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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老七看着就是個鄉間的農民,但是頗有些說書人的癮頭,值此關鍵時刻,卻吊起了人的胃口,我們想要探知更多的信息,於是只得適時捧哏問道:“啊,是什麼?”
宮老七一拍手,露出了抑制不住的驚喜:“你們知道麼?那棵大桃樹突然桃花綻放,奇香撲鼻,一大團光線爆發出來,說不出什麼顏色,好像做夢一樣——我文化低,形容不出來,反正那些恐怖的怪物臉上頓時就變得和善起來,一雙眼睛晶瑩透亮,也沒有再朝着我撲來。我當時嚇壞了,慌慌張張地爬上老桃樹上,看見樹下面有一團瑩亮,那些毛絨絨的大傢伙都趴在地下,像哈巴狗兒一樣,舌頭伸得長長。”
宮老七怕我們不相信,將手不斷揮舞,跟我們形容起那些怪物的模樣,和當時的情形,口沫飛濺。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很久以前我們曾經在火車上聽過這種怪物的消息,據說在高密一個奶牛場裡面還被人抓到過,死了幾個警察,至於屍體被運到了哪裡,卻無人知曉,沒想到宮老七竟然會在那地方遇到。
至於那顆老桃樹和一團瑩亮光芒,跟我們所要尋找的桃元,有九成九的相像。
想到這裡我們不由得激動起來,問宮老七那地方到底在哪裡?
宮老七撓了撓頭,接着說他那天晚上一直趴在樹上,結果到了下半夜,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誰知道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四處一張望,哪兒還有什麼桃花林,周邊根本就是平常所熟悉的景色,居然就在金牛山的山腹之中。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才知道都已經過了三天,家裡人找他都找瘋了,見到他歡喜得很。
然而當他將這件事情說給別人聽的時候,都被笑,說他是在山裡面迷路迷傻了,編了瞎話來糊弄大家呢。不過說得多了,也有信的,市裡面有個幹部知道了,就跑過來找他,帶着好幾個人同他一起進了山,然而轉了好久,幾乎將金牛山都摸了個遍,結果都沒有找到。
那個市裡面來的幹部倒也客氣,沒有多說什麼就離開了,村子裡面的人卻風言風語,有人說他怕被人笑話故意說了謊,有人說他遭了邪,有人說他被鬼纏了身,這樣的話兒多了,他便也懶得去爭辯,漸漸就少說了。
不過也奇怪,他年輕時摔過腿,得了風溼,每逢下雨天都痛,然而那次事情之後,他就再沒有過,而且身體壯實,跟個小夥子一樣。他覺得那顆老桃樹應該就是傳說中王母娘娘蟠桃園中落下來的桃核生成的,他所有的病,就是吃了那樹上長的桃子纔好的。
“找不到了?”雖然事先已經知道了,但是我們還是忍不住地又問了一遍。
宮老七點頭說是,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事兒本來都已經過去了,結果這段時間又前後來了三撥人,都找他詢問此事,有人還花了大價錢請他一同去尋找,可惜這一次依然還是沒有找到,就連他自己,都感覺莫非真的是喝酒喝大了,做夢了不成?
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什麼直立行走的狼人,哪裡會有輕飄飄像精靈的熒光團,哪裡……
不過每次回想起來,都是那樣的真實,很多時候他會做夢,又回到了當初的那個夜晚。
我們問來找他的,都是什麼人?
他說都是大老闆唄,要不然還有誰有這閒心來弄這個?也真是奇怪了,你們是怎麼找過來的呢?
我們笑,多少也能夠估計到,這事前年的時候影響小,故而沒有傳多遠,今年出現了這神秘狼羣事件,而宮老七所說的那個市裡面的幹部,肯定是有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案情分析的時候將這個案子也一同轉交上去,結果就讓人注意上了,既然林齊鳴能夠想到這與桃元有關,那麼別的人自然也能夠知曉,有人來查,也是情有可原。
我們在這裡沉默不語,宮老七倒也是嘆息,說要是能找到就好了,他老孃快七十了,一身的病,倘若是能弄一點兒仙桃來,說不定就不會這麼磨人了。
我們笑了,說好啊,倘若是我們找到了,定給你弄點仙桃來吃。
聽到我們的話語,宮老七很高興,在我們拿出來的地圖上面指點,跟我們大致說了當時的線路,因爲當時他喝醉了,腦子不記事,所以具體的也說不上來許多,只是記得進到那坡彎子裡面的時候,有一片藍色的山崖。
雖然我們同樣勸說宮老七帶着我們前去,但是他似乎對這件事情的興趣已經沒多少了,即使我們答應出錢,他也不願意,背起農藥桶來,徑自去打農藥去了。
我們拿着被宮老七畫過的地圖出來,然後出了村子,找到在車裡面等待我們的小康,讓他帶着我們去城裡面買一些在山林野地的裝備和補給。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經驗豐富的我們足足帶了兩個大包裹,爲了行路防身,還在軍品店買了兩把95式多用途山寨刺刀。
如此準備齊全,已經是下午時分。
天色雖晚,但對於我們來說卻並無掛礙,在與小康交待完之後,我們就開始從宮老七上次進山的路子,往裡行走。齊魯大地多平原和丘陵,即使是山,也不會如同我的家鄉那般連綿不絕,不過因爲背靠泰山西麓,此地也是頗有些起伏。
我們行至夜幕降臨,太陽留在遠山上的光輝消失不見,並沒有停留下來安營紮寨,而是趁着夏夜裡清爽的風緩行,並且將朵朵、小妖和虎皮貓大人一起放出,四處搜尋。瞧着這重巒疊翠的山林子,我不由得心中感嘆,倘若肥蟲子這小東西還醒着,指不定飛得有多歡暢呢。
如此一路走,一路緩慢搜尋,行至下半夜,感覺周邊的景色開始變得生疏,似乎已經深入內裡,然而一路上卻根本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情況。這個結果並沒有讓我們多沮喪,須知除了我們此行之外,這處地方至少已經有四五波人查探過。
倘若有,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倘若無,我們未必是最幸運的那個。
我們生活在這滾滾紅塵之中,沒有人生來便是這命運的主角,故而我們對此並沒有抱着太大的期望,於是失望便也相對的少一些。
小妖得了我和雜毛小道的激勵,與虎皮貓大人打擂臺,看看誰能夠先將那處桃花源地找尋到。
她一開始雄心勃勃,試圖爭一個先,然而隨着時間緩緩流逝,聚精會神,很多地方似是而非,然而最終還是沒有如宮老七所描述的情景再現,走了好多冤枉路,饒是這小妖精出發時神采奕奕、精神抖擻,此刻也是有氣無力,吐着粉紅色的舌頭直含淚,太費神了,不找了,不找了——挖地三尺也不是這樣一個找法!
最爲悠閒的倒是虎皮貓大人,這頭肥母雞根本就不打算出力,它似乎在防備着什麼,鬼鬼祟祟的,像是來做賊一般。我們不明其意,叫住它,問爲何這麼緊張?
大人飛下來,在朵朵懷裡蹭了蹭,然後低聲說道:“這裡是泰山西麓,算起來也是那老妖婆的地盤,凡事得小心,不得不防……”聽虎皮貓大人這般說,雜毛小道略爲不滿地說道:“大人,這泰山奶奶‘庇佑衆生,靈應九州’,統攝嶽府神兵,照察人間善惡,廟宇生祠遍佈北方各地,香火鼎盛,信徒無數,俗話說舉頭三尺有神明,我們雖然不是那禿頭和尚,但是這口業,還是少造一些吧?”
雜毛小道說得懇切,虎皮貓大人卻是忿忿不平,說倘若往日,大人我與她半毛錢關係也沒有,自然尊崇她的地位與司職,敬她一聲“奶奶”,只是當日大人我從那幽府迴轉,九死一生,過那陰陽界的時候就是被這多管閒事的老傢伙擺了一道,惶急之下,才寄身於這一隻癡肥的鸚鵡體內,而且還渾渾噩噩過了好幾年,卑微地做着一頭賣不出去的學舌蠢貨,倘若不是你爺爺將我帶回點化,大人我此刻說不定一縷雄魂無落,如此大仇,你說我爲何還要敬她?
瞧着大人這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看來它在陰陽界上,似乎記起來很多東西,不過肥母雞愛賣關子,翅膀一飛,又不見了蹤影,想要找它問更多,卻也找尋不到。
不知不覺,我們來到一條小溪旁,曲徑流觴,但沿徑並無桃花,這一晚上我們也累了,停下來歇息,洗洗手腳,順便嚼裹些乾糧,補充一點體能,然而還沒有坐上一會兒,本來正在溪中戲水的朵朵突然身子一緊,豎着耳朵四處聽了一陣,朝着我們低聲喝道:“有人過來了,速度很急,快避開一下!”
我和雜毛小道莫名其妙,不過也趕忙將揹包帶上,藏入溪邊大石之後。
沒過半分鐘,便聽到有人一前一後,從着西面朝溪邊這裡狂奔而來。還沒清楚情況,便聽到一聲淒厲的叫聲,一具人體重重摔入溪水之中,發出了沉悶的響聲,不再起來。
溪水染紅,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