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被捕之後,先是被押送到了龍府,由龍府發落。潛龍氏向來以藏鋒爲訓,潛龍易風絕對是一個扭曲的例外。花兒侵犯孤城氏皇道在先,殺潛龍大少爺在後,更何況潛龍氏非官非吏,於是潛龍二老爺便將花兒轉送官府審理,以示對孤城天朝的尊重,這纔是潛龍氏的做法。
花兒被轉送到皇家直屬的刑部衙門,皇族爲了迴應潛龍氏的尊重,以特殊的禮儀啓用了開國時期的酷刑:九族十斬。將花兒九族連坐,十段分屍。只不過,花兒孤身一人,就算天大的罪孽一樣是自己承擔。花兒以飛花神奇誘殺潛龍大少爺的狂事由此而告一段落。
兩天之後,刑部死牢,黑鐵鑄造的牢籠之中,衣衫襤褸橫躺着的便是瘋子花兒。瘋子仰面朝天,他在幹什麼呢?幾聲呼嚕傳出,他竟然在睡覺,而且睡得正酣!
來門外,走進來兩個人,一個高頭大馬,魁梧兇悍,另一個瘦小羸弱,略微駝背,兩人便是逡巡死牢的獄卒,兩人有說有笑,步入死牢。
高大的獄卒道:“聽說萬里城萬世王忽然病故,他的死訊於昨天傳到孤城,震動了整個皇族!”
“可不是嗎!如今大街小巷都在傳,潛龍大少爺,長風萬里王,上朝天國忽然失去兩位傳奇人物,真是可惜啊!”瘦小獄卒道。
高大獄卒繪聲繪色道:“是啊!當初孤城長風和孤城浩嘆兩大勢力明爭暗鬥,孤城長風明顯佔了優勢,要不是孤城長風后來退讓,遠赴邊境鎮守萬里城,說不定如今天朝會是長風王的天下!”
瘦小的獄卒以手掌在脖子上一抹道:“話也不能亂說,當心腦袋!”
高大的獄卒立即改口:“不過古城長風被封爲萬世王,後代萬世爲王,孤城浩嘆也算對得起他的!”
瘦小的獄卒似乎是孤城浩嘆的崇拜者,他眼光一閃,滿臉崇敬道:“可不是嗎!據說孤城浩嘆一接到萬世王的死訊便嚎啕痛哭,重情重義的他不顧大臣們的反對,毅然要親自遠赴萬里城悼念仁義皇兄!”
高大的獄卒雙手一抱,懷疑道:“我猜,他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
瘦小獄卒憤然挺胸,據理力爭:“你敢懷疑當今的孤城之王?”
高大的獄卒這才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一低頭,一弓腰,沒了語言。
此時,兩個獄卒正好巡查到花兒的牢房之前,地面上忽然傳來隱隱的震動,接着是軍號長鳴,呼聲震天,車馬齊動,轔轔蕭蕭。
“看吧!孤城之王真的御駕親赴萬里城了!”瘦小的獄卒雀躍一呼。
“啊!果然!”高大的獄卒心服口服,但接着又懷疑道:“孤城之王帶領精銳出城,如此一來,孤城裡不就空虛了?”
瘦小的獄卒驕傲道:“怕什麼?孤城劍法殺人於無影無形,奪命於千里之外,誰敢在孤城放肆?”
“那倒也是!”
“不過孤城之王的仁義重情,還得歸功於那孤城神女啊!”
“咳!可惜啊……可惜……”
兩人談天說地,說着漸行漸遠。
爲早日平息這場風波,又過了一天之後,便是花兒受刑領死之日。
黃花十字路口,中心有一片頗大的廣場,這便是南城刑場。
這一天,黃花十字路口一大早就被好事者們層層疊疊圍住,只留下金銀兩道可以通行。花兒受刑,這可是孤城近百年來最大的一樁奇事。時近午時,刑場四周已經人山人海,來自孤城八方的看客將各條民道擠得水泄不通,甚至連遠處樓頭房頂都站滿了看客。
萬世寒風吹,淒涼雪花落,午時將近,花兒被押送到刑場,他將被十刀分屍。
圍觀的城民們喧聲沸騰,他們並不是來看十刀分屍的,而是來期待眼前這天朝神人再有什麼驚天之舉!這個用魔魂遺書來擦那種地方的瘋子!這個在石上栽花整整五年的乞丐!這個勾引洛大小姐傾心,五年來氣死無數遊人的瘟神!這個用離奇手法瘋狂誘殺潛龍大少爺的神人!他給世人帶來的驚心動魄鬼哭神嚎實在太多太多!
甚至可以說,他是人類有史以來最令人崩潰的神奇存在!
這樣一個人,他真的會從此隕落嗎?衆人很想知道!所以才摩肩接踵,躋身張望。
“破廟無名氏!”行刑官員開始宣讀斬令狀:“目無皇法,褻瀆孤城,私自踩踏黃金大道,死罪;施展妖術,荼毒生靈,暗害潛龍易風,連坐。破廟無名氏犯此等滔天大罪,罪不容誅,上朝天國,皇恩浩蕩!特降九族十刀之刑,以洗其罪……”
官員宣讀完斬令狀,私自問了花兒一句話:“種花人!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花兒偏頭,淡然道:“有啊!又一句。”
“說!”
“不知道陰間地獄的女鬼,是不是也穿肚兜!哈哈哈哈……”驟然爆笑,如雪山崩塌;忽轉悽然苦笑,如冰雨入夢;再是三聲藐視天神般的狂笑;又變一陣滄海桑田般的沉笑……嘲笑,冷笑,苦笑,狂笑,佯笑,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笑。
人間第一神笑,臨死而發,震撼天地,蕩氣迴腸!
監斬官員一聲冷嘆,拿起令牌一扔,高聲一句:“午時已到,行刑!”
飛雪大亂,長風怒號,癡人狂人,悲天憫天……
古老的刑法,花兒被綁到一根木樁之上,由兩個紅衣劊子手手持鋼刀,十刀分屍,殘忍之極。劊子手已經就位,沒有人就得了他,這是孤城氏的皇命,連天也改變不了!
劊子手揚刀,鋼刀在風雪之中閃閃發亮,圍觀者冷汗浸發。
鏘的一聲,一刀砍下,圍觀者一陣心驚肉跳!
“啊!人頭沒有斷!沒有斷啊!”圍觀者中忽有一老者驚呼道。
果然,花兒的頭沒有斷,砍他的頭的那把鋼刀卻斷成了兩截,難道他的脖子比鋼鐵還硬?
“這!這怎麼可能!”一個劊子手驚呼着退後兩步,無法置信!
另一個劊子手揮刀再剁,又是鏘的一聲,鋼刀又斷!
全場驚呼沸騰,這神人果然匪夷所思!果然又有驚天之舉!
“妖民!還敢用妖術抵抗!衛兵!衛兵!快上去把那妖民亂槍刺死,然後再十刀分屍!”監斬官員一見怪事再發,滿頭汗珠,憤然高呼。
花兒無奈,他哪裡用了什麼什麼妖術?他只不過閉目等死而已,難道是老種花人顯靈救他?
十幾個衛兵立即挺槍而上,踏上刑場,一聲齊喝,十幾把鋼槍齊齊向花兒刺去。
呼……一陣風雪驟降而下,澆灌在十幾個衛兵的身上,十幾把鋼槍隨即一滯,那些衛兵竟然轉瞬之間變成了十幾座淺藍色的冰雕!
淺藍色飛雪!淺藍色的冰棱!淺藍色的憂傷!淺藍色的絕美!這難道是……這必然是……雪女奇功!
“孤城小神女!孤城小神女……”圍觀者忽然震驚,進而奮力嘶喊着這個神奇的稱號,有的甚至莫名其妙地淚流滿面!刑場進入高朝!
雪女奇功只有雪族人才能施展,而人世間最後一位雪族後裔,絕對自有那深宮之中的孤城蕭蕭雪!但是,孤城浩嘆百般寵愛的小公主,爲什麼會遊玩至此?爲什麼還出手就一個瘋子白癡呢?
蕭蕭雪花!深深淒涼!黃花十字路口北面的通天大道之上,遠遠地盡頭出,飛雪之中,傳來一陣馬蹄,噠噠……噠噠……一聲聲,孤獨而冰冷……
“孤城小神女!孤城小神女……”觀衆們已經近乎瘋狂,爲來的人而瘋,而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狂!
其實,每一個天朝人都知道,在上朝天國,事實上最後權利的並不是孤城之王:孤城浩嘆,而是神女的小公主!因爲孤城浩嘆對神女的死耿耿於懷,他一直自以爲是自己熾熱的激情把神女燒化的,冰肌雪骨纖纖柔體,哪裡受得了一個血性男人的強烈熱愛?神女死後,孤城浩嘆對小神女百般呵護,其溺愛之深世人皆知。人世間凡小神女想要的,孤城浩嘆捨生忘死也要讓她得到;人世間凡小神女不想要的,孤城浩嘆逆天而行也好把他除掉!
好在孤城小神女遺傳了她母親的善良,縱使百般溺愛,本性也聖潔無暇。只不過,她始終是在皇室嬌慣之中長大,有的時候,她的任性可以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噠噠……噠噠……馬蹄聲漸近,風雪之中,通天大道的黃金道上,終於出現了一匹獨角銀鬃馬的蹤影,銀鬃寶馬剽悍壯偉,雄姿在風中飄灑蕩氣。這樣一匹大馬,真的是一個女孩子能夠駕馭的嗎?
寶馬踏過之處,路人紛紛跪下,一動不動,瞬間低頭沉默,因爲孤城小神女有個特點:凡她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許亂說,不許亂看,不許亂動!
可是,那銀鬃大馬上的真的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