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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味在蘇妙的側臉上看了一會兒,淺淺一笑,問:
“怎麼,覺得不甘心嗎?”
蘇妙沉默了一會兒,把臉轉向他,嫣然一笑,輕聲回答:
“是恥辱感,這種不幹不脆的結果,還有居然被佟染讓了一步,現在的我心裡十分不爽快。”
回味笑笑,一隻手搭在她的後腦上,頓了頓,傾身上前,在她的額頭淺淺地吻了一下。
蘇妙微怔,伴隨着心裡一動,她會心一笑,順着他的力道偎在他懷裡。
回味勾着她的肩膀,過了一會兒,低聲輕問:
“樑都,想去嗎?”
“想。”蘇妙想了一會兒,輕而有力地回答了一個字,“這一回不會再像剛到蘇州時那樣不乾脆了,這一回我一定會把該是我的名聲給掙回來。”
回味聞言,輕笑出聲,頓了頓,忽然說:
“我……”
“嗯?”蘇妙微怔,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回味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莞爾一笑:
“沒什麼,該收拾收拾行李了,廚王大賽在秋天,咱們可以先回豐州休整一下,之後再去樑都。”
蘇妙點點頭,笑着應了,心裡並沒有因爲他的欲言又止太在意。
回味攬着她的肩頭,脣角勾着淺淺的笑意,一雙墨黑的眼眸裡卻掠過一抹深邃的暗芒……
秦安賽區的廚王大賽已經徹底結束,蘇妙卻沒有立刻回豐州去,因爲蘇煙的放榜日還沒有到,蘇妙想再多留一段時間,等放榜之後得知鄉試結果了再回到豐州去。圓融園的主人因爲回味的身份滿口答應,不僅沒有趕蘇妙走,反而好吃好喝好環境地招待着,直說想住多久都行。
因爲時間上很充裕,大家有很多時間可以收拾行李,蘇嫺在蘇州城這段期間大肆採購。她買的東西估計得裝半車,全都堆在一起整理不清,於是她把林嫣和純娘叫來幫她一起收拾。她那兩個妹妹關鍵的時候向來找不到人,蘇妙和回味出去溜達了。蘇嬋一聽說要幫她收拾行李直接找個藉口跳牆溜了,算來算去還是林嫣和純娘最聽話最頂用。
純娘和林嫣的性子也溫軟,兩個人幫她收拾起衣裳來毫無怨言,反倒是蘇嫺是個不願意藏話的,在林嫣才坐下沒多久時就看着她問:
“咱們就要回豐州了。你到底要跟着我們回豐州還是直接回樑都?”
林嫣手裡的動作一僵,沉默了一會兒,訕訕一笑,垂着頭回答:
“我跟着妙妙。”
“你這話答的倒是巧妙,妙兒回豐州你跟着,妙兒去樑都你也跟着,你是這個意思麼?”蘇嫺一邊整理首飾,一邊斜睨她,問。
林嫣並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半低着頭。訕訕地笑。
蘇嫺卻不管她心裡樂不樂意,她只問自己關心的:“你男人自從離了蘇州之後就沒給你來個信兒嗎?”
“沒有。”林嫣低着腦袋,訕訕地回答了句,頓了頓,又覺得回答得過於簡短不太妥當,於是又加了一句,“他大概是公務太繁忙了。”
蘇嫺剛想繼續問,一旁的純娘見林嫣似乎不願意回答,連忙幫忙轉移了話題,笑着問:
“大姐。你就這麼回豐州去了?”
“什麼意思?不這麼回去,還想怎麼回去?”蘇嫺反問。
“文王殿下,大姐,你和文王殿下連個結果都沒有。就這麼回去了?”純娘八卦兮兮地笑問。
“我放棄了。”蘇嫺乾脆地說。
“噯?放棄了?”純娘大吃一驚,沒想到她居然會這麼坦然地說“放棄了”,之前她一直都是興致勃勃信心滿滿的。
“我什麼法子都用了,什麼花招都使了,他不樂意我又不能強推了他,我的耐性也是有限的。他不肯接招,我一個人唱獨角戲多無趣,我還是去找一個肯陪我唱戲的吧,反正也要回豐州去了,小三子還在豐州等着我回去呢。”蘇嫺不以爲然地笑說。
“小三子?”林嫣一愣。
“咱們酒樓斜對面胭脂鋪家的第三個哥兒。”純娘笑嘻嘻地回答說,又對蘇嫺擠眉弄眼地笑道,“大姐,你之前不是說你喜歡文王殿下,他和你之前遇到過的男子不同,既然見着了就一定要把他抓住嗎,怎麼這麼快就改主意了?”
“強扭的瓜不甜啊。”蘇嫺一本正經地回答,臉上的表情是漫不經心,好像對於這一次的倒追她並不怎麼在乎,只是在蘇州短暫停留時的一次消遣。
純娘撇了撇嘴,並不相信,
就在這時,伺候在吉春齋的小丫頭墜兒進來,笑着遞給蘇嫺一張箋子,說是外面送進來的,點了名要求交給蘇嫺。
蘇嫺一愣,接過來展開,純娘好奇,亦抻長了脖子湊過來瞧,想看看到底是誰給蘇嫺送花箋,她覷着眼睛瞅着,一字一頓地讀道:
“未時一刻,石湖蓮花橋見,樑敞。樑敞是誰啊?”她好奇地問林嫣。
林嫣抿嘴笑答:“那是文王殿下的名諱。”
“文王殿下這信寫的可真簡單。”純娘扁了扁嘴,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大吃一驚,瞪圓了眼睛高聲尖叫道,“大姐!文王殿下約你了!大姐,文王殿下約你了!”她抓住蘇嫺的胳膊激動地猛搖。
蘇嫺微怔,自從來到蘇州,自從結識了文王殿下,一直都是她主動追蹤製造巧遇,文王殿下主動約她還是頭一回,心裡有些驚訝,奇怪文王殿下突然約她到底有什麼要緊事還需要下帖子。
心裡不解,蘇嫺最後還是赴約了,特地換了一身鮮紅的石榴裙,裙色如血,在炎炎夏日裡極是耀眼,鬢畔簪了一朵通紅的山茶花,她熱情洋溢地來到石湖畔的蓮花橋上,一路收穫了許多眼珠子,這讓她得意洋洋。
樑敞今日穿了一件灰青色的杭綢直裰,做普通書生打扮。相當低調地站在石湖最人煙稀少的蓮花橋段落上,等了一會兒之後就看見一身大紅色的蘇嫺蹁躚而來,身後跟了一串孟浪的閒漢,後背上還粘了一大堆路上收穫來的眼珠子。
樑敞的嘴角狠狠一抽。有些頭疼,基本上他還算是一個愛好安靜的青年,像蘇嫺這種喜歡出風頭的性格他接受不良亦理解無能,他實在無法理解,明明只是一個市井出身的民女竟然比樑都裡邊那些貴婦人還愛出風頭耍花招。質樸的民風到底去哪裡了,至少在她身上樑敞看不到父皇常說的那句話“百姓是美好的”。
不管怎麼樣蘇嫺還是來了,她扭着楊柳細腰登上蓮花橋,淺笑吟吟地立在他身旁,相當自然地往橋欄上一靠,剪裁精細的石榴裙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她是個極會展露風情的女子。
“真是難得,官人竟然主動邀約奴家,奴家在接到官人信箋的那一刻心就在怦怦的跳,直到現在還跳個不停呢。”她向他拋了個媚眼。嬌滴滴地說。
樑敞現在已經對她妖里妖氣的說話語氣免疫了,雖然仍有些不自在,卻已經不會起雞皮疙瘩了,明明正常時不會這樣講話,每次對他講話時卻像含了塊棉花糖似的軟塌塌的,讓他覺得彆扭,他乾咳了兩聲,一本正經地道:
“本王這次約你出來是要告訴你,本王要回樑都了。”
本來他要走他是用不着告訴她的,可兩人相識了這麼久。只要他出門,幾乎每一天他們都能碰面,相處時間久了,他要離開跟她說一聲也不爲過。畢竟一聲不吭就離開不合禮數,當時他猶豫了許久要不要跟她道別,後來腦袋一滑便寫了個字條把她約出來了。
蘇嫺愣了愣,她十分意外,樑敞要離開離開便是,他居然在離開前主動聯絡她通知她他要離開。這就有點微妙了,一雙秋水妙目微轉,她笑盈盈地道:
“等舍弟鄉試的成績下來,奴家也要跟着家人回豐州去了。”
樑敞微怔,他本以爲他在說他要離開之後她又會耍嬌涎癡說一堆不靠譜讓人覺得臉紅的話,哪知她聽完了之後只是簡單地說一句她也要回豐州去了,那接下來他又該怎麼回話,因爲蘇嫺的回答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所以他腦子一抽,順嘴問了句:
“令妹秋天還要前往樑都比賽,到時候你會隨行嗎?”
“殿下是希望奴家隨行,還是不隨行?”蘇嫺笑意盎然地反問。
樑敞這回深刻地理解了“挖個坑自己跳”的含義到底是什麼,表情一僵,有些訕訕的,直接轉移了話題:
“令弟若中了鄉試,就要到樑都進學了吧?”
“聽說是,若他們考中,只怕會先我們啓程。”蘇嫺笑着回答。
樑敞聽了這話就明白了她是打算隨行前往樑都的。
“奴家之前從未去過樑都,等奴家去了樑都,官人做奴家的嚮導可好?”一雙秋水妙目極是勾魂撩人,她媚眼如絲地笑問,慢條斯理,不徐不疾。
“本王可沒那個空閒。”樑敞直截了當地拒絕。
被拒絕蘇嫺也不惱,繼續笑盈盈地問:“那麼官人何時啓程?”
“快了,馬上就要啓程了。”樑敞擡頭看了看太陽,說。
“既如此,奴家先祝官人一路順風。”蘇嫺軟綿綿地衝着他福了一福,緊接着笑容可掬地說,“奴家那裡也有許多行李要收拾,奴家就不送官人了,官人保重,奴家就先回了。”她恭謹有禮地說完,倒退了兩步,之後轉身,弱風擺柳般揚長而去。
樑敞目瞪口呆,談話結束了嗎?他不知道,估計她也不知道,可是她居然先走了,在他還沒有說她可以走她居然就施施然地走了!
事態發展到這樣樑敞自然不可能奮起直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走了……這個女人,太沒有規矩了!
他自然沒有看到,在蘇嫺轉過身去的一剎那,一雙修長上挑的丹鳳眼裡閃過一道勢在必得的光芒。
鄉試的放榜日當天整座蘇州城都轟動了,貢院外張開了大紅榜,上面用黑色的墨筆書寫着考中者的姓名、考號和考場號,通往貢院大街的各條主幹道從剛破曉時就被官兵給封路了,以免在人多時產生危險的混亂,饒是如此,貢院門前的大街上早就已經人山人海,參試的考生和家人組成大規模看榜團在貢院附近竄來竄去沒有一刻安寧。
因爲人太多了,蘇妙和回味沒來,一大早蘇煙、寧樂、文書就帶着純娘、蘇嫺這類最愛湊熱鬧的過來看榜,因爲三個人不挨着,前來看榜的人又多,幾個人被人羣這麼一涌居然走散了,等文書回過神來才發現身邊的同伴全不見了,不過他沒有在意這些,他的眼睛緊盯着榜單上的考場號,按照順序緊張地尋找着自己考場的榜單,一顆心在胸腔內怦怦亂跳。
文書非常緊張,他心裡覺得今年是他的最後一次機會,雖說亦有六七十歲才高中的,可是真到了六七十歲,就算真的中了,又能怎樣,無論是念書、科舉還是進官場,越年輕越佔據優勢,年紀越輕機會越大可能性越多,像他現在的這個年紀應該到樑都去進學了,如果這一次他沒有考中的話……
想到這裡他的心越發低沉,在擁擠的人羣中終於找到自己考場的號碼,那榜單很高很大,因爲是整個秦安省的名單所以上面的名字很多,文書好不容易擠到最前排,從上到下焦急地看着,仔細尋找自己的名字,一連找了好幾排卻還是沒有自己的名字,他的心裡越發不安,眉皺成一團,眼睛都快貼到榜單上去了,越往後看越失望,越往後看越是不安,他的後背已經出了一層汗,就在這時,一個略顯白胖的小手忽然放在榜單右下角最後一個名字上,緊接着一個清脆悅耳的嗓音笑道:
“文大哥,你的名字在這裡。”
文書只顧着看過去,在榜單的右下角果然看到了“文書”兩個字,考場和號碼都一字不差,他大喜,狂喜,喜的都快蹦起來了,喜的甚至連眼眶都微微溼潤,他滿懷激動地向手的主人望過去,正想表達感謝,映入眼簾一張如滿月的臉卻讓他的表情瞬間僵硬下來,他呆了一呆,結結巴巴地喚了聲:
“陸、陸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