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暮原本的打算是希望駱馥軒可以刺殺駱止軒,而且初期他遠遠觀察,覺得駱馥軒對於駱止軒的情緒似乎有這種可能,於是就耐心地等着,可是等來等去卻把展紅菱和金喜等來了。
他知道事情要有變,就算多出來的是兩個女人,駱馥軒也未必能成功刺殺得了駱止軒,擔心失去這個好機會,他把心一狠,朝事先準備好的騎兵下令:“衝,給我衝上去,把駱止軒那假皇帝和展紅菱那賤婦全都亂刀剁死!”
反軍們也知道這是自己惟一的機會,便一窩蜂地衝了上來。
只是他們有準備,秦昭那裡的準備更充分,在看到許雲暮在軍陣中表現出焦躁情緒的時候,秦昭就已經下令讓自己的人馬衝出去,既然已經看到駱馥軒悔過,那便沒什麼好猶豫的。
也正是因爲這樣,他們纔會反軍快了一步接到展紅菱。
他們進到城裡,兩軍陣前卻亂成一片。
許雲暮見自己這方的精神領袖駱馥軒都走了,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便乾脆破釜沉舟,讓反軍人馬一個勁地向上衝,試圖能把城門衝開,如果能把駱止軒殺死在這城中,自己或許還有最後一線轉機。
可是他的想法實在太幼稚了,不說他這一羣兵沒有主帥制定作戰策略,偈沒頭蒼蠅一樣無法取勝,便是西晟一方的將領也有很強的號召力,吳凱和肖平川所過之外,軍兵成片地跪倒,完全放棄抵抗。而西晟城裡又把孫寧和用囚車押了出來,有兵士一邊敲鑼一邊高呼:“你們主帥被擒、皇帝已經投降!別再負隅頑抗了……”
這樣一來,反軍更是沒了作戰的心思,最後一批衝殺的士兵也放下刀槍,舉手投降。
許雲暮看着整個反軍隊伍裡只剩下自己還騎在馬上,他仰天一陣悲呼:“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說着從腰間抽出寶劍,看着天空痛叫道:“爹!我盡力了!我盡力給你報仇、盡力振興我們許家!可是老天不容啊!老天不容我們!孩兒對得起你了……”
說着擡劍便要割向自己的脖頸。
可是這時不遠處卻有人驚叫道:“不、不要啊啊!爹……”
許雲暮轉頭看去,卻見兒子許燦穿着一身反軍的軍服站在人羣中。
他衝着許燦慘笑道:“燦兒,爹知道你沒走!爹也不是真想不認你,爹只是不想你再像爹一樣,餘生活在仇恨之中!記住,你已經不是許家的後代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許家的仇恨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喜歡長樂,你就隨她去吧……”
說完之後寶劍再次落下,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一抹,只管割斷,鮮血利箭一樣向外噴涌!
“爹、爹!!!”
許燦紅着眼睛發瘋一樣跑來,路上被跪在地的軍兵絆倒了幾次,跌跌撞撞的向前衝。
待他衝到近前,許雲暮氣絕後的屍體已經掉下馬來。
許燦抱着他染血的屍體放聲大哭:“爹、爹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讓孩兒我情何以堪……”
他只顧痛中,不管周圍都發生了什麼,不知不覺間,他的四周已經圍滿西晟軍兵,這些人的槍尖指着他,可是卻沒有對他如何。
吳凱提着長刀從軍後面走來,站在那裡看了半天,說道:“都撤了吧,王爺有說完,如果在軍中見到許雲暮的兒子,不準傷他。”
軍兵陸續撤走,投降的被分隊發遣往西晟各地,回到自己來之前的軍營去,少量死亡的屍體被拖走掩埋,紛亂的戰場一逐漸安靜起來。
津城城內,秦昭脫掉盔甲換上常服,駱馥軒再次跪到他面前痛哭,懺悔自己犯下的過錯。
秦昭不是心狠之人,又因爲他的身份給予更多寬容,完全沒有責怪的意思,把他從地上扶起安慰。
待駱馥軒情緒平靜一些之後,他向駱止軒詢問道:“軒兒,你們在戰場上都說了什麼?你與馥軒見面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駱止軒看看他又看看展紅菱,說道:“父親,母親,孩兒已經決定把皇位交還給二弟,我回到你們身邊,做你們的兒子!?”
秦昭和展紅菱相互對視,雖然對兒子的這個決定感覺意外,可是卻沒有反對的意思,無論怎樣,只要是兒子的決定他們就支持,江山沒什麼好的,什麼都比不得兒子重要。
可是聽到駱止軒的話後,駱馥軒卻慚愧地低頭,說道:“不,大哥,你不要再這樣說了,既然當初父皇明知道你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還把江山交給你,那就是他承認你是他的兒子,覺得你應該接掌江山,父皇的決定我不會違逆,我以後再也不會產生那樣的心思!”
駱止軒卻道:“不,二弟,你從前說得對,你纔是駱家的血統,我是秦家的兒子,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改不掉,所以這江山還是應該交還給你的,況且我若在宮中做皇帝,那麼秦家便沒人傳承,作爲兒子,回到他們身邊盡孝是應該的!”
駱馥軒連搖頭,道:“不,兄長雄才偉略,賢達仁明,堪爲一代聖君,我卻如此愚鈍,哪能擔此重任,若我爲君,定要守禍害了天下百姓,想必就算是父皇在世他也不會選我,所以這國家還是要請兄長操勞,至於父母帝裡,我會代兄長盡孝,奉養他們至白首,爲秦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所以,既然老天安排我們互換身份,我們便替彼此生活下去好了,讓我們儘量都爲對方去做最好!”
駱止軒和展紅菱、秦昭三人都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從這番話看,這孩子似乎一點也不糊塗。
想着展紅菱問道:“平安,你的想法倒是讓我們欣慰,只是你又要如何爲我們秦家待續香火?要知道,你現在畢竟是碩王,就算不做皇上,你也還是姓駱,不可能再做回從前的秦平安。”
她這樣一問,駱馥軒卻轉身又跪到她和秦昭面前,低頭說道:“父親、母親,孩兒有一個請求,我想請你們把無憂嫁給我,我一定會對她好,一生一世疼愛她,我、我願意入贅秦家,以後生的孩子便是您二老的孫子、子女,這樣便爲秦家延續香火了!”
展紅菱和秦昭一臉呆滯,兩人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的想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們正愣着,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無憂和長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長樂偷聽裸眼發現,紅着臉不好意思進來,無憂卻大步邁進門來,揪起地上的駱馥軒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道:“你這個混蛋!蠢貨,缺心眼的豬!哪個要嫁給你!嫁給你只會鬧一輩子心、犯一輩子傻,和你一樣變成不長心的蠢豬……”
駱馥軒被她打得心虛,縮着頭不敢躲更不敢還手。
展紅菱連忙上前拉住無憂,說道:“你這孩子發什麼瘋,是想欺負死平安麼!”
秦無憂怒道:“我就欺負他了能怎麼!當初在他的軍營他對我又捆又吼又要殺的,威風得不得了,我上趕子求着要嫁他,讓他跟我回到爹孃身邊他都不答應,現在又來求娶我,當我會嫁給他!我就算嫁豬嫁狗也不嫁給這種不長心的人!”
說完氣得哭起來,打完人後捂着臉又跑了。
駱馥軒被她打得臉紅,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展紅菱和秦昭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都清楚,無憂未必不喜歡駱馥軒,只是被他氣極了而已。
展紅菱看着駱馥軒窘迫的模樣微笑道:“這丫頭就是這樣的脾氣,生起氣來什麼都不顧,不過若是氣消了也就都忘了,不會再忘你的仇。”
駱馥軒面露驚喜,道:“那母親的意思是同意我娶無憂了?!”
展紅菱淺笑道:“我可沒這麼說,嫁與不嫁我們做不了主,要看無憂自己,她願意,無論是你還是誰,我們都同意,她若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強迫她。”
駱馥軒一眼沒能理解她的意思,站在那裡呆呆地琢磨,駱止軒卻推他,道:“快去啊,哄我妹妹開心,只要她笑了,你就是秦家的女婿了!”
駱馥軒這才恍然,轉身便向外面奔去。
展紅菱見長樂還在門口站着,走過來拉着她的手說道:“長樂,你怎麼不進來?”
長樂微微垂頭不說話。
展紅菱說道:“你是在擔心許燦吧,我已經叫人留意他的下落,他帶着你公公的遺體往京城去了,想必是回墓地安葬去了,待他葬完父親,就會回來找你。”
長樂垂頭說道:“可是……若他不來找我呢?”
展紅菱笑着搖頭,道:“不會的,你與他經歷這麼多,最後他甚至與父親決裂都不願背叛你,怎麼會不來找你呢,而且,我聽說許雲暮在死前已經說了,讓你們在一起生活,告訴許燦不要爲他、爲許家報仇了,以後你們只要安安心心過日子就好了。”
長樂終於放心下來,抱着她哭泣道:“娘!長樂好慶幸,被親孃遺棄後能遇到你,更能遇到許燦,不然女兒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展紅菱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好了好了,長樂不哭,長樂這樣乖巧懂事,得到什麼都應該,都是自己修來的……”
一個月後。
駱止軒回到京城,駱馥軒造反事件被說成是西晟的一次演兵,沒有掀起過大的風波,取而代之令人震驚的消息是碩王駱馥軒竟然自棄王爵,委身入贅到西晟,“嫁”給郡主秦無憂,做了安王的上門女婿,而安王的另一個女兒秦長樂也公開與一個西晟才子完婚,婚後兩人既沒住在雍京也沒來京城,而是一起遊山玩水,做起神仙眷侶……
三個月後,駱止軒的第一個兒子出生,展紅菱和秦昭回京祝賀,秦昭當着百官的面宣佈自己退位,把爵位傳承給女婿駱馥軒,自己和王妃安心養老。
……
臨州城外的雲來山頂,秦昭和展紅菱相倚而坐,看前面前浮雲之中那冉冉升起的朝陽,展紅菱面露微笑,頭倚在秦昭肩上,想着當初他在這裡爲自己跳下去的情景,心裡滿滿都是幸福。
經歷過那麼多坎坷,終於可以安靜下來了,丈夫貼心,兒女孝順,自己的人生也算圓滿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