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也馬上意識到了,立即收功,俯身問她感覺如何。
但是她已不省人事。
方桐趕忙將她抱到牀-上,在她人中處輕按,並讓紅蓮去他的行李袋中取藥箱來。
紅蓮飛也似地去了。
兩顆丹藥喂下去後不久,宋棠終於睜開了眼,但是兩眼惺忪,好像尚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紅蓮暗鬆了一口氣,俯身輕聲問她:“小姐,你感覺如何?”
宋棠笑笑說:“還好,別擔心。”
方桐滿臉慚愧道:“看來你眼下的體質太弱,不適合接受氣功輔助。”又道,“我讓你受苦了!”
宋棠搖搖頭道:“師兄莫要客氣,你也不知道我會這樣。”
方桐嘆氣道:“眼下師妹的身體情況很差,還望師妹再考慮考慮我先前的建議吧。”
宋棠搖搖頭,“我主意已定,師兄不必再勸了。”
方桐看着她憔悴的臉,一時間心疼夾着擔憂,卻又知道再勸也沒用,只好在心裡嘆氣。
方桐離開後不久,周大夫親自送來了龔夫人所需的藥方名單及藥品定價單。
宋棠看了一遍後當即將錢全部付了,並送了周大夫一個漢白玉雕船擺件。
周大夫收下了,道:“藥保證能在大後天一早配齊送到這裡,宋姑娘放心吧。”
宋棠點頭。
送走了周大夫,宋棠讓紅蓮去請鳳祥來。
正準備睡下的鳳祥得知後趕忙起身,換了套衣服就往設在宋棠閨房前面的小客房去。
宋棠將藥方遞給他,囑咐他大後天上午留在家,收了這批藥後立即送往方正大院去給龔夫人。
接着她又將一封密封的信給她,讓他屆時一併交給龔夫人。
信中,她跟龔夫人講了她即將遠赴龍潭縣去找祝公公的事,並讓龔夫人按周大夫的藥方好好服藥,爭取把病情給控制住。
她在信末說:“如果此行順利,我大概會在兩個多月後回來,屆時我再去看望您,望您安心養病,等我回來看到一個健康的您。”
是夜,大理寺卿郭東乘便得知了宋棠將要去龍潭縣找祝公公的事,急得在屋內不停地踱步。
大理寺少卿富誠也在,見郭東乘久久沒有主意,他比他更急,忍不住起身道:“大人,萬一她此次去真的獲得了一手線索,那我們大理寺這邊可就不好向皇上交代了,望大人抓緊時間應對。”
這當然不僅僅是不好交代,還事關大理寺近四十人的前途以及他們後面三代的前途命運,因此富誠是從心裡希望大理寺贏的。
郭東乘:“但我們不能見她去也跟着去,這有違我們的合約。”
富誠:“然而合約上也沒有明文規定說她去了我們就不能去。”
郭東乘看了他一眼,慢慢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
富誠乃貴妃富敏的親弟弟,富敏這幾年比較受寵,因而不遺餘力地向皇帝提攜這個弟弟,加上富誠本身確實很有能力,因此這幾年在大理寺升職得特別快,眼下還不滿三十歲已經坐到了大理寺少卿之位。
如果說郭東乘做事以穩重妥帖著稱,那麼富誠做事則很果敢幹脆,並且帶點狠絕,是大理寺人眼中不太好惹的主。
不過他儘管爲人狂傲,但對郭東乘還算是客氣的,畢竟後者是他的上司,哪怕只從個人利益上兩人也沒必要翻臉。
但是最近大理寺中不少人都看得出來——富誠的勢頭已直逼郭東乘,甚至隱隱有取代郭東乘之徵象。
儘管有人曾暗示過郭東乘,讓他注意應對,但郭東乘並未對此作出反應,因而沒有人知道郭東乘是怎麼想的。
郭東乘看着一臉焦灼的富誠說:“雖然合約上沒有說,但我們也不能做得太過明顯,讓別人以爲我們在依賴她的線索。”
富誠想了半晌才應道:“大人,我當然也很明白大理寺贏就意味着博物館所有職員及其家屬需要送命,但說句實話,既然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他們爲此而送命也不算很冤枉。”
郭東乘的表情微變,正色道:“不能這麼說,那也是185條人命,且其中絕大部分是完全無辜的,換做我們,遇到這樣的事會做何感想?”
富誠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嘆氣道:“但若必得做出取捨,總歸得先保住自己的利益,不是嗎?”又道,“眼下已經十多天過去了,我們這邊尚未找到突破口,再這麼下去我們將會面臨什麼,我想大人你比我更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死守着仁義道德那一套,只怕最後會一敗塗地。”
郭東乘拍拍他的肩頭說:“我們已盡了力,這點皇上也是清楚的,一步步來吧,眼下急也沒用。”
富誠臉上隱露怒氣,但依然竭力保持着禮貌道:“大人,事態如此緊急,我們怎能不急?就算不是爲了我們自己,也得爲皇上和朝廷想想啊。”
郭東乘不做聲。
他繼續道:“雖然我也知宋姑娘此舉有她的道理,但我們大理寺又有什麼錯?況且此合約也是因宋姑娘去見皇上才訂下的,我們等於是被迫接受這讓人左右爲難的條件,那我們在此事上又何必太過客氣和忍讓?”
說到後面時他的怒氣已經忍不住。
郭東乘挑了挑眉,問:“那你覺得接下來該怎麼做?”
富誠的臉色頓時和緩,聲音也和緩了下來,道:“既然我們不太適合明着去龍潭縣,但我們可以暗中派人去。”
郭東乘有些猶豫。
富誠進一步說:“大人,千萬莫要猶豫了,反正我們不跟他們明着幹,他們也不會知道我們是誰。”
郭東乘:“讓我再想想吧。”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給你回覆,”
富誠忙說:“明天就來不及了。”
郭東乘:“相信我,我會想出妥當的應對方法的。”
富誠一臉失落地起身告辭,走到走廊下時又轉身道:“大人,事不宜遲,望你最好今晚有個決定。”
郭東乘:“我會盡快給你個答覆,你先回去吧。”
富誠:“老實說,屬下今晚恐怕躺下也睡不着。”
說罷他轉身快步離去。
富誠走後,郭東乘回房,心事重重地坐在正在看書的夫人張淑文的對面。
張淑文愛好讀書,每日手不離卷,是位極有見識之人。
腹有詩書氣自華,張淑文雖然算不上標準的美人,但渾身透着一股非凡的氣度,因而看起來十分的端莊、優雅和耐看。
見郭東乘似有心事,張淑文立即放下書,走到他的身後,一邊爲他按摩雙肩,一邊問他是否遇到什麼棘手的事。
她的手法力道輕柔,讓他感覺她的按摩就像是撫摸,既舒服又放鬆。
他不禁閉上了雙眼,靜靜地享受着,少傾纔跟她說起自己的心事。
張淑文聽畢在他對面的椅子坐下,目光溫和地看着他說:“老爺,從眼下的情況看,無論如何我們也得有所應對才行,因此我也認同富大人的建議,而且最好是今晚就派人去。”
郭東乘面露爲難之色,看着她嘆氣道:“可這真不是君子所爲。”
張淑文握住他的手說:“老爺,緊要關頭,寧可先小人後君子。”
郭東乘又想了半晌才點頭道:“好,我今晚即派人暗中趕往龍潭縣。”
說罷他立即讓人去將富誠請返。
待那人領命出去後,張淑文接着說:“老爺,那宋姑娘如此拼命,我們這邊也要拿出十二分的拼勁來纔好,爲了穩妥起見,建議您向皇上申請添加得力人手相助。”
郭東乘愣了片刻,道:“眼下大理寺有近四十人,且個個都是查案能手,再申請添加不知皇上會否答應。”
張淑文:“若是其它案子,再申請加人他未必同意,但是這次是丟了國寶,皇上不會拒絕的。”
郭東乘想了想,說:“基本上我們所知的查案能手都被招納到三司(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了,再找的話恐怕只能從民間去找了。”
這不過是他的故意說辭罷了。
張淑文搖頭道:“未必,畢竟天下之大無所不有,何況人才輩出。”又道,“皇上只需一道聖旨便可將天下人才招攬來,你儘管向皇上申請看看,我想皇上爲了早日破案一定會認真考慮此建議的。”
郭東乘:“但是也有可能被皇上批評,說大理寺辦案不力。”
張淑文:“相較於破案來說,被皇上批評幾句又算什麼?何況此案離奇,一時半會查不出來一點也不奇怪,皇上肯定能理解的。”
她這麼一說,郭東乘心裡的顧慮果然消減了不少,握着她的手柔聲道:“好,我明日便向皇上申請。”
富誠正坐在往自己府邸回的私人馬車上,他緊閉着雙眼,似在沉思又似在傾聽外面的蟲鳴聲。
當郭東乘派來的人追上時,他嘴角微揚,馬上讓馬車伕調轉車頭,朝郭府方向疾馳而去。
郭東乘和富誠當晚便安排了五人去龍潭縣。
這五人中有兩人是郭東乘的親戚——表哥鄭也和堂弟郭東湖,兩人是富誠的人——白鵬和翁飛,還有一人是武林高手龍山,乃郭東乘當年在飛龍山習武時的同門師弟。
五人的武功皆高強,且都在江湖上行走過,他們於今晚深夜出發,無疑啓程時間已比宋棠一行人早了幾個時辰,所以安排完畢後郭東乘和富誠都大鬆了一口氣。
當他回房躺下時,夫人張淑文正等着他。
他聽了夫人的建議——先不跟富誠說自己明日將跟皇上請求加人手的事,一切等皇帝那邊做出決定後再算。
這晚他難得地睡了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