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陡然而響起的聲音讓我們喜出望外,四處望去,想要找到虎皮貓大人的方位。
然而很快我纔想起來,這詭異的黑霧能夠隔絕聲源,相隔超過一定距離,斷然不會有聲音傳入我們耳中,難道這聲音是幻覺?正當我開始懷疑起自己來的時候,卻見無邊的黑暗開始變淡,彷彿這些濃煙就如同那杯中的藥水,給持續注入的清水給稀釋了一般,隨着時間飛逝,越發淡薄起來。
而隨着這空間裡的黑霧淡去,我發現身邊圍着十來個人,全部都在額頭上面貼着黑色符籙,然後小心朝着我們圍上來。
他們本來是準備偷襲的,結果這大陣中的黑霧逸散,就如同潮水跌落,全部都露出了真面容來,彼此都有一些尷尬。不過他們人數衆多,偷襲不成,那便強攻,那個戴高帽的黑白無常搖動手上的招魂幡,頓時有四五頭猛鬼從上面飄了出來,如那煙霧,環繞不止,接着空中有怪聲連連,如泣如述,如怨如慕,讓人心頭髮麻。
我和雜毛小道背靠背,警戒着這麼一堆人圍攻上來,想着此番肯定是不能善了了。
然而就在我們深鎖眉頭的時候,我突然想到,大猛子人呢?
這一羣人,不是以大猛子爲首的麼?想到這裡,我的目光越過人羣,朝着遠處望去,但見我們剛纔破牆而入的地方,大猛子怒髮衝冠,身上有鬼影遊動,青光緩溢,身形也陡然大了好幾份,與當日出租樓前那波諾附身的情景,一般無二,似乎正在跟什麼東西在纏鬥。
張靜茹渾身是傷,吳萃君和老莊又都是文夫子,誰能夠將大猛子逼得如此狼狽,甚至還將法相真身,給顯露出來了呢?
很快我的眼睛終於瞪圓了,但見一襲白衣在大猛子寬闊的背影中閃現,還有一個嬌俏的身形,在大猛子法相之上紛飛——是雪瑞,還有小妖朵朵!
昨晚通電話的時候,她們還在東官公司附近的錢櫃唱歌,沒想到到了這下半夜,她們竟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了這裡。
雪瑞師承天師道北宗羅恩友老爺子一脈,雖然是半路出家,但卻已經被點化了天眼,又與緬北的百年傳奇蚩麗妹習過藝,那些都是頂級的修行者,“虎父無犬子”,她自然也不會太差,腳步移轉,身法經如同凌波微步一般,無論大猛子如何攻擊,都沾不了她的片衣。
而小妖則輕鬆很多,看向頗爲狼狽的我們,大聲笑道:“嘿,沒想到我們不在身邊,就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真麻煩啊,想不操心都不行……嘿,波諾,你這個多手怪,挺有本事的嘛,死而復生,生而復死,蠻有毅力的嘛!”
小妖嘴上調侃着,但卻已經跟大猛子的法相真身鬥作一團,一時間青光黑霧縈繞,分不出你我。
雪瑞和小妖的出現,代表着我們的援兵來襲,但見朵朵也從黑暗中衝了出來,她朝着我們這邊飛,口中大叫:“陸左哥哥……”
她隨手就打出了一道白光,將朝着我們圍攻而來的衆人身形凝滯。
然而她還沒有抵近,便有一道黑影將她撲在了地上,滿是獠牙和腐液的嘴巴大大張開,朝着朵朵的脖子咬去。是鬧鬧,正在拼殺中的我心中不由得一跳,但見朵朵被鬧鬧撲到了大廳的一個角落,那鬼東西腦袋足有兩個籃球一般大,十足的畸形,瞧見同爲鬼體的朵朵,它興奮得直叫喚,然後與朵朵廝打成一團。
然而朵朵鬼妖之體,癸水滌身,修煉《鬼道真解》多日,又與鬼妖婆婆習了無數妙法,醍醐灌頂,哪裡會比這小鬼娃娃弱上半分?她立刻翻轉過來,將這個小鬼鬧鬧給壓制在地。
兩者正在纏鬥,又有一條白影劃過,那東西卻是不怎麼常見的咒靈娃娃,它以吉娃娃的面貌出現,然而氣勢兇悍,不比在緬北少上一分,有它在旁邊幫襯着,朵朵絕對吃不了虧。
我心方安,周身的襲擊已經如林降臨,讓我旁顧無暇。
我發現圍攻我們的這些人,基本上是以缺耳朵和黑白無常爲首,缺耳朵持着一柄短矛,身手凌厲,而黑白無常則在外圍搖幡,催動空氣中有搖擺不定的氣流吹過,而數道絲滑的黑霧在頭頂盤旋,不時俯身下來,憑空出現一隻指甲尖銳的利爪來偷襲,風聲呼嘯,牽扯着我們的心神。
但凡稍不留神,就被周身的這些傢伙擊中,沒多時,我身上的傷口便開始出現。
而就在此刻,大廳裡面的黑霧全部都消失無蹤了,一隻肥碩的身影出現在了我們頭頂,它甫一出現,就逮到一頭幡上惡靈,肥母雞似的身子在此刻顯得格外靈巧,緊緊揪住脖子,俯身一吸,那凶煞莫名的東西發出一聲慘叫,然後化作扭曲的形象,給吸入那堅硬鳥喙上方的鼻孔中。
吸完之後,虎皮貓大人不由得打了兩個寒顫,舒爽地大叫道:“好爽!”
這喊聲剛完,它身子一閃,又逮到一頭惡靈。
這樣恐怖的效率,使得黑白無常搖下來的幡上惡靈嚇得四處逃散,不復之前的恐怖。少了這些牽絆,我和雜毛小道終於可以全力對付起圍毆上來的閔魔手下與門徒。這些對手手段各異,有持刀的,有使拳腳的,還有一個手上反扣着一把手槍,在旁邊鬼鬼祟祟,等待偷襲。
我們其餘不怕,就怵這熱兵器,要知道以我們的反應速度雖然可以跟上子彈,但倘若是分了神,很容易就被人陰了。
然而手持利器者是最容易被人攻擊的,那個傢伙剛剛往後躲去,想把掏槍來射,突然身體一陣僵直,動彈不得。我的炁場感應中,在那個傢伙體內多出了一條小東西,正在全力控制他的心神——是雪瑞的青蟲惑,正在與狂化之後大猛子拼鬥的雪瑞放出了蚩麗妹送給她的傳承,將這個準備偷襲的傢伙給控制住,使不得壞。
這些制肘都沒有了,我們則開始狠厲拼殺起來。
雜毛小道先前破牆,身體略爲有些損傷,然而此刻卻也是夷然不懼,手中的鬼劍恍若一條游龍,在我們身邊起舞,這哪裡是在拼死作戰,分明就是在揮灑藝術的光輝,而在這金光四溢的劍光中,敵人那如同潮水襲來的攻擊,總是在最恰當的時機給瓦解不見,即使再兇險,也多了許多平和;而我則簡單很多,圍攻上前來的這些人,手上的傢伙什紛繁衆多,使得我惟有聚精會神,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方能不被卸下什麼零件來。
不過即使是在被圍攻,我們也不放棄重創敵人的機會,雖然我身上的各個地方火辣辣地疼,然而卻也激發出了怒火,血熱得如同汽油,一點即燃,沒三兩下,在我的手上,已經又多出了兩條人命,而同樣的,我的左胳膊和臀部,也多了兩道刀傷。
我們這邊鬥得正酣,而隨着黑霧散去,角落處的戰鬥也落在了我們眼中,在那裡翻騰的是姜鍾錫老頭兒,而他的對手則是青面獠牙的謝一凡、羅喆和老沈,至於之前那個王姓保安,則不見了蹤影。
激烈的搏鬥依然還在繼續,這樣高強度的生死對抗,每一秒鐘,對於我來說都是一種考驗,雖然下腹中的氣息開始沸騰起來,並且源源不斷地給我提供力量,但是持續的失血感,讓我腦袋發暈,頭昏昏的,自己的每一動作,都像是在透支,極度地考驗着我的耐力。
在背部又中了一刀之後,我終於感覺心中的猛虎出了籠,口中不由自主地大聲念喝道:“鏢!”
此言一出口,我錯步飛縱,長拳陡出,一拳擊中了那個手持短矛的缺耳朵胸口。
勁力噴涌而出,缺耳朵狂喊一聲“啊”,臉色瞬間就變成了褚紅色,背上的衣服悉數裂成了碎片,而他張得大大的嘴巴里面,一口老血噴出,彷彿裡面還有內臟殘餘。
下一秒,缺耳朵目光渙散,人飛到了半空中,背部如遭雷轟,萬馬踐踏,生命已然消逝。
這一招使得我心力交瘁,往着雜毛小道身後躲去,避開了周圍人等瘋狂的追殺。
而隨着缺耳朵以這種悲慘的方式結束生命,旁邊的邪靈教衆雖然還在拼死,然而心中多少也有些一些恐懼,才知道這兩個明明看着並不怎麼出衆的傢伙,並不是他們所能夠力敵的對手,而就在此刻,憑着一己之力對抗雪瑞和小妖圍攻的大猛子終於扛不住了,他身上的那頭多手黑魔被小妖揍得奄奄一息,而龐大的身體也被雪瑞以先知先覺的優勢,在身體上面擊打出無數的傷痛來。
東北角那一直緊閉着的門突然被打開,那個消失不見的王姓保安突然出現,朝着大猛子大聲喊道:“外面有條子來了,不要糾纏,扯呼!”
這話音一落,正在與我們纏鬥的衆人四散,身形恍惚。
虎皮貓大人見此情形,大聲叫道:“五行遁術,靠,尼瑪又來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