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護身符
當大家的語音慢慢停下來。只聽剛纔那個主持的男子宣佈了一聲檢閱開始。緊接着就將遊行的隊伍從遠處走過來。隊伍的前面是工人陣列,農民代表陣列,緊跟着身後的是部隊的軍人陣列,那陣勢雖然不及前的國慶檢閱龐大,卻也像模像樣。
當幾個陣列緩緩從皇城下走過的時候,上面的李井泉和別的幹部,紛紛露出滿意的笑容來。
這時,就聽見一陣悠揚激昂的音樂響起,一隊身穿鮮豔服裝的演員們唱着《中國人民志願軍戰歌》、《社員都是向陽花》、《社會主義好》等等歌曲,載歌載舞的走了過來。
那時候的人們,雖然文化生活並不豐富,不過這些激昂人心的**歌曲卻是每天都在大街上的高音喇叭裡播放的,無論是青年還是老少,早已經耳熟能詳了。在現在這個莊嚴而神聖的時刻,人們的血液也隨着沸騰起來。大家情不自禁的隨着那些演員高歌起來。一時間,奮發激昂的聲音響徹了市區上空。
藍蓮望着身邊這些善良而又淳樸的人們,心中卻在爲他們這種激情所感動。現在的人們物質上是很貧窮,但是她們的精神,和信仰卻是那麼堅定,而幾十年以後的人們雖然物質上應有盡有,已經得到了極大地滿足。但是大家沒有信仰,精神上更是一片空虛,所以他們體會不到這種快樂和幸福!
只可惜再過一年,這片美麗的大地上就要遭受史無前例的政治浩劫,一切的美好和堅定栽了一棵都將毀於一旦。
藍蓮正在沉思,就聽三師姐突然驚喜的道:“蓮兒,快看,玲玲她們上來了。”
藍蓮擡起頭來,卻見剛纔唱歌的演員已經退下去,而一個劇組正在皇城下表演芭蕾舞劇。而場中那個梳着一棵麻花大辮子的姑娘,正是玲玲。
在六十年代,芭蕾舞也算得上是一種高雅的藝術,。都是在影院裡售高價表演的一種劇目,所以尋常的老百姓根本就看不起,不過這並不表示人們不願意看,只不過是因爲他們的錢都要留着過日子,所以纔沒有人願意花錢去看這種不當飯的玩意兒罷了。
今天,當文工團把這個劇目搬到外面,讓大家親眼目睹的時候,所有人都被這精美的舞姿吸引住了。
只見玲玲穿着合身的小襖,梳着一個烏黑的大辮子,衆人目不轉睛的看着她的表演,所有人的情緒都跟着她的歌聲和舞姿而起伏跌宕。一時間偌大的會場一片靜悄悄的,只聽見玲玲歌唱《北風吹》時那溫婉淒涼的聲音在空中飄蕩。
而藍蓮也被她帶進了自己前世的記憶中去了。她前世在學校裡演《白毛女》時的一幕幕又全部出現在眼前……
“蓮兒,快看,玲玲被招到上面去了。”三師姐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來,奇怪的是她的聲音竟有些緊張。
藍蓮擡眼看去。只見玲玲她們已經演完了戲,所有的演員都退在一邊,而一個人正領着玲玲向皇城上走去。
藍蓮感覺三師姐的掌心竟有些冒汗,還只爲三師姐是擔心玲玲怯場,她於是安慰道:“三師姐,玲玲被首長們召見,是好事情啊。咱們家玲玲那麼大方,不會怯場的,你就放心吧。”
“不,蓮兒,我不是擔心這個。”三師姐連連搖頭,她目不轉睛的望着臺上玲玲的身影,眼眸裡是深深的不安。
藍蓮納悶的道:“三師姐擔心什麼?”
“蓮兒,你不知道,這個李書記他,唉。”三師姐欲言又止。
聽見三師姐提到李井泉時那個奇怪的表情,藍蓮心中不禁疑竇暗生,她不知道這個李井泉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竟然會讓三師姐發出這樣的感慨。
三師姐緊緊的盯着對面,只見玲玲徑直被領到那個李井泉面前,那個李井泉站起來。因爲離得遠。所以他們聽不見李井泉說的什麼,不過,卻可以看見李井泉臉上的笑意。
很快,就見玲玲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下來。徐佩玉連忙拉着藍蓮走過去。
看見她們,玲玲精緻的臉上洋溢着一沉喜悅:“媽媽,小姑姑,你們看見了嗎?李書記剛纔接見了我……呃……媽,你抓我這麼緊做什麼?”
“呃……”徐佩玉這才驚覺自己緊張得太過,竟然是死死的掐住玲玲的胳膊。她連忙鬆開手,嘴裡卻依然緊張的問道,“玲玲,那個市委書記和你說什麼了?”
“書記一直誇我演得好,”玲玲開心的道,“媽,小姑姑,書記說要請我去做客呢。而且書記還說了,我們這齣戲演得很好,可以推出去,也許還會上北京去演出給他們看呢。”
聽說玲玲有這樣的機會,藍蓮也不禁爲她高興起來,她拍了拍玲玲的肩膀,祝賀道:“玲玲,祝賀你。“
“恩,謝謝小姑姑。”
誰知一直沉默的徐佩玉突然出聲道:“玲玲,咱們還是不要去了吧。去和鍾書記說說,咱們就不去了。”
“呃,”玲玲納悶的看向徐佩玉,“媽,爲什麼不去?書記說了今天晚上會商討將來選送去北京的事情。如果不去的話,也許我這次的機會就會被錯過去了。”說到最後,朱玲玲的語氣裡是掩不住的鬱悶之情。
“唉,”徐佩玉嘆了一口氣。不過當初因爲玲玲生病的事情,所以徐佩玉和朱林明從來就捨不得駁斥她,現在見女兒緊蹙眉頭,徐佩玉不禁心疼的道:“好了,好了。玲玲不要難過了,我們去找鍾書記,看她怎麼說?”
“恩。“玲玲點了點頭,領着徐佩玉和藍蓮她們向文工團的方向走去。
鍾書記也正到處找玲玲,看見他們過來,她開心的道:“徐醫生,蓮兒,你們也都看見了玲玲的表演了嗎?“
“恩。”徐佩玉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女兒,然後對鍾書記道,“鍾書記,剛纔玲玲說,李井泉書記要請她吃飯,你知道這件事情嗎?”
“呃。這我倒不知道。”鍾書記有些愕然的擡眼看向玲玲,“玲玲,李書記說什麼了?”
“書記說了。咱們的這齣戲演得很好,所以他想跟咱們推薦上報,將來咱們還有可能去北京演給看哦。”一提到去北京,玲玲稚氣的話中有掩不住的興奮。
“什麼?可以去北京嗎?“鍾書記的情緒也被帶動起來。她笑望着玲玲道,”怎麼樣?玲玲,當初我就說了,你有這個能力的,只要你好好練習,好好演,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只要咱們的節目道中南海以演出,那將來你的前途可就無量了。“
“呃。”望着興奮的兩個人。徐佩玉蹙眉打斷她們的話,她望着鍾書記,猶豫的道:“鍾書記,我還以爲李書記會請你們?莫非只是請了玲玲一個人去做客?能不能不讓玲玲去。”說到這兒,徐佩玉對上女兒困惑的目光,她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玲玲還只是一個孩子,一個人了去怕是不能應付這種局面,反而丟了醜。”
鍾書記聞言愣了一下,她擡眼看了看玲玲和藍蓮,然後看向徐醫生道,“徐醫生,你放心吧。即使他是這樣安排的,我也不會讓玲玲一個人去的。”
聽着兩個人的對話,藍蓮心中卻是忍不住暗暗奇怪。她想不明白究竟有什麼事情能讓三師姐這般害怕玲玲和那個市委書記走得太近?
玲玲聞言恍然大悟,笑道:“我已經給書記說好了,會帶一個夥伴去的,李書記也答應我了。”
“恩?帶一個客人?”徐佩玉和鍾書記聞言一愣。
“是啊。”玲玲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拉住藍蓮的胳膊,笑道,“就是我小姑姑啊。我早就聽說李書記的‘書記院’富麗堂皇,是咱們省裡首屈一指的最漂亮的房子,而且李書記家的宴席上有許多新鮮的東西,所以我想要讓小姑姑跟着我一起去,也好讓小姑姑品嚐一下那些咱們尋常人家連聽都沒有聽過的東西。”
藍蓮聞言怔了怔,她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竟然還這分心思。不過看三師姐一再推辭並且神色緊張的樣子,顯然她是不願意玲玲和這個李書記有牽扯的。而現在玲玲卻將自己拉進去。看來現在如果說不去的話,只怕倒顯得自己推脫了。
藍蓮正在猶豫,徐佩玉看了看藍蓮,然後又回眸看向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白凌寒,她緊蹙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
“白凌寒,”
一直以來,白凌寒跟在藍蓮身後,就像是一個隱身人一般,藍蓮所有的朋友都當他不存在,而現在三師姐突然喊他的名字,這讓藍蓮和白凌寒都一愣。
白凌寒擡眼看了看藍蓮,然後笑着應道:“三師姐。你叫我做什麼?”
“嗬,白凌寒,你是蓮兒的保鏢,那麼是不是蓮兒去了哪兒?你都會跟着保護她的安全?”
“是的!”白凌寒雖然只是輕輕地點頭,語氣中卻含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徐佩玉臉色緩和下來,。她笑道:“恩,這樣最好。只要有你跟着蓮兒和玲玲,那我就放心了。”
聽她的語氣,竟是已經同意了讓玲玲取藥李井泉家做客的事情,玲玲頓時開心得笑了起來。而藍蓮卻暗自奇怪,這個三師姐究竟在搞什麼名堂?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自己不去反而是說不過去了。
回到家以後,藍蓮把三師姐拉到一邊,詳細的詢問,這才知道三師姐爲什麼如此反對嶺林區李書記家。原來這個李書記曾經做過一件被全四川人痛恨的事情,所以他的名聲和信譽在老百姓和市民心中幾乎爲零。
那是在一九五九年的時候,也就是在自己穿越過來的前一年,饑荒已經襲擊了全國,四川也毫不例外受到了牽連。人們家家都用定量的飯票在街道的食堂吃飯,如果有的人管不住自己,一個月還未到月底就把飯票吃光的話,那麼剩下來的日子就要挨餓受凍。
那時候,無論是農村還是城市裡面的人,一有時間就會去田野裡挖些野菜來充飢。到了一九六零年的時候,大饑荒已經很嚴重。許多人營養不良而全身浮腫,大家開始吃一種叫“康麩散“的麥麩代糧,還以炒鹽當菜,養小球藻補充營養。大街上搶食的天天都有,但是搶食的被人拳打腳也要先把搶來的半個饅頭狼吞虎嚥下去。家家戶戶都把能換來糧食的糧票當成家裡的救命希望。
可是就是這個家家戶戶救命的希望,卻在一夜間被宣佈全部作廢了。望着那分文不值的糧票,飢腸轆轆的百姓氣得跺腳,欲哭無淚。但是他們卻是無能爲力。其中最可憐的是有一家人從外州縣調工作到成都安家。他們帶着省糧票上路,但是剛到了成都市,糧票就宣佈作廢,全家斷了糧源,結果是靠賣光所有衣物到黑市買高價食品才掙扎着渡過難關。
而下這道黑心命令把老百姓們推向絕路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現任的省委書記李井泉。而且他還曾經惡劣的以極左的手段,來對付省裡的幹部。
在當上面已將彭德懷首長定爲右傾機會主義份子時,他卻隱瞞了這件事情,只是把彭老的萬言書交給不明真相的幹部讓大家發言表態,結果許多幹部中招,說他們與彭老的看法一致,也認爲大躍進政策失誤。待白紙黑字記錄在案,李井泉才鐵青着臉將中央決議出來,在會上當場就有發了言的幹部嚇昏過去。結果發言支持彭德懷的幹部全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份子。
加之他爲官奢侈,即使在老百姓飢寒交迫的時候,他還用公款吃喝,揮霍無度,本來一個好端端的四川,被這個書記搞得烏煙瘴氣,所以人們封他爲西南王,也對他恨之入骨。但是大家卻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怨恨埋在心裡。
藍蓮聽了這些事情之後,突然明白過來爲什麼剛纔檢閱的時候,老百姓們的情緒如此反常?原來這個李書記果然是一個行徑卑劣的貪官,怪不得三師姐會如此反感他。
而現在三師姐把保護玲玲的重任交給了自己,自己可不能有絲毫馬虎,如果玲玲有什麼閃失的話,只怕自己都無顏面對二師兄和三師姐了。
晚上,藍蓮和白凌寒早早的就陪着玲玲來到了文工團。而在文工團裡,鍾書記也已經安排了劇組的另一個飾演楊白勞的演員陳敏民跟着玲玲她一起去書記院裡做客。
藍蓮曾經在軍區的軍委家屬院住過,她看着家家戶戶的小二樓,感覺在這個年代中,就已經是很豪華的了。但是當她踏進李井泉書記的書記院時,這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只見書記院裡裡外三進院落,裝修得富麗堂皇。而且就在書記院裡,從休閒到醫療,所有設施一應俱全。那個傳說中,特設專爲李書記等少數首長和其家屬服務。一切醫療設備和藥品都是外國進口的“三門診部”也在院子裡面。
看見玲玲的到來,李書記開心得很。
藍蓮仔細打量着這個市委書記,只見他身穿一套筆挺簇新的幹部裝。中等身材,略顯肥胖,一雙狹長的眼眸中透着一股狡猾而又兇殘的光芒。
他掃了藍蓮她們一眼,卻並沒有將藍蓮和陳敏民放進眼裡,倒是在對上白凌寒的時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
對上他的視線,白凌寒淡淡的打招呼道:“李叔叔好。”
“李叔叔?”藍蓮不由得一愣。隨即想起在白天的皇城上,那個唐部長緊緊挨着李書記,而唐部長又一直是白師長的忠實部下,他們之間自然的是有牽連的。她恍然明白,難怪他們會認識。
李井泉聞言,也是愣了一下,很快他臉上揚起笑容。只見他伸手拍了拍白凌寒的肩膀,親暱地道:“哎呀,果然是白師長家的老2,長這麼高了,這些年一直沒有看見你,我都不敢認了。“
“嘿,”白凌寒嘴裡一聲輕笑,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聽他客套的應酬道:“李叔叔每天公務繁忙,我也不敢過來打擾李叔叔。”
“哎呀,這麼會說話,還真是長大了。”李井泉饒有興趣的看向白凌寒,“這些年一直沒有看到你,問你爸爸,他也總是含糊其辭。後來我才聽說,你是去給一個醫生做保鏢了?可否有這件事情?”
“恩,是的。”白凌寒爽快的點了點頭。
“真的啊?”李井泉有些愕然,“看來那個醫生是一個小姑娘的事情也是真的嘍。“
“是的。”白凌寒點了點頭,目光瞟了藍蓮一眼,然後笑着道:“不過已經是一大人了。”
“大人?”李井泉順着白凌寒的目光看過來,他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頓藍蓮,然後道,“果然是一個大人了。不過都說凌寒你保護的這個醫生治病簡直是一絕,想不到今天卻在這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