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辣滷雞爪
是挺高興的。
在你吃我牡丹魚片之前，都挺高興的。
夢裡頭的徐慨，不言不語，內斂安靜，雖叫人捉摸不透，卻不算討厭。如今看一看，話是多了不少，可還不如不說話，至少不說話時只是冷淡，這一說話是欠揍。
含釧自詡是好脾氣的人，可這些時日每每一見徐慨，她心裡頭這股氣，就不打一處來！
這氣一來。
胸口倒是不那麼疼了。
含釧扯開一絲笑，“每天都挺開心的呀。往日裡客官看不出來嗎？”看了眼沒剩多少的魚片，“您回去後還是喝點山楂水晚上吃太多，容易嗝食。”
說完，未停留半刻，轉頭就走了。
徐慨看含釧原本是笑着的，如今卻板着一張臉轉頭就走，有點莫名其妙。
那阿良在其中必定是吃了銀子的。
既是要打理莊戶，總不能時時處處都仰仗黃二瓜。
徐慨低頭清咳了一聲，放了一小錠銀子在桌上，也轉身走了。
徐慨心裡想着事，看了眼鍾嬤嬤，無甚印象，隨口道，“地契房契得收好在宮裡兢兢業業幾十年，爲的就是體體面面地出宮養老不是？”
含釧趁着天氣晴朗，租了一輛牛車，帶上鍾嬤嬤去她名下的產業——東郊二十畝的林場如今正荒廢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種了幾棵稀疏的橘子樹，含釧飽餐一頓橘子的夢想徹底破滅。這還不是最破滅的，後海那十畝的莊地壓根就無人耕種，不知是荒廢了幾十年的地，貧瘠得恐怕一顆菘菜都長不出來！
故而，女使出宮雖好嫁，家中略有些恆產家底的人家倒也不太樂意娶回去——雖懂琴棋書畫，斷文識字，可不會管庶務啊！許多人家，特別是官宦人家，一家人的吃穿嚼用全依仗着中的田地收成，或是店鋪租子若主婦沒成算，家底便會越過越薄，一家人的吃穿都沒着落了。
鍾嬤嬤是認得徐慨的，前些時日徐慨來吃飯，都遇上鍾嬤嬤或是午歇或是清賬，沒遇見過。如今鍾嬤嬤看清了徐慨的臉，連忙出了櫃檯，照着宮中的舊例佝身福禮，“給您請安了！奴先前兒是浣衣局的女使，蒙了皇恩放歸出宮，往前還承蒙您的照顧，收過千秋宮的打賞。”
香料還是拉提給配的，含釧嚐了嚐味兒，伸手多撒了一把幹辣椒和乾花椒進滷水裡，教導拉提，“做菜不是模仿和復刻，得用腦子想——你這味兒頂天了算是北京城裡做滷味最成功的，和留仙居這些個大酒樓的味道差不離。那食客爲啥要在咱這兒吃滷菜，不去留仙居吃？”
辣滷牛肉、辣滷牛肚、辣滷雞爪、辣滷鴨腸、辣滷藕片都是下酒的好菜。
幹辣椒、乾花椒成倍入味後，雖失去了一部分不太吃辣的食客，卻讓另一部分食客吃上了癮。
徐慨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含釧不瞭解這一塊兒的生意，未置一詞，跟着黃二瓜的思路走。
本就是落他們的戶頭，還在中間吃銀子，這不是吃自己的肉嗎？
辣滷是含釧這些時日推出的另一道好菜。
只見眼前利，不見長久益。
君子之行，向不圖報。
小姑娘可真難懂
哪樣田種哪樣菜，什麼時候收成好什麼時候收成差，該收幾個點的租子，又該請怎樣的莊戶
真是蠢。
誰曾想到，卻是竟是這麼貧瘠！？
掌櫃的都進竈屋了，只能和櫃檯後那位鍾嬤嬤結了銀子。
黃二瓜看了林場和莊地的地貌，心裡大致有了譜，幫着鍾嬤嬤規劃了一番，“東郊的林場地勢高、土地肥沃，您隨手撒把種子便可長出好苗。您種上橘子樹、桃樹、棗樹和甘蔗，保您一年四季都有收成。至於那塊莊地是旱地，荒了許多年，前兩年的收成可忽略不計，必得到第三年纔可收支持平，您請兩戶莊戶來來幫您耕種麥粟或是菘、葵菜，或是瓜類，都挺好，往後也是一項可觀的進賬。”
這兩從宮裡出來的，從未學過庶務。
一段小事，何必日日掛嘴。
第二日去，含釧就帶上了官牙的黃二瓜再去一次，評了評林場、莊地和山地，含釧和黃二瓜是老熟人了，含釧還特意給黃二瓜帶了一盒新出爐的紫米糕和一匣子昨兒個才撈起來的辣滷雞爪。
以五十兩銀子的價格賤賣了山地，又託黃二瓜找到了兩戶剛從山東到北京謀生的莊頭，買了苗兒、種子，原處蓋了兩間簡樸實用的宅子，正好如黃二瓜所料，六十兩銀子剛好懟夠。
如今怎麼板着一張臉，跟誰欠了她十兩二十兩銀子？
合着這些房產地契物歸原主，全賴這位爺使的力氣？
有了前頭兩處做鋪墊，含釧看着香山那十畝鬱鬱蔥蔥嗯長滿雜草和奇奇怪怪的壓根就不結果的樹心情倒是很平靜。
得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兒。
臉色跟這春日的天色似的，一會兒陰一會兒陽，一會兒落雨一會兒天晴
鍾嬤嬤轉頭看了看布簾子直直垂下的竈屋，輕輕抿了抿嘴。
留下鍾嬤嬤在櫃檯後琢磨了半天。
鍾嬤嬤看着這些個壓根無人打理的田地，面色沉了沉，“把銀子拿給阿良去買的後海的莊地最貴，給了他一百二十兩銀子他回來說，這十畝地肥沃有賺頭，本身就帶着租子，一年可收三十擔毛糧，十來擔精糧，換作銀子便是十多兩銀子。”
鍾嬤嬤也聽得雲裡霧裡的。
如今，黃二瓜正啃着雞爪站在蕭瑟的山地跟前，搖搖頭，“莊地和林場都還有得救，這山地能賣了就賣了吧，回點現銀，咱去賃幾個能幹的莊戶好好打理打理您的林場和山地。”
剛纔都還高高興興地拿着地契房契回來了？
簡直是兩眼一抹黑。
月明星稀，接連幾日，都是大晴天。
含釧搖搖頭，那兩口子便是當奴才，一輩子都只能當最低等的粗使！
含釧聽着記在心裡頭。
話說出口，便發覺說漏了嘴。
含釧特意帶着小雙兒去近郊書場買了幾本《齊民要術》、《陳敷農書》、《王禎農書》等，眼睛從書攤上掃過，抿了抿脣，終究是將那本書抽了出來，放在一塊兒算了賬。
第二更會晚，大家先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