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糖漿
（劇情需要，哥哥年齡做一下調整，之前說的比含釧大兩歲，改爲比含釧大八歲，是個北漂未婚男青年了）
含釧鼻腔有些發酸。
她在掖庭過得苦。
難道哥哥就過得不苦？
十年前，哥哥也纔不到十五而已一個十四歲的少年郎單腳利手在漕幫這樣魚龍混雜、凡事不要錢要命的地方不僅掙扎着活下去，更要努力支撐曹家的門楣，確保漕幫大權不曾旁落
其間之苦，不比深陷掖庭簡單。
含釧不知說什麼。
曹醒陷入了回憶，也不知說什麼。
十年前的歲月，他片刻都不想憶及，原因無他——太慘太苦。
父母在山東身亡的消息，半個月傳回江淮，消息回來的第二天，父母的棺槨也走水路運了回來。祖母給他做了孝服白帽，不許他哭，只會大哭的子孫沒有爲曹家當家人擡棺的資格。他將母親的棺槨扛在肩頭，從碼頭一直走向曹家祖墳。
他聽見有人在哭。
可他不知道是誰。
這些人在哭什麼？
他不解，死的是他的父母，失蹤的是他的妹妹。那些人有什麼好哭的？
曹醒看着含釧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就像柿子被炸開後，淌出的粘稠的糖漿。
含釧點了點頭。
舅舅會愛小外甥，一輩子。
若是祖母知道了，必定又是上天下海一頓亂罵。
多麼完美的設定。
這麼多天了，含釧只知家中院落還有一位嬸孃和一位姐姐，卻因其偶感風寒，一直閉門不見。
從此之後，他手上沾過的血、攥着的人命便多了起來。
他必須成爲這個人。
他會給妹妹找一個聽話溫順、漂亮高大的男人做夫婿。
少年的尖叫、族老的慌張，祠堂此起彼伏的勸和尚且歷歷在目。
他記得那條長長的路上落滿了白花花的紙錢和路人不要錢的眼淚。
多麼美好的幻想。
父母落葬第二天，族中耆老開了祠堂，逼迫祖母再立嗣子，祖母肩膀還彆着一隻小小的白花，杵着柺杖揚起頭站在宗祠之中，堅決不肯。耆老們找到的嗣子人選比他年歲還小，還顯稚嫩的眉眼卻賊眉鼠目地在祠堂中上下打量。
可惜，全被打亂了。
他的匕首割破了少年脖頸的皮膚。
含釧乖巧地再點點頭，“我會與她們好好相處的。”
漕幫發展近百年，葷的雜的明的暗的，全他媽都做過。殺人放火做過、攔路劫財也做過。
祖母氣得赤目紅臉。
最後，也是最爲重要的一點。
他不止一次地幻想過等找回妹妹，他該怎麼做.首先，他要將北疆的寶石、倭國的珍珠、東南的珊瑚，一斗一斗的黃金、白銀堆滿整個屋子，要將一沓一沓的地契與房契裝滿大木匣子，全都送給妹妹，全都送！
然後，他要與妹妹吃飯、遊湖，帶着妹妹逛園子、吃糕點、投壺、騎馬、泛舟、圍獵.所有小姑娘擁有的、玩過的，他全都雙手奉上。
男人不需要家世顯赫，最好是出身讀書清流，有一些見識，但見識別多、心眼別大，必須對妹妹好，若是膽敢對妹妹不好，他便讓漕幫的人把男人摁在河裡，等男人快要窒息的時候再提起來，一遍一遍地讓他記住教訓。
若含釧未出宮，那他們一輩子也遇不到，他一輩子也找不到妹妹！
曹醒再睜眼時，嘴角便噙了往日慣常的那抹笑，在微黃燈光的暈染下，精細雅緻的眉眼就像書中常提的貴公子，“小叔公是祖父庶弟之子，在沉鹽事件中爲保母親自斷右手，如今與兒子鎮守江淮漕幫。跟隨我們北上的嬸孃與堂妹，是小叔的妻女，堂妹比你大一歲，身子骨弱，祖母便帶在身邊北上求醫。一家人與咱們家走得比較近。”
但是總不能叫曹醒一個人支應門楣吧？
她既是認祖歸宗，總是要擔起一份責任的。
他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猛衝撞開了擋在嗣子人選之前的族親，一把匕首寒光盡顯，橫在那個少年的喉頭。
等生了孩子，就姓賀。
爲什麼是徐慨？
一個家族發展至今，必須定調，否則就會像沉鹽事件一般，家族面臨全軍覆沒之險。
曹家急需一個掌門人，帶領家族從黑變成白，從地下走向地上，拿官家的銀子做太陽下的事，讓曹家、讓天下漕幫一步一步從集會轉爲幫衆，從風吹便散變成長久流轉。
想了想再加了一句，“哥哥，如今咱們兄妹聚齊了，您.許多心事，都可以放下了。咱們兄妹同心，其利斷金！”
雖然不知道怎麼斷。
溫潤的血跡沾到他的虎口。
他孤立無援，母親生前信重之人或在權力傾軋之中叛逃、或在算計清查之中被殺，他的身後只有祖母。
“誰敢逼迫祖母。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曹醒揚起頭，緩緩閉上眼睛，“釧兒，等過兩日，去拜會一下嬸孃吧。”
皇子有什麼好？
漕幫慕強，這個強，不僅是是體格的強，更是頭腦的強。
噢，還有那位在沉鹽事件中，被砍斷右手的小叔。
他老老實實、認罪認罰，在祠堂裡對着爹孃的牌位跪了整一宿。
如今想想還有些後怕。
若含釧的閨名未被人一口喚出，那麼他們或許至死也不會發現妹妹就住在自家隔壁
他甚至，還跟自家妹妹定了盈利分紅
這事兒，他還沒來得及告訴祖母。
而失而復得的妹妹
曹醒笑着看向含釧，眉目靈動，面容靈氣俏麗，眉眼微微上挑，是典型的曹家人樣貌，膚白細膩，整個人有種纖長纖弱之感，就是江南姑娘的長相。找回妹妹的當天晚上，他被祖母罰跪小祠堂整整一夜，祖母指着他臉罵他，“.小姑娘就住在家隔壁！住了整整一年！你去吃飯！去宴客！去付賬！險些把自家妹子錯過了！”
曹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眼眸一低，卻見含釧眼睛亮亮的，便在心頭默默嘆了口氣。
要是含釧受欺負了，他能把徐慨拎起來，再把頭摁進冰水裡嗎？
曹醒一愣。
等等，可以嗎？
開始思索此事的可行性。
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