽指間撫着鬍鬚說是極是極,中華所言深和我意。我謙虛,說哪裡,這隻鳥兒,並不是我的……我還正想問兩句關於“大內正統”的事情,虎皮貓大人出言打斷了我們的談話,說一羣傻波伊,先搞搞清楚狀況,再出去扯淡行不行?那些女鬼靈體狀態,大人我一個都不怕,但是若它們找到了合適的容器附身,到時候我可管不了你們,就只有帶着我媳婦兒展翅逃命的份了……咦,小明這個雜毛道士呢?
它這麼一說,我們才知曉了現在的情形,依然還是兇險。若說附身,跑下去的老孟、小東、曼麗和陌陌,個個都是上好的容器。一旦附了身,定然不比剛纔的阿浩差上幾分。而且,雜毛小道,他……我看向了歐陽指間老爺子,他面容嚴肅,沉聲說道:“我剛剛看到小蕭跌到了一樓,生死不知……”
此言一出,不但是我,連一直罵髒話的虎皮貓大人都大叫不可能,和我一起往樓道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