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二娘子嘴角那抹怪異的笑意,我突然有一種如芒在背的強烈危機感——不好,不好!
在那一瞬間,我已經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整個病橘事件,從頭到尾,都只是爲了這一件事情,就是讓我來到這裡,打開這道大門——是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我當日在青山界的中央耶朗祭殿前,用鮮血打開了大門一事,必定被人走漏了風聲,使得鬼面袍哥會起了將我誆騙到此地,打開這西祭殿大門的想法。
當日白紙扇羅青羽與我曾言,說他們之所以過來介入集訓營的試煉,是允了慧明的老婆客海玲客老太太的請求。這當然只是一個謊言,當時我們的猜測,是邪靈教的掌教元帥小佛爺所佈的棋局,南北配合,想要打擊他們的老對手。不過現在想來,鬼面袍哥會想要生擒於我的目的,其實從那個時候起,就很強烈,使得在我的那個方向上,首席大供奉、軍師白紙扇兩位大佬,都集中於此。
至如今,病蛆柑橘,這層層密謀,環環相扣,從吳臨一將我自東南局申調而來,到我在專案組飽受刁難,繼而一路行至這裡,都有人在興風作浪,推波助瀾。
這種運籌帷幄的心機和本事,讓人不由得心中膽寒。
不過我長久以來所苦苦找尋的真相,也由此浮出了水面來。這些人自以爲得計,天下人都如同棋子一樣,掌握在其手中,卻不知道,算計重重,最後誤事的,往往都是俺們這些小人物。
我之所以來到這裡,打開石門,是因爲我沒有退路了,不進,則死。
不過我能逆襲麼?我輕聲地問自己。
不用看,我都知道,在我的背後,張大勇等一干人,應該都在暗處虎視眈眈地瞧着。
他們只待我將那大門給完全開啓,便會衝將上來,將我擒獲,然後開始進入裡面,得到他們所需要的東西。我的眼睛瞄向了旁邊的小妖朵朵,她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然後伸出了右手,大拇指合攏,露出四根手指來。
潛伏在暗處的敵人,有重大威脅的,便有四個。
以小妖這驕傲的個性,能夠被她當作有重大威脅的,必然是鬼面袍哥會的翹楚人物。我點點頭,然後用口型問幾米?小妖伸出一隻手掌,我不再說話,當那巨大的石門擡起至我的腰身之時,我朝着旁人大聲喊了一句:“衝進去!”這話一喊完,我就朝地上滾去。
當我的手指一脫離這門框上面浮雕眼孔,那沉重的石門又咔咔地往下落回來,黃鵬飛和白露潭不解其意,但是見我說得嚴厲,也都不敢怠慢,推搡着二娘子,就朝着門裡面俯身衝去。而就在我們滾入石門之內的時候,在後方傳來了一聲炸雷般的吼叫:“小輩敢爾!”
這聲音一出現,便在整個空中炸響,四周轟隆隆地迴響連綿,我聽這聲音便知道,正是那已走多時的鬼面袍哥會坐館大哥,張大勇。
不過這石門落下,速度也是極快的,我並不敢回頭去望,拖延時間,惟有奮力滾動。
五米厚度的石門,說短不短,說長卻也並不長,那巨石倏然落下,讓人頭皮發麻。我奮力滾動着,突然感覺有一股森嚴的涼意,從極遠的地方,傳遞過來,並且鎖定到了我的身上。
這種非人類的冰涼寒意,讓我在一瞬間,骨髓都差一點僵了,幾乎就動彈不得。而就在這關鍵時刻,身旁的小妖揪住我的衣領,奮力往裡面拽。久經沙場的我已經不是吳下阿蒙,自然知道張大勇出了手,他人雖然來不及,但是卻也有一把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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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瞬之間,我從懷裡掏出震鏡,朝着後面大吼一聲“無量天尊”,然後顧不得其它,衝進門內。
轟——隆隆——
就在我滾進門內的那一瞬間,萬鈞巨石落下,轟然響動的聲音,將我的耳膜都給炸麻,嗡嗡嗡,好像有一大羣蜜蜂在頭頂飛舞,接着又從地皮上,有傳來了巨大的反震之力,讓人全身直顫動。小妖拉着我繼續前行,而我則心憂身後的那道涼意,回頭一看,只見之前在潭底從我們身前浮過的那頭水母一般的怪物,正被那巨大的石門給壓在了下面,它那被黑霧裹挾的女人頭顱脖子被壓,寒意浮現,發出痛苦的尖叫聲。
這叫聲如同鬼在唱歌,嗚咽,魔音貫腦,我整個腦漿子,都要炸掉一般。
然而我們終究沒有被折磨瘋掉,聲音一點一點地低落,在我面前的這個魔物,大半個身子都被那石門所鎮壓住。這石門也奇特,看着古樸無華,然而當這魔物一接觸到石面的時候,立刻有一道道白
色的光華,從上而下地洗刷下來,將它給犁了好幾遍。
頓時間,那黑霧就越加黯淡,然後又開始變成了透明的色彩。
旁邊是驚魂未定的二娘子,她失聲痛叫道:“美人煙!?”
我們都一齊看向了她,她的表達能力都彷彿喪失了一般,結結巴巴了好久,這才勉強表達完整。原來這所謂的美人煙,其實就是張大勇控制的一頭惡靈。相傳那女人,是他在十三姨之前的相好,後來被宗教局的高手給殺了,他便開壇做法,用無上手段,將那縹緲的芳魂給拘來,又用袍哥會流傳的秘法煉製——據說爲了這秘法,當時還是供奉堂老三的張大勇,還跟原坐館大哥火拼過一場,弄死了老大,最後自己上位,才成爲現在的魁首!
這美人煙煉製成功之後,張大勇的武力便高居鬼面袍哥會之首,統御四方。
聽到二娘子的一番敘述,我才發覺這美人煙對於張大勇的重要性,便如同朵朵和小妖一般,不但是助力,而且還是親密無間的夥伴和朋友。其中的利害關係,簡直不敢想,也正是因爲有了它,使得張大勇自信能夠在幾百米外,遠遠輟着我。
只可惜我那神奇的戰鬥反應救了我,是我那突如其來的震鏡之光,使得美人煙在石門之下停頓住。也就是這短短的停頓,使得它的生命,走到了終點。
看着被無數白光洗刷之後,緩慢消失的頭顱,我沒有說話。
此事過後,世間再無美人煙。
強敵重潰,然而我卻並沒有快樂,看到整頭美人煙,我不由得想起了仍在險境的朵朵,以及我的好友雜毛小道。說一句自私的話語,即便這裡所有人都死了,只要他們還活着,我就仍舊開心,然而反之的話,我定然會痛不欲生,這輩子都不能釋懷。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我將耳朵貼在石門之上,聽不到任何動靜,知道我們暫時是安全了,這纔回過神來,環顧四周,打量這無數人都憧憬進入的耶朗祭殿。
這一看不要緊,卻嚇了我一大跳:我到過了四處耶朗祭殿,除了南祭殿根本就沒有進入外,其餘的地下祭殿,以這西祭殿,最爲廣闊。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弧型的蒼穹下,是一個巨大的廣場,足足有兩個足球場大——甚至還要更大!
很難想象,古人是如何弄出如此宏偉的場面來的,簡直就是把整座山,都給掏空了。
在這廣闊的廣場上,鑲嵌着兩米見方的巨大石磚,分看不出材質,周邊有好多石質的粗糙雕塑和鼎器,以及一些古代祭祀的東西。在最正中央,有一處比地面高出三米的巨大祭壇,上面石欄浮雕,無數祭祀之物。
所有的一切,都有數十盞附着在巖壁蒼穹之上的幽幽燈光,照耀着。
從我們這裡往前望,一眼是看不到邊的,有無盡蒼涼和雄渾的感覺,從心底處升了起來。
這西祭殿並不是和陵墓一般,一格一格,一間一間,而是偌大的廣場式的空間,氣勢頓時不凡。之所以會有如此氣象,在我看來,或許因爲這個地方,當時正處於那個神秘的耶朗大聯盟腹地,所以纔會有這般雄偉的氣魄吧?
看到石門之後的耶朗祭殿,竟然是這般景象,我們都驚呆了,往前走,只見腳下是漢白玉的臺階。分九級,我們暫且放下所有的擔憂,拾階而下,小心地朝着前方緩步走去。走下廣場,這才發現在那些石鼎祭器的後面,有好多灰白色的骨頭和顱骨。
這些骨頭裡,有的大致能夠瞧得出來是人類的,有的卻不是,瞧那巨大的顱骨,好像恐龍殘骸一般。
各種各樣的奇怪骨頭堆疊在地上,形成一個又一個的骨冢,有的比較密集,而其它地方,則四處散落。
我們緩步穿過這些骨頭,只見地面上,盡是黑色的漿液,乾涸千年。
被白露潭和黃鵬飛一左一右攙扶着的二娘子,瞧着這四周的情形,竟然忘記了自己雙腳的疼痛,連連驚歎,說想不到此處,竟然有如此景象,山中腹空,舉目相連,這天地,果真是奇妙,讓人敬畏……
一想到她剛纔引我們開門,我心中就來氣,不過此時暫且不提,跟着大家,一路行到了最中間的那個祭壇前面來。這裡的臺階細密,皆爲黑曜石所組成,沉重而肅穆,靠近時,有一股莫名的壓力和威嚴,讓人不敢再前進。不過黃鵬飛走到這近前,臉色卻變得十分奇怪,他將二娘子推給了白露潭,然後走上臺階,一直走到了離地三米的祭壇之上,舉目望天。
他的表情,就像是最虔誠的信徒,突然,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