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南瓜
盛怒之下,三皇子看張霽娘那張縮在肩骨裡陰暗不明的臉,低頭伸手緊緊捏住張霽娘下頜骨,強迫她將臉伸出來。
眉目粗糙,髮絲乾澀,甚至那張嘴.那張嘴也醜得突兀。
像一個礙眼的突起的南瓜。
三皇子大拇指一把摁在張霽娘嘴脣上。
張霽娘躲閃不及,嘴脣猛地撞在了牙上,不一會兒便嚐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張霽娘不敢偏頭,兩隻胳膊只敢緊緊夾住肩膀,驚恐地剋制住瑟瑟發抖的衝動——照她的經驗,如果在三哥盛怒之下閃躲,迎接她的只會是更加猛烈的狂風暴雨。
三哥
三哥
那個撫着她面頰,溫聲細語同她說,“阿霽,你的眼眸最漂亮,我親一親,可以嗎”的三哥,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自她嫁進來,三哥待她便不冷不熱,時不時來她房裡睡一睡,便是睡也如同發泄一般,把她當做用過即棄的工具,慾望得償後便留下一身疼痛可憐的她獨自過夜。這尚且算是好的,若是三哥近日心緒不佳,更是皮鞭、木棍、蠟油.
打她、拽着她的頭髮往牀板上撞擊.
她是妓-——女嗎?
還有那個許氏,自她入門,便未曾見過她。當家主母如此做派,下面的奴僕女使自然有樣學樣,絲毫未曾將她當做主子,從張家帶去的兩個新買的丫頭沒幾天便被許氏調開了,還另給她指派了一個軟硬不吃的嬤嬤,若她稍有頂撞,便是罰跪、禁食.
爲什麼.爲什麼她的生活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不惜氣癱一向疼愛遷就她的祖母,與張家徹底決裂,自甘墮落做妾室,也要嫁給他..
爲什麼日子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
張霽娘眼含熱淚擡起頭來,畏縮地看向面目猙獰的三皇子,不敢擦拭嘴角的血跡,只敢俯身埋頭認錯,“三哥,是我錯.是我沒做好.您甭生氣氣壞了身子骨不划算.”
張霽娘被揉搓得蓬頭垢面地低頭認錯。
在一個雨夜。
“看什麼看!”三皇子把旱菸槍隨手放在張霽孃的手上,咬着牙關把穿戴在身上的盔甲與護腕、護膝脫下來,一把扔在張霽孃的身上,“王妃家中尚且可以給我銀錢與地方的支持,舅舅掌管西山大營和城外禁軍,母妃在聖人面前十分得臉,說話管用——我身邊的人,只有你。”
一條路已經走到黑了。
他還調侃老四與這個女人之間的曖昧與若有若無的情思。
拿煙鍋燙人,是她在閨閣中時,對下人僕從做的事
三哥爲什麼要這麼對她?
三皇子再惡狠狠地抽了口旱菸,低頭再看了看埋頭跪着的張霽娘,挑了挑眉,伸出手,燒得發燙的煙鍋一下子貼到了張霽孃的脖子上。
張霽娘眼眶含淚。
三皇子拿腳背挑起張氏的下巴,輕聲問,“你說你,到底有用沒有?”
他記得他見過這張臉。
難道她還能回頭不成?!
老四帶着這個女人來求他,求他徹查長樂宮淑妃早產一事。
皮肉被燒得通紅的煙鍋一燙,頓時生出了一串亮晶晶的水泡。
不這樣。
一向爲她撐腰的祖母如今話都說不出來,左邊身子絲毫動彈不得,現在已經被她爹和繼母送到了京外的別莊去.當初她出嫁,祖母愣是一分錢嫁妝沒拿出來,全靠張家那點規矩上的份例,側室要有的二十八擡嫁妝險些都沒置滿.
孃家回不去了。
“啊——”
張霽娘驚叫着不住往後退!
三皇子看到她亂糟糟的腦袋,心頭無名火頓生,腦子裡卻無端出現了今日馬場上曹家女那張動人明豔的面容。
三皇子抹了把臉,端了根杌凳坐到張霽娘跟前,點上一盞旱菸,發狠似的吸了一大口,再重重吐出,斜睨了張霽娘一眼,心頭有些發悔——若當時張霽娘嫁到老四府上,如今的局面也不至於如此被動難堪!張霽娘一可做耳目,二可當殺手,如若張霽娘成了秦王妃,老四還能攀上曹家這麼好的一門親事?!還能像換了個人似的,在他跟前笑?!
他也配!?
“原先你還能嫁給老四,一是幫我看着他,二是伺機而動,掌控先機,誰知道你不爭氣,欽天監燒起來了,這齣戲也唱不下去了。”三皇子眯了眯眼,想起今日馬場之上老四和曹家女配合默契的樣子,再想想老四一人自北疆回來獨得聖恩,不僅賜婚風頭正勁的曹家女,今日還得了御筆這樣吉祥的彩頭
舅舅說,聖人尚且年富力強,奪嫡立儲之戰,連號角都沒打響,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平心靜氣,不要太過冒進。
張霽娘下意識地向後一縮,緊跟着便連連點頭,“有用有用!我.我能侍奉三哥起居住行,能爲三哥延綿子嗣,三哥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三哥!”
在他心裡,她只是一個下人嗎?
三皇子蹬開鞋,頭揚起看天,半躺在杌凳上,給張氏下了結語。
他隱忍、寬大,結果是什麼?
一向唯他馬首是瞻的弟弟,如今要騎到他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這叫他如何再能忍?
她又能怎麼辦呢?
徐慨也配!?
一個賤人生的雜種,也配贏過他?!
“一無是處。”
張霽娘伸手捂住脖子,兩行淚“唰唰”砸了下來!
她一直給自己說,是因爲三哥最近朝堂上心緒不佳,纔會如此對待自己,等聖旨下發,三哥的儲君之位定下來了,三哥必定不會這麼對待她。等三哥登基爲帝,她就是在危難時刻一直陪伴在三哥身邊的功臣,是最理解三哥、最容忍三哥、最心疼三哥的女人,到那時,三哥一定會看到她的付出和犧牲,一定會補償她的
可.
張霽娘淚眼婆娑地擡起頭,滿臉滿眼盡是苦楚與困惑。
她只有指望三哥了。
三皇子好似很滿意張霽孃的回答,低下頭,一邊伸手將旱菸槍拿起,一邊將張霽娘笑着扶起來,嘴裡輕聲說着話。
“侍奉起居,綿延後嗣,都是你應當的.要做我身邊的知心人,還需急我之所急,纔算是真正爲我好真正愛着我.”
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