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圓之夜過去,直到天邊漸漸泛白,那道黑色的身影才匆匆離去,只留下幾句足以將桑千雪的心冰凍起來的話。
——你的一生都是罪惡,就因爲你是個魔人,是我泫淵將來繼承大位之人。所以,你不要妄想擁有人世間的情愛,你有的只是無止盡的折磨與孤獨。
——若是你一意孤行,本尊定然叫你承受這世間最大的痛苦,要你親眼看着你的至愛因你而去,且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記住本尊說的話,情深不壽,不單是指你,還有你心中念念不忘之人。那個將死的王爺,陌家那個老頭和他的女兒,以及你那個號稱天下第一的爹,他們一個個都會因爲你的偏執而受盡折磨,甚至連死後都不得安寧,生生世世徘徊在痛苦中。如果``````你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景,那麼本尊也樂意讓你如願!
——永不超生,永遠生活在煉獄中,就連你也逃脫不掉。
——去看看你深愛之人吧,或許會叫你有些許體會,不然你也不會相信本尊所說之話!
森冷的語調,邪魅的嗓音,每一個字都重重的敲擊着她的心底,錐心一般的疼痛,直到最後一句,她終是忍不住大叫一聲,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雙目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空曠,天邊浮出的那輪金色讓她確定自己終於度過了這個月最後一個月圓之夜,暫且是無礙了。
可是,昨晚``````
難道是他的守候,才讓自己免於死在這裡,又或者這只是一個巧合?
緩緩閉上雙眼,她努力的回想着昨日,甚至前晚的事情,可卻一件也想不起,耳邊迴盪的就只有他臨走時說過的話。
情深不壽,永不超生,生生世世都在痛苦中輪迴``````
真的是因爲她,蕭景月纔會有這樣的劫數?
腦海中浮過他所說的那一幕,桑千雪痛苦的皺起眉頭,努力撐起整個身子,擡眼看着這周圍的一切,終是暗暗咬牙做出決定。
無論如何,她要回去看看,哪怕只是躲在暗處看一眼也好,只要確定他是安全的,那她也就可以安心了。
這裡似是南郊深處的一片樹林,如今林中沒有半個人影,她這副樣子也免於被人發現。艱難的起身,她發現自己根本提不起勁,更別說運功提氣,看來是傷得太重無法催動真氣。
衣襟上的血跡那麼刺眼,就連她也不想再去多看,用力的擦了擦嘴角那絲絲血跡,她擡起有些沉重的腳,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
直至,夜幕降臨,那道近乎虛脫的身影才抹黑走到天香樓,從後門進去,她徑直走到葉璟的門前,不等她敲門,房門吱嘎一聲打開,隨後便聽見他輕呼出聲。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桑千雪緩緩擡眼,努力扯出一個笑容,輕聲道,“葉大公子,看見我這樣,你是不是頓時覺得心裡舒坦多了。”
一瞬的怔楞,葉璟並未回答,只是直直的盯着她,直到確定她的虛脫並不是假裝,這才慌忙的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檢查她的傷勢。
“你的氣息如此混亂,氣血也在體內躥動不安,到底出了什麼事?”普天之下,能夠將桑千雪傷成這樣,恐怕除了天下第一的玉公子,就沒有人能夠辦到了。可是,他們不是``````
沒有直接回答,桑千雪已然將整個身子全都壓在了他身上,早就發軟的雙腿不聽使喚的屈起,差點將他整個人撲倒在地。好在葉璟穩穩的扶助了她,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全然將她擁入了懷中,焦急道,“你等着,我去給你找大夫。”
“不用。”趴在他的胸前,桑千雪輕聲說着話,語氣中卻帶着幾分冷厲,像是在命令他一般。稍緩了一口氣,她才緩緩道,“勞煩你扶我進去,我休息片刻就好。”那個男人所傷的人,又怎是一般大夫就能治好的,更何況她自己的身體她比誰都清楚,每逢月圓之夜所傷,也只有自己才能調息好。
見她這般虛弱,葉璟也不再多問什麼,毫不猶豫便將她打橫抱起走進裡屋,放在了自己的牀上。皺眉看着桑千雪,他那微微揚起的眼角中有着幾許難以掩飾的心疼之色,“不如我來替你打通經脈,以免你血氣亂走傷得更重。”上一次,她也是這樣重傷,好在當時他在場,而後又救了她,不過他感覺這次她的傷勢更嚴重。
輕輕搖頭,桑千雪微睜雙眼看着他,輕聲道,“都不必,只是借用你的房間休息一下,勞煩你幫我找一套乾淨衣服。”她現在這個樣子,誰見了都會害怕,若是還穿着這滿是血跡的衣服回王府,恐怕她怎樣也解釋不清楚。
看了看她衣襟上已經變得暗紅的血跡,葉璟也不多說什麼,隨即點頭道,“好,你先休息吧,我就在外邊守着。”
如此說着,他也不管桑千雪有何反應,徑直將她平放在牀上後還爲她蓋上被子,掖好被角後才緩緩站起身來,輕聲道,“有什麼事叫我便可,我就在門外。”
簡短的一句話,看似曖昧卻又如此自然的舉動,一時間叫桑千雪有些呆愣,連回答都忘記了。
怔怔的看着他走出房門,並且將門再次關上,她才稍稍回神,眼中有着難以言喻的感動。也不知,他們何時變得如此親密,就好似兩個關係極好的人,不分彼此。
在她無處投靠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而他也總是那麼慷慨,就連上次驅動蛇陣受傷後,他也毫不吝嗇的相救。
垂下眼瞼看了看那被掖得很緊的被角,她忍不住抿脣一笑,低聲道,“不愧是江南的葉大公子,永遠都是那麼的紳士,這一點好像比那個人要稍好一些。”這份情意,她會一直記在心裡。
低喃過後,她終是緩緩閉上雙眼,調息打坐不再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