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正捧着個豬蹄吃的香。
她家青鴿說了,吃什麼補什麼,她腳崴了,所以得吃豬蹄。
羅天珵破門而入時,甄妙手中豬蹄差點滑下來,看着氣喘吁吁的人呆呆地問:“世子,出什麼事了嗎?”
羅天珵神色怪異的看着甄妙,同樣有些愣了:“你不是從鞦韆上摔下來了?”
“對啊。”甄妙點點頭。
“那你——”羅天珵上下打量甄妙一番,看着那雙捧着豬蹄白生生油膩膩的手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沒事。”甄妙露出個笑臉,隨後嘆道,“不過田嬤嬤肋骨斷了,我摔她身上了。”
羅天珵低下了頭,久久不語。
甄妙疑惑地盯着,然後發現他雙肩在抖動。
“你在笑?”
被發現了。
羅天珵擡起頭,收斂了笑意大步走到跟前坐下,正色問道:“確認一下,是馨園那位田嬤嬤?”
“嗯。”甄妙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這一次,羅天珵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夠了,凝視着甄妙久久不語。
“怎麼了?”被看得有些忐忑,甄妙悄悄把豬蹄放下了,拿放在托盤裡的溼帕子擦了擦手。
“甄四。”
“嗯?”
“你可真是個寶。”
甄妙臉一下子紅了,頗有些手足無措。
他這話,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說反話啊?
“那個……鞦韆有人做了手腳。”不知道怎麼迴應,甄妙轉移了話題。
室內氣氛一下子冷下來,羅天珵隱忍着怒氣,語氣冰寒:“查出來什麼?”
“是阿鸞發現繩子有人爲磨損的痕跡,祖母把這事交給了二嬸去查,不過下午時咱們院子裡有個小丫頭投井了,這事。應該不了了之了吧。”
“二嬸怎麼說?”羅天珵眼中閃過殺意。
“二嬸說她會繼續查下去的,讓我放心。”
羅天珵冷笑一聲:“現在又是二嬸管家了吧?”
“是的。”甄妙點點頭。
羅天珵起了身,對着門外的白芍道:“把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叫到花廳去。”
白芍看甄妙一眼,見她不反對,欠欠身出去了。
羅天珵來到甄妙身邊:“走,我們一起去花廳。”
甄妙掀開薄被,露出包裹得像糉子一樣的腳:“我腳崴了。”
“不是說沒摔着麼?”羅天珵臉色更難看了。
甄妙老實地低頭:“是沒摔着,從田嬤嬤身上起來後才扭得腳。”
話音才落,身子就騰空被抱了起來,甄妙嚇一跳:“世子?”
羅天珵嘆息一聲:“你可真笨。”
甄妙有些惱。抿着嘴不說話了。
羅天珵抱着她直接走了出去。
一路上,驚掉了無數下巴。
甄妙倒是很坦然。
到了花廳,不一會兒就擠滿了人。
“人都齊了嗎?”羅天珵語氣淡淡地問。
“還有一個掃灑的丫鬟一個燒火的婆子沒來。”白芍道。
“那也無妨。”羅天珵環視衆人。
被視線掃過的人都不自覺低了頭。
羅天珵嘴角露出笑意,彷彿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大驚失色:“大奶奶帶來的人該幹嘛幹嘛,剩下的人,都去二夫人那,讓她重新給你們安排差事吧。”
他早就想清理一下院子了。
整個府中都是二房的人也就罷了,可連自己的清風堂都不知塞了多少人過來。實在令人如鯁在喉。
只是一直以來不能打草驚蛇,只得將就着,沒想到這次的事倒是有了絕佳理由。
更妙的是,甄四還一點事沒有。
羅天珵悄悄瞥甄妙一眼。
這女人。上輩子也沒這運氣啊。
撲通撲通,屋裡瞬間跪了一片,求饒聲四起:“世子爺,求您開恩啊!”
這其中雲燕、雲柳哭得最厲害。
一般來說被主子退回去的丫鬟是沒有什麼好出路的。雲柳和雲燕已經是二等丫鬟,要真的是退回去了,那就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羅天珵面無表情。聲音帶着冷意:“今日大奶奶打鞦韆能摔下來,明日湖邊散步就能落水。既然你們伺候的不周到,那就換一批能伺候周到的人來。”
無數丫鬟婆子哭着表忠心:“世子爺,奴婢們以後定會好好伺候大奶奶的,求您別趕婢子們走。”
雲柳和雲燕衝着甄妙砰砰磕頭:“大奶奶,求您開開恩,留下婢子吧。”
那些丫鬟婆子們似乎開了竅,不再求冷着臉的羅天珵,都衝着甄妙磕頭了。
羅天珵也看着甄妙。
他忽然很想知道甄妙會怎麼說。
是會於心不忍,向自己開口求情,還是一切由自己做主呢?
不知爲何,這兩個選擇他都不大喜歡。
甄妙有些腦仁疼。
這些人真會給她出難題啊。
清清嗓子道:“都先起來聽我說。”
沒有一個人起來的,黑壓壓一片只能看到腦袋頂。
甄妙只得補充一句:“跪着的就去找二夫人吧。”
話音剛落,所有跪着的都站了起來,有幾個起得太猛頭一暈又栽下去了。
其中一個婆子手疾抓住旁邊人的褲腿。
被抓住褲腿的那婆子只覺下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就看到兩條白花花的腿。
那婆子瞬間呆滯,隨後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啊,張三家的,我和你拼了!”
滿屋子心情悲壯的人見了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低着頭,眼角餘光掃着那光腿婆子。
羅天珵黑着臉轉過身去,咬牙切齒道:“胡鬧!”
甄妙也急了,大喝道:“快把褲子提起來!”
那麼老了,難道還想要她夫君負責不成。
羅天珵看向甄妙,正看到她遞來同情的眼神。不由氣結。
她那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覺的,他一點也不想知道!
總算是恢復了平靜,只有那兩個婆子鬥雞眼似的瞪着對方。
甄妙這纔出聲:“世子爺說的話,我自然不反對。不過想來不是每個人都不願意盡心伺候的。這樣吧,今日鞦韆的事,誰能提供一點線索,就可以留下來。等會兒呢,我和世子在這花廳裡,你們一個一個的進來說。世子,你看這樣行不?”
羅天珵神情莫名的點點頭。
下人們都臉色難看的退了出去。
羅天珵這才問道:“甄四。你是怎麼想到這樣做的?”
挑撥離間,逐個擊破,這些手段,分明是他們錦麟衛常用的。
“這還用想嗎?”甄妙訝然,“這麼多下人都趕出去,咳咳,一時半會兒的哪有那麼多合適的進來,倒不如給她們個機會,留下些得用的。”
“那些得用的。如果不知道什麼線索呢?”
“不是說了要她們一個個進來嘛,到時候把誰留下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別人又不知道進來的人說了什麼。”甄妙狡黠地道。
這些困難,她早就替她們想到了呢。
羅天珵驚呆了好嗎。
爲什麼思路有點不對。
敢情她是不忍心都趕出去。還專門想這個法子,自以爲體貼的留下一些人。
她難道不知道經過此事之後,這些在別人眼中的告密者除了死心塌地的呆在清風堂,再沒有別的出路了嗎?
羅天珵深深看了甄妙一眼。
甄妙有些忐忑:“世子。是不是我做錯了?”
“不,你做得很好。”羅天珵微笑起來。
目前完全可靠的人本來就不足,就算全換了。裡面還是會混入一些牛鬼蛇神,如此一來,倒不如這樣發作一批,孤立一批。
“世子,世子夫人。”一個丫鬟進來,跪了下來。
一個個進來又出去,白芍飛速記着,紫蘇則挑出有價值的,讓提供線索的人按了手印。
到最後,鞦韆的事竟然真的有了進展。
昨晚上一個竈上婆子起夜時,看到那個投井的小丫鬟小紅悄悄從後院的狗洞溜了出來,今日發生了這事,因爲怕被牽連,那竈上婆子就沒敢吱聲。
然後還有一個丫鬟說,在小紅屋子裡搜出的剪刀樣式是兩年前打的,那時候小紅還沒進府呢,或許送剪刀的人和這事有關也不一定。
羅天珵和甄妙剛開始只以爲這丫鬟是爲了留下隨意扯了一個情況。
沒想到後面有個小丫鬟說小紅有個乾孃,就是針線房的。
小紅不是家生子,孤零零一人被買進府來,投井後田氏說是追查,其實差不多就算不了了之了,現在突然冒出個乾孃來,羅天珵心中一喜。
他是知道這事定和二房脫不了關係,可知道和有證據是兩回事。
“那婆子是小紅的乾孃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羅天珵問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小丫鬟頭也不敢擡,毫不遲疑地道:“還是一年多前的一日,婢子貪玩躲在花棚裡睡着了,後來醒了忽然就聽到有人說話,就是那婆子要認小紅當乾女兒的事。當時婢子羨慕的很。我們這種外面買來的丫頭,在府裡無依無靠,要是認個乾孃,以後日子就好過多了。後來婢子悄悄注意了,果然小紅經常會有我們沒有的一些小玩意兒,只是問她,她又不說。”
羅天珵揮揮手,讓小丫鬟退下,對甄妙道:“甄四,把針線房那婆子叫來。”
甄妙點點頭,吩咐道:“青鴿,去一趟針線房,就說前不久送來的線配得挺好,我想見見那配線婆子。”
“哎。”
青鴿走到門口,甄妙又補充一句:“務必把她帶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