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些人別看是泥腿子,可是專攻一道幾十年,隨隨便便一句話,那似乎都能將本行業的精髓道出。
麻老道不愧是專業神棍,這嚇人的手段相當的高明,不僅言語組織的簡練老到,那語氣和說話時的動作,都彷彿經過了千錘百煉。
餘飛感覺還可以,瘦猴等人卻臉色微微一變,怯生生的看向門外,不知道是想看到什麼,還是怕看到院子裡有什麼。
“呔!咱們是談生意而來,麻老道你別在這裡裝神弄鬼,你要是鬼神代言人,鬼神有沒有提前告訴你,惹惱了我,我現在就會送你去見他們!”
餘飛立馬發出練功時刀疤教給他的震懾心靈之怒吼,目的是提神壯膽,或者將他人從某種意境中驚醒,然後便是一番威脅,徹底讓麻老道老實起來。
瘦猴等人也被餘飛嚇了一跳,然後看到餘飛正襟危坐的樣子,全都信心大定,感覺頭腦清醒,全都一臉怒容的看向了麻老道。
麻老道沒想到自己一輩子練就的宣傳鬼神之方法,被餘飛一句話就嗆的憋回了肚子之中,他自己有時候說的多了,像是催眠一般,連自己都信了,一般人聽到他如是說來,也都嚇的噤若寒蟬,餘飛是第一個當面一句道破,並且大不敬的威脅回來之人。
麻老道看到餘飛那宛如利劍般的眼神,絲毫不懷疑餘飛的威脅可以做得出來,一輩子吃百家飯,也算是看人無數,一個人是裝腔作勢還是底氣十足,他立馬就能判斷出來。
更別說這夥人一看就是以餘飛爲首,無論是說話還是坐姿,都不斷將餘飛拱衛在中間,所以他犀利明白,今天要對付的就是餘飛,他再敢對其他人有絲毫的恐嚇不敬,餘飛真的會做出點什麼。
“餘飛,有事好說!”
麻老道急忙收起那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從身上的破外套裡面,拿出一盒煙來,伸手笑着遞給餘飛一根。
“恩,坐下咱們詳談。”
看到麻老道這麼識相,餘飛的臉色立馬好轉,點點頭接過香菸,麻老道給其他人依次遞上一根,這也才坐下。
“周圍這十里八鄉,麻老道你可是個人物,今天有事找你,就是想借你的名氣說句話,你看可否?”
餘飛點起煙抽了一口,緊接着問道,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指出麻老道的名聲,麻老道明白,餘飛要他說的話,極有可能就是風水玄學之流,自己的那一套餘飛覺得不好使,得按照餘飛說的來做,餘飛之所以晚上來說,不感讓人知道,一定是這個事情容易砸了飯碗,就是不知道是誰的飯碗。
“餘飛你纔是大人物,我就是學了點小本事,混口飯吃而已,有事不妨說出來,老頭子我不知道做不做得到。”
誰能想麻老道也是個老奸巨猾之後,並沒有因爲餘飛的一番恐嚇之後,立馬就認了慫,說話之間也留了餘地,看似在笑着恭維餘飛,實則是堵了餘飛的嘴,讓他不能逼迫着一早就答應。
“你可知我們村死了人?”
餘飛也知道這個老傢伙,這是在等着抓把柄拿捏自己,總的來說自己這也算有求於人,乾脆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麻老道敢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拿自己再想辦法解決就是。
“你可是說淹死在…淹死的周能?”
麻老道順口差點將心裡所想說出來,畢竟這樣的八卦傳的極快,誰都知道人淹死在了餘飛的水塘裡,但是看餘飛的臉色,急忙半路剎車,換了個說法。
“恩,此人不日恐怕就要下葬,麻老道你術業有專攻,覺得埋在哪裡,周姓家族會人丁興旺發大財?”
餘飛點點頭,若有所指的問道。
麻老道聽完就明白,餘飛這是屁的詢問,人家周家死了人,周能的親人都沒來問埋在哪裡好,你卻跑來問,還將人家周姓家族都拉了進來,這明擺着是想給周家做點文章,自己說埋在哪裡根本不好使,敢說出來,那纔是腦子有毛病。
“此事牽扯衆多,畢竟死者乃橫死當場,我得去現場看看再說。”
麻老道乾脆順水推舟,想聽聽餘飛怎麼說。
“其實消息傳的有點慢,我今天接到警察的調查消息,周能是被自己兒子給推下水塘淹死,屬於子弒父,暴斃喊冤而亡!”
餘飛也不急着將自己的想法講出來,而是將事實告訴麻老道。
“什麼!還有這種畜生!”
就算是一輩子都無後的麻老道,聽到這樣的事情,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活了這麼大的年歲,這種事情也沒聽說過幾出。
“所以啊,這個死者怨氣極重,必須要有風水寶地鎮壓,否則一旦無法安眠,不光周姓家族要遭殃,恐怕這太莪村都難以安寧!”
餘飛眼睛咕嚕嚕一轉,從懷裡掏出一盒好煙,遞給麻老道一根。
這番話說來,彷彿他又信了這鬼神之說,可麻老道是明白人,餘飛這哪裡是迷信,這番話是給自己遞話,讓自己要按照他這個說法來給旁人講述。
“那依你看來,這什麼樣的風水寶地,才鎮得住周能這個冤死之人?”
麻老道似乎漸漸猜到了餘飛要幹什麼事情,吧唧吧唧的砸吧了幾口煙,擡頭問道。
“寶地寶地,自然得有寶才能鎮得住!我們太莪村世代貧窮,唯有一處寶地,這些年來都沒被發現,只有一些真正的得道高人才看得出來,山上多埋着一些有大冤屈之人,故此青山綠水掩蓋之下不容易被發現,反而被人種植了些果樹,用來飢渴之時解解饞。”
餘飛悄悄瞥了一眼麻老道的手,都放在桌面上,環視房間一圈,發現在炕頭上,有一部堪稱古董的諾基亞老年機,這才放心的指點道。
餘飛之所以這麼小心,是怕終日打雁反被啄了眼,麻老道萬一將今晚所說錄下音來,自己恐怕會被周家人挖了祖墳,看到麻老道那破手機,才放心了不少,不過依舊沒有明說。
他又說寶地,又說寶山,已經指明周能得埋在山上,而最後一句山上有果樹,結合前面的敘說,已經很明顯在指村裡的果園山了。
至於中間那段話,像是在捧麻老道,又彷彿依舊在遞話過去,讓麻老道按照這樣的說法來講,加重一些砝碼。
餘飛結合王春明的主意,還有刀疤的要求,這是想通過麻老道之口,將心理暗示給播種下去,不管你旁人信或不信,只要聽到了這番話,剩下就由不得你不信。
可是麻老道卻聽的頭皮發麻,他有種感覺餘飛纔是專業的神棍,比自己還要狠的感覺,三言兩語之間,將一座山給說的神乎其神。
太莪村周圍的其他村,早就眼紅太莪村發現煤礦的事實,聽說可以拿到一筆巨大的補償款,這對於一輩子都在和黃土打交道的農村人來說,簡直就是飛來橫財。
但是大家都清楚一旦如此,餘飛這個本地的能人,將會被牽連,以至於損失巨大,所以不斷傳出餘飛帶人對抗的事情來。
餘飛現在這樣一說,麻老道立馬明白了,知道餘飛想借死人之手,帶動輿論和迷信的村民,對抗煤礦開發。
這件事順着餘飛的說法推斷下去,那就是一旦將山挖開,就會將很多冤死之人挖出來,到時候鬼怪橫行,人人不得安生,在生命的威脅面前,才能擋得住人對金錢的慾望。
麻老道佩服的看着餘飛,竟然想到了這麼一招釜底抽薪之法,簡直不要太毒辣,其他的村民不說,周家的人立馬會被被拉下水支持他。
想當初周天做當村支書的時候,周家人和餘飛宛如世仇,今天卻得被餘飛當槍頭來使,將先賢的一句話改一改說來,那就是腦子纔是第一勞動力!
麻老道也是人精,一早的時候便模棱兩可的沒有答應餘飛的要求,就是在等餘飛將事情徹底講明白了,然後看看自己的砝碼有幾斤幾兩,現在已經很明顯了,接下來便是真正要開始談生意了。
瘦猴等人全都聽到餘飛和麻老道交流,沒有一個人插話,王大錘腦神經粗大,根本聽不出來餘飛說話的奧妙,只以爲餘飛說的是事實,心裡一直嘀咕,難道是死人給當了肥料,所以山上的果子才長的又大又甜?
瘦猴和孫賴子都一臉佩服的看着餘飛,這纔是講話的藝術,明明是威脅人家按照自己的想法辦事,可從餘飛的嘴裡說出來,有板有眼的樣子,彷彿真的就是那麼回事,不僅將問題講明白了,連自己的要求不知不覺全都告訴了別人。
不過麻老道低頭沉思的樣子,讓兩人覺得,這老傢伙不會坐地起價吧?
餘飛靠在椅子靠背上,眯眼看着麻老道,等他考慮清楚,手裡的香菸,吐出來的煙霧繚繞着漂浮在面前。
“餘飛,先不說這事做不做得到,這事我麻老道也不敢亂來啊!”
麻老道想了好一會,擡起頭一臉爲難的說到。
看起來麻老道彷彿是堅持自己的職業節操,可是餘飛等人心裡卻覺得,麻老道這是在等餘飛說自己的價碼。
“這件事辦成了,我願意出一指數給你當酬謝!”
餘飛直接了當的接口說道,所謂一指數,便是一萬塊現金。
一萬塊真的不少,一般人死了下葬,麻老道去做一場法事,頂天也就掙一千塊,還得是有錢且闊綽的人家,餘飛拿出十倍的誠意,別說周家人那份也少不了他。
“餘飛,你真以爲我麻老道就是滿口胡說,沒有一丁點的真才實學?”
誰能想麻老道根本不爲所動,反而擡起頭一臉認真的對餘飛問道,語氣相當的沉重。
餘飛心裡咯噔一聲,難道這個麻老道真的還有職業節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