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鎖鏈越來越緊的時候,我心底裡,突然升騰出一股憤怒來。
無邊無盡的憤怒將我整個人的生命都點燃,好多疑問浮出腦海——爲什麼?爲什麼我會這麼弱?爲什麼我不能夠保護自己身邊的朋友和夥伴?爲什麼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醜八怪,就要殺死朵朵,將我們這些人都給置於死地?這狗日的,憑什麼這麼囂張?
這天下間是怎樣一個道理,爲什麼一定我要死去?
就在我意識即將沉淪下去的時候,我突然莫名地有一股磅礴的吶喊聲,從心中迸發出來:“艹你娘,又是你個龜兒子,滾,滾,滾回你那個潮溼的老窩去,不要讓老子再看到你!以後見到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爲止!”
這聲音發出來之後,我彷彿失去了控制力,感覺自己渾身彷彿變成了汽油桶,無盡的能量從體內源源不斷地冒出來,轟然爆炸,將一切都焚燒殆盡——包括我自己。
然後我感覺好累,好睏倦,意識止不住地往下方沉淪,在我即將陷入黑暗的最後時刻,突然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的耳朵邊響起來:“喲嗬,都是老熟人啊?嘎嘎嘎,早知道這個樣子,大人我就不趕過來了,搬個板凳看戲,豈不暢哉?我艹,兩傻波伊打架,真少見!”
聽到這聲音,我莫名地感到了心安,深吸一口氣,再也記不得任何事情,永墜黑暗間。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萬年,也許是億萬年。
當我再次甦醒過來的時候,入目處是一張精緻得過分的美女面孔,眉目如畫,粉黛淡顏,用盡我所有的形容詞,都難以描述她十分之一的美麗。我的思緒停頓了很久,也想不起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鼻翼間盡是好聞的少女香氣,張了張嘴,半天才喚出一聲:“水……”
那美女本來是在凝視着我,見到我突然睜開眼睛,嚇了一跳,手捂住粉嫩的嘴脣,訝然,聽到我說話了,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踩着小碎步去倒水,結果手忙腳亂,把那玻璃杯子給摔了,熱水灑了一地,倒是把自己燙得哎呀呀直叫。我聽她叫喚的語氣,十分熟悉,似乎在某些影視劇裡面聽過這調調,過了一會兒,回憶終於涌上了心頭,纔想起來,這個女孩子,不就是加藤亞也麼?
此刻兩頰緋紅,楚楚動人的可人兒模樣,哪裡還有以前植物人時的那慘白虛弱,簡直就是那電影上面的明星,從畫報或者銀幕裡面走了下來。
看着她手忙腳亂地收拾碎了一地的玻璃,我有些擔心,使勁兒憋出了一句:“別動……”
話音未落,她便又是“唉呀”一聲叫喚,擡起右手的食指,白嫩嫩的手指上面,就有鮮血冒了出來。看着可憐巴巴吮吸手指的日本妞兒,我嘆了一口氣,可真的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啊……
聽到裡面有動靜,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我擡頭看,只見留着長髮的雜毛小道出現在我的眼簾裡。
見到我醒來,雜毛小道快步走到牀前,一把就緊緊抱住了我,哈哈大笑:“小毒物,你丫可算是醒過來了,就知道你這個吊毛福大命大。死不了,果然,這麼快就醒過來了,真好!”我被這傢伙抱得緊緊,感到渾身骨頭都生疼,大聲地叫了兩聲,他慌忙鬆開我,然後取下牀頭的呼叫器通報醫生。
看來這裡不是高級病房,就是重症間,這邊一聲招呼,沒一會兒醫生便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欣喜地給我做了一通簡單檢查,然後告訴我和雜毛小道,說醒過來就好,萬幸了。後面的事情,就要看復健和調養了,不過這個不要急,慢慢來,你的傷實在太嚴重了,需要慢慢調養才行。
說完這些,醫生又關照了幾句“注意休息”的廢話,起身離開。
在醫生幫我檢查身體的時候,我打量了一下週圍,發現我身躺在一間寬敞的病房中,桌子上有粉紅色的康乃馨、滿天星和藍色熏衣草,把房間裝點得還素雅而富有生氣。我嘗試着動了動,身子彷彿失去控制一般,從脖子往下,雖然還有一些知覺,又酸又麻,但想要動彈,卻根本沒有法子。看這動靜,我不由得有想哭的衝動——尼瑪,哥們這是要癱瘓的節奏麼?
叫喚肥蟲子,也得不到迴應,所幸這小東西還在我的體內,就是呼嚕呼嚕睡,沉眠而已。
我強忍着巨大的沮喪,用意識去溝通槐木牌,發現朵朵和小妖朵朵都在裡面,一切安好,亂糟糟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雜毛小道見我哭喪着臉,幸災樂禍地大笑,說看看,玩大了吧?誰叫你這麼逞強,而且這種刺激的事情也不叫上我和虎皮貓大人,結果變成了這副廢人模樣,真的是活該啊!
見到這傢伙一副賤樣,我就忍不住發火,說還不是你那個狗屁大師兄,說什麼集訓營裡面能夠鍛鍊人的經驗和意志,而且還能夠對我進行系統的培訓。結果尼瑪的一趟試煉下來,死的死,殘的殘,學員掛了一大半,這是什麼狗屁的節奏啊?我靠,這趟集訓何止是坑爹?簡直是坑爹!
聽到我一連串噼裡啪啦地抱怨,不停歇,雜毛小道臉上那賤笑不改,拍着手說好,到時候我把這些話,給大師兄學一遍,到時候讓他來跟你解釋吧。
聽到他這話,我又是好一通罵,罵得我口乾舌燥,頭暈眼花,正在這時,一杯水送到了我的面前來:“陸桑,你的水。”
聽到這清潤如茶的話語,我沉悶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這才發現加藤亞也並沒有走,而是恭恭敬敬地端着杯子在我面前,見我看她,加藤亞也臉有些紅了,跟我小聲道歉:“陸桑,對不起,我好久沒有動了,肢體還是有些不協調,所以纔打碎了杯子。不過……不過我會賠償的。哦,你動不了,我來餵你吧?”
說罷,她不由分說地將杯子放到了我的脣邊,然後小心地往我嘴裡面傾倒溫水。
說實話,我自從有了記憶開始,除了我老孃,還從來沒有被人餵過東西,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一個精緻漂亮得如同電影明星的美女。加藤亞也正在用一種極度關切,小心翼翼的態度,給我一點一點兒喂着水,我的心裡面突然一陣溫暖,也顧不上跟雜毛小道鬥嘴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等我點頭表示好了之後,加藤亞也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香噴噴的手帕,然後小心地給我揩盡嘴脣邊的水漬,周到之極。
我有些過意不去,向她點頭表示了感謝,她慌忙地回禮,恭聲說要不是陸桑將我的病治好,說不定我就永遠沉睡過去了,照顧陸桑你,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而且見到陸桑終於醒了過來,亞也很開心呢。
我與她客氣兩句,然後朝雜毛小道使眼色。
老蕭畢竟是我的老夥伴了,自然知道我有很多事情要問,於是起身跟加藤亞也說了幾句告辭的話,那個日本妞兒滿心歡喜地點頭,說她先回去了,等明天再過來看我。我點頭,再次表示了感謝,她誠惶誠恐地倒退着離開。
看這加藤亞也小心地把房門關上,雜毛小道不由得感嘆,說小日本就是會享受,把女人調教得這麼懂事,簡直讓國人羨慕得要死。你知道麼?這日本妞被你救活過來之後,她老爹派了好幾波人過來尋她回去,但是她死也不肯走,非要等你醒過來才肯離開——你知道你最開始的診斷是什麼麼?一樣的植物人,說不定就醒不過來了,看看,有多兇險,所以我說你這樣已經不錯了,知足吧。
我望向窗外,正中午,和煦溫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灑落進來,讓人有懶懶的愜意。
我問我睡了幾天了?這兒是哪裡?
雜毛小道伸出兩隻手的食指,交叉,說十天,你他孃的睡了整整十天,你在集訓營認識的那些朋友差點都瘋了,將這醫院鬧了好幾回。這裡是宗教局在春城的一家對口醫院,差不多是最好的條件了,林齊鳴那個吊毛說三天之後,如果你再不醒來,就要派專機,把你送到帝都最好的醫院去。
我心一動,說虎皮貓大人呢?我記得我在昏迷過去的那一瞬間,似乎聽到了那肥廝的聲音啊?怎麼沒有見到它?
雜毛小道聳聳肩,說不知道跑哪裡野去了——他在東官忙得腳不沾地,結果突然有一天,肥母雞說我有大麻煩,於是一路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結果最終還是來晚了。好在你自己一個人就搞定了那個大傢伙,單槍匹馬——你不知道你當時有多威風,朝着那個傳說中的傢伙一通亂罵,然後還放言,“見一次打一次”,結果紅光大盛,那傢伙害怕了,就灰溜溜地跑路遁走。
那場面,其他人都看呆了,傻愣愣地半天都沒有迴轉過來……
雜毛小道給我形容了一下那天的場面,滿口子地跑火車,我一陣苦笑,人前風光有屁用,老子現在還不是癱在牀上了?
見他說得暢快,我不得不打斷他,問其他同伴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