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半個時辰,丁二擡手指着前方說道:“公子,到了,就是那裡。”
楚良嬈擡眼看去,只見不遠處林木高聳,鬱鬱蔥蔥,樹蔭之下隱約可見一座樸素的小廟。牆壁上攀着綠油油的爬山虎,看着宛如隔世。
真是處清幽的好地方,這地方比起她往日上香的地方看起來更像個寺廟。
還未進門,楚良嬈心裡便生出探尋的好奇心,只等下馬一觀。
再近一些,便能聽到笤帚劃過地方的聲音,一個駝着背的老僧聽到馬蹄聲慢慢回過身來,看到幾人氣質不凡,便行了個佛禮,口呼佛號。
這老僧滿面皺紋,眼袋低垂,看上去就像是垂垂老矣,但卻還出來勞作,可見這寺廟的情況並不樂觀。
楚良嬈跳下馬,將繮繩遞給周媽媽,上前行禮道:“這位師父,我們途徑此處,想進去拜拜佛珠,不知可否?”
“施主請便。”老和尚讓開身子,並沒有刻意諂媚討好,也沒有開口要香油錢。
這份淡然的心境讓楚良嬈肅然起敬,領着周媽媽和丁二,她提步向廟裡走去。
推開脫漆的木門,楚良嬈走下臺階,環視一圈只見此處地方雖小,建築雖老舊,卻透出歲月沉澱的痕跡,而且收拾地乾淨整潔,怎麼看怎麼合心意。
一邊打量着,楚良嬈一邊說道:“真是個好地方。”
再想到霍泰楠時常來此,楚良嬈心裡便對霍泰楠的品味滿意了,至於來這裡的本意,她倒不覺得重要了。走進大堂,看着顏色晦暗的佛祖,楚良嬈跪在蒲團上恭敬地拜了拜,隨即起身將隨身帶的錢財都捐到了功德箱裡。
“公子,您要不要歇一歇,小的去尋些水來。”丁二說道。
楚良嬈略一點頭,自顧自地走到院子裡的小桌前坐下,看着頭頂的綠色,她說道:“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聲音讚道:“公子好文采。”
楚良嬈沒料到竟還有人,回過身來一看便愣住了。
只見對面的人也是一愣,鞠躬行禮道:“小生姓蕭,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說話的正是那日在船上見過的蕭明月蕭大班,楚良嬈自是不會透露姓名,只自我介紹道:“免貴姓林。”
“原來是林公子。”蕭明月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溫和地說道,“想不到竟有人和小生一般對此地感興趣。”
楚良嬈對這示好的蕭明月不帶好感,此時聽他這麼說,便只是笑一笑,說道:“是啊。”
看出對方並沒有應付自己的心思,蕭明月便告辭:“小生還有事想跟佛祖請教,就不叨擾了。”
“請便。”楚良嬈謙遜地說道。
蕭明月側過身來,饒有興致地看了楚良嬈一眼,隨即打開摺扇搖搖晃晃地進了大堂。
丁二皺了皺眉,低聲道:“公子,這人落地無聲,每步都一般力道,是個內功高手。”
嘴角扯了一下,楚良嬈說道:“既如此,我們先回去。”事實上,她也覺得這突然冒出來的蕭明月莫名其妙,自己跟他雖有過一面之緣,但卻沒有過交集。不知爲何,她看到此人就很是不舒服。
仔細思索一番,丁二建議道:“此人功力於小的應該不相上下,公子不必急於迴避。”
楚良嬈看他一眼,說道:“想誇自己就明說,還拐這麼大個彎。”
丁二神情一僵,對着楚良嬈說道:“公子,這樣不好。”
楚良嬈也不再逗他,說道:“只怕這裡沒有素齋給我們吃,看樣子午時之前還得回城。”她雖是來找人的,但也不想餓着肚子,要知道經過減肥的她最捨不得委屈的就是自己的胃。
見楚良嬈去意已決,丁二也不多勸,只吩咐兩個護衛把馬牽了過來。
楚良嬈走出小廟,跟那掃地的老僧見禮,隨即告辭。
周媽媽心中不解,這纔出來沒多會,怎麼就要回去了?想着,她建議道:“公子,不若讓媽媽再等等,興許能碰上也說不定。”
“不必了,一起來,一起回。”楚良嬈騎上馬,夾緊馬肚,身下的馬匹便撒歡地跑了起來。
丁二緊隨其後,周媽媽也不甘落後,嘴上喊着:“公子您騎慢點。”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絲毫沒引起掃地老僧的注意,直到蕭明月從廟裡走出,掃地老僧原本渾濁的雙目精光畢露,他說道:“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不要把這裡牽扯進去。”
蕭明月勾脣一笑,媚態百生:“我能有什麼目的,不過見她一面罷了,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麼人讓一向心如止水的他都動了心。”打開摺扇慢悠悠地輕搖着,他說道,“今日一見,真是刮目相看,比起那些裝正經的官家小姐,這寧安郡主確是有趣。”
垂下眼瞼,掃地老僧歸於平靜:“人你也見過了,以後不要再來。”
“呵。”嘲諷地勾起脣角,蕭明月說道,“你當我樂意來你這個破地方?要不是我出錢,你以爲你還真能當個隱世之人?”
掃地老僧不語,回答他的只有掃地的刷刷聲。
寺廟前發生的這一幕,馬背上的楚良嬈自然無從知曉。
一行人疾行回城,身後塵土飛揚。
行至途中,對面一人一騎迎面而來,離着還有百米的位置,他勒緊繮繩,一臉驚訝地看着楚良嬈。
看到來人,楚良嬈嘴角一抽,也拉了繮繩,身下的馬匹隨着慣性衝出十幾米才停下,馬蹄不安地踏了幾步才漸漸趨於平穩。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龐,楚良嬈覺得自己的化妝應該不至於這麼輕易被看穿纔是。可是對面那人的目光灼熱的好似能看穿她一般,這讓她十分羞窘。轉念一想,若不是認出自己,他又怎麼會停下來?
這個念頭讓楚良嬈羞紅了臉,婚前相見這種事實在是……讓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丁二和周媽媽互看一眼,自覺地沒有出聲,而兩個護衛由始自終都沒開過口,自然也不會說話。
看着對面羞紅了耳垂的楚良嬈,霍泰楠跳下馬來,牽着馬走向前,神色既無奈又好笑。
好似被人當做了一個頑童,楚良嬈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之前的豪言壯語早就拋到了腦後。按理說她應該下馬,可想到自己下馬的挫態,楚良嬈又不想丟人了,索性在馬背上埋着羞紅的臉,不敢擡頭見人。
胸口的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楚良嬈正覺得呼吸都急促之時,便聽到一個宛如天籟的聲音溫和地說道,“來,我扶着你。”
擡眼,只見霍泰楠朝自己伸出手,寬厚的手掌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下意識地伸出手,楚良嬈又將手縮了回來,輕聲嘀咕:“我自己能行。”
“我扶着你,沒事的。”霍泰楠放輕聲音勸道。
楚良嬈猶豫地將手放在他溫熱的手掌上,一陣電流從指間傳到了頭皮,但她依然做出鎮定的模樣,說道:“那,我下來了啊。”
見霍泰楠點頭,楚良嬈這才下馬,不想因爲過分瀟灑,用力過度,腳一落地差點沒站穩。好在有霍泰楠扶着,不然此時還不知道怎麼丟臉呢。
收回手,楚良嬈故作自然地說道:“謝謝。”
“舉手之勞。”霍泰楠笑一笑,問道,“郡主怎麼這副打扮?”
雖然不想承認,但被看穿已成事實,楚良嬈便只得解釋道:“這樣方便,還以爲沒人認得出來呢。”
聽到這樣的解釋,霍泰楠不禁失笑,不會讓人看出來?明明很明顯吧?
一旁的隨從見兩個人說上了話,便紛紛自覺退了幾步,留出空間。
見丁二站的地方不遠不近,恰能保護到楚良嬈又不至於太乾擾,霍泰楠原本的憂慮才輕了些許,但到底還是不放心,便對楚良嬈說道:“郡主要找我,不妨讓人來說一聲便是,何必弄成這個樣子?”
聞言,楚良嬈面色微變,見霍泰楠並無輕視之意,這才說道:“還是這樣見好一點。”說着,她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找你?”
見楚良嬈不願意說出原因,霍泰楠拐開話題問道:“郡主,你找在下,不知何事?”
提起正事,楚良嬈又囧了,抿了抿嘴,她說道:“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眼睛微微眯起,霍泰楠目光落在楚良嬈身上,對上那雙認真執着的眼睛,他說道:“你是不是以爲我上門提親是受你父親指示?”
驚訝地張嘴,楚良嬈說道:“這你都能猜到?”
“這並不難猜。”霍泰楠由衷地說道,“現在,你還想知道麼?”
楚良嬈鄭重其事地點頭:“是,我想知道。”
“這是在下個人的意願,與他人無關。”霍泰楠答道。
這個回答並沒有讓楚良嬈滿意,她追問道:“可是,我們才見面幾次,互相都不是很瞭解,再則……”咬了咬脣,她接着道,“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郡主的擔心,在下都明白。”霍泰楠說道,“郡主身份尊貴,求娶之人不知凡幾,在下能有次幸也是天意。”說了這句,霍泰楠又打量起楚良嬈的神色,見她一臉迷茫,便說道:“在下並非貪圖顯貴,我歡喜的,只是你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