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桂花糕成品
白爺爺想留在竈屋幫忙,被含釧說一不二地趕跑了。
白爺爺有令,白四喜留了下來。
多個人,動作確實更快。
白四喜將糯米和細砂糖舂成細膩滑順的粉末,又將從土窯裡拿出的烘乾了水分的桂花,混合味道稍淡的黃砂糖舂成薄薄的粉末。
含釧將竈屋的竹簾放下,防止風將細膩的粉末吹散,隔熱將豬油融化加入糯米糖粉中,攪拌均勻,用手弄碎,再取出一支孔小廣深的竹篩,將糯米糖粉用篩子過濾五遍,直到加入豬油的米粉細膩蓬鬆。又將紗布浸溼鋪在蒸籠裡,將過篩的粉末均勻地鋪在蒸籠底,鋪上一半即可,再加入一層幹桂花和砂糖的粉末,再蓋上最後一層糯米糖粉。
熱鍋起蒸,小半個時辰。
做桂花糕一共十八道工序,混合,打磨,調製、成型、蒸籠,每一道都要耗費大量的人工與時間。
宮廷特製的桂花糕,講究糕體軟綿細緻,桂花香氣濃郁,入口齒頰生香,清甜可口,甜而不膩,米香、油香和桂花香交相輝映,互爲旦角,誰的味道也不搶了上風,誰的味道也曾落了下乘,這纔是一塊合格的桂花糕。
聖人愛好味淡卻雅緻的菜品,桂花糕在內廷中頗受歡迎。
進國子監唸書的,家裡沒窮的,二十文六隻的糕點,灑灑水啦。
正好帶回家給夫人、孩子嘗一嘗!
必定是白爺爺不放心,今兒個擅作主張讓白四喜去看看。
旁邊賣米糰子的小哥滿臉不可置信,決定明兒個離這攤兒遠點。
青年人湊上去聞了聞,滿鼻子的清香氣,這個糕點小小的,能一口吃完。
含釧連聲招呼住,“待桂花糕送到,您再打賞不遲!”
可若是在這兒吃,一個兩個還好,若是多了便不大方便了——糕點必定掉屑,落在外袍上,實在不雅,到時又惹夫子一頓臭罵。
白四喜不可思議道,“你,你也就看王師傅做過一次桂花糕吧!”
免得白爺爺擔心,總以爲是啥龍潭虎穴。
白四喜:???
書生打扮的青年人掂了掂,把熱騰騰的餅子揣好,把牛皮紙袋打開,一枚白白淨淨,面上點綴着幾朵桂花的糕點出現在他眼前,瞧上去小小巧巧的,精緻得像一幅白紙爲底的工筆畫。
憑啥無緣無故就判定他是幫傭?
含釧再笑着點點頭,“去年?還是前年?我記不得了,好像當時是翊坤宮娘娘面聖,塞了十兩銀子請王師傅親做的。”
他話兒還沒說完,便被排隊的食客懟了回去。
青年人塞進嘴裡,當即被驚到了。
白四喜下定決心,再也不和含釧走在一起,每次都會受到難以癒合的傷害。
這庖廚之藝,可不是努努力就能有的天賦。
膳房裡的小幫廚可沒資格輪休。
六隻桂花糕,就賣二十文!?
只可惜,饒是御膳房和內膳房的師傅,能做好一手桂花糕的,也只是少數。
白四喜眼眶發酸,他還不如去念書呢!
只看一次,就能完美復刻出同樣,甚至青出於藍的味道!
能送貨上門?
他們可不是張三郎那混不吝的
含釧笑着點點頭,“好舌頭!這是王師傅的方子。”
含釧適時提高聲量,再道,“各位客官,或進學,或上朝,或有大生意要談,都是北京城裡的體面人兒,哪來能拎個食盒上街?時鮮’小攤兒急食客之所急,想食客之所想,您便瞧得上桂花糕的滋味兒,‘時鮮’特推出送貨上門的服務,旁有紙筆,您落地址,兒今日之內帶着糕點,送貨上門!
白四喜咬了一口,有點呆愣,“這是王師傅做桂花糕的味道!”
這和尋常的桂花糕不同!入口即化,不粘牙不幹澀,不苦不淡,兩層糯米粉夾着一層清爽香甜的幹桂花粉末,吃進去就像一支柔軟的羽毛輕輕撓着上牙膛!
白四喜驚歎,“只看一次,你就學會了!?”
信任到這份兒上,含釧福了身,利落將錢一收,把留有地址的紙條子遞給白四喜保管。
去看看也好。
“你說內造,便是內造的啦!”有食客起鬨。
他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桂花糕!
青年人惋惜地搖搖頭,若是白日擺攤兒就好了,下了學他也能來買
“莫等無花空折枝,此乃限定推出,您可同家眷、好友,共賞桂花,同迎重十!”
含釧笑着答,揚起聲音,“凡今日購小餅者送嘗桂花糕一個!若諸君吃得好,內造桂花糕,六隻二十文錢!”
一人開道,後面也爽快跟上。
青年人忙不迭地朝含釧樹起大拇哥,連聲問道,“桂花糕也是賣貨?幾錢一個?”
“‘時鮮’攤兒上的東西,貴有貴的道理,出不起銀子就去買米糰子去!別跟這起鬨!”
青年人伸手摸兜,又“嘖”了一聲,突然想起國子監不許拎包入室,就算買,他也沒法子帶進去!
唸書,努努力,高低還能整兩句。
重十是十月初十,本就要吃糯米做的糕點。
輪啥休呀。
二人到寬街的時候晚了些,有幾個國子監的青年人已經等在原處了,看含釧身後還跟了個面生的年輕小夥兒,便一邊遞錢一邊笑着打趣兒了,“‘時鮮’的生意是真好,老闆娘都有錢僱幫傭了。”
掌勺師傅們或是一味追求桂花的香味,便落了個“膩”字;或是一味偏向淡雅,像在吃沒發好的白糖糕,做得左一些右一些都進不了聖人的口,只一位白案局掌勺王師傅做的桂花糕是九、十月份,幾位大宮的娘娘兵家必爭之地。
那敢情好!
含釧眯眼笑起來,都是熟客了,也不需得介紹今日專供,熟門熟路地煎了餅,遞給青年人,順手遞了個小牛皮紙裝好的小裹子,“昨兒做了點小東西請您嚐嚐。”
時鮮出品,必屬精品!
京城裡做糕點赫赫有名的白奎樓也就這價!
這頭鍋裡蒸着,那頭含釧將白四喜也趕出睡覺後,徹夜點着油燈,將灑金箔的宣紙裁成二指寬的細溜兒,拿出厚厚的牛皮紙穿上摻金線的紅繩,疊了整整一夜,待天剛矇矇亮,含釧含了口冷透了的釅茶醒精神,揉了揉眼睛,拿冷水撲了臉,收拾妥帖後正預備推着攤兒車出門子,卻被睡眼朦朧的白四喜喚住,“等我一刻,我今兒輪休,和你一塊兒去。”
一百個餅賣光,一百隻桂花糕送出,六十來盒桂花糕定了出去。
天快亮了,含釧取出一籠,待涼後,割下一小塊遞給白四喜,“你嚐嚐。”
白四喜帶着羨慕嫉妒恨舂出的糯米粉,格外香甜。
青年人利索地掏了二十文錢放在瓷碗裡,留了個地址,轉身便要走。
青年人擺擺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難不成你早攤兒的生意不做了?若是糕點不好,或是你言而不信,我就算用二十文錢看透罷!”
“嘁——頭一回來吃餅吧!?”
六十盒桂花糕,就是一千二百文錢,成本頂多一百文若不算人力與時間,等同於這一個晚上就淨賺了一千錢。
白四喜一邊咂舌,一邊捏着厚厚條子,頗爲敬畏地望向含釧。
含釧出宮是對的。
畢竟在宮裡,她這一腔商業奇才無處施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