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韜在酒店房間見到了洪山,他習慣性地穿着破爛衣服,頭髮看上去亂糟糟的,蘇韜甚至有點擔心,裡面會不會蹦出蟑螂或者老鼠。
蘇韜拉着洪山坐下,洪山尷尬笑道:“我身上髒兮兮的,就不坐了吧。”
蘇韜沒好氣地笑道:“你是在譏諷我嗎?”
洪山知道蘇韜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他搓了搓身體,還好沒有掏出泥丸,笑道:“好幾天沒洗澡了,身上的怪味,自己根本聞不到,你別嫌棄啊?”
蘇韜哭笑不得,“我怎麼會嫌棄呢?如果你想洗澡的話,衛生間有浴缸可以泡個熱水澡。”
洪山連忙擺了擺手,道:“我不是沒條件洗,而是怕洗澡。幹我們這行,身上如果都是香噴噴的沐浴露味,哪有人還願意施捨啊?我洗完澡,還得把自己整餿了才行,太麻煩了。”
蘇韜知道洪山在故意說笑,忍不住笑了一陣,才問道:“對了,張忠國那邊究竟是什麼情況?”
洪山露出凝重之色,道:“根據我的情報,張忠國的妻女在很多天之前就消失了。他對外宣稱是出國旅遊,但我調查過出入境人員的資料,並沒有找到他妻女的下落。所以我懷疑,妻女是被人綁架,而張忠國沒有敢報警。”
蘇韜皺眉問道:“跟杜留山去世,有沒有關係?”
洪山重重點頭,“杜留山出海那天,正是他的妻女消失的那天,時間如此巧合,說明暗中的人可能會是同一撥人。”
蘇韜暗歎了口氣,杜家茶館後期如何運營,他不是繼承人,所以不好過多幹涉,但他需要查明杜留山去世的真相。
“看來我要跟張忠國見一面!”蘇韜沉聲道。
洪山笑道:“那還不簡單,他家在哪兒,我已經摸清楚了。”
蘇韜很喜歡洪山樂觀的性格,微笑道:“那就勞煩洪大哥了。”
……
張忠國返回冷清的家中,望着入戶櫥窗裡的全家福,妻子和兒女的笑顏,往日溫馨的畫面仿若在眼前,他邁着蹣跚而沉重的步伐,走到廚房內,取出罐頭和幾罐啤酒,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打開電視機。
電視機里正在播放熱門綜藝節目,以前張忠國會看得津津有味,但今天他始終無法關注電視裡的節目,只能麻木地吃着罐頭喝着酒!
“杜老大,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呢?”沒有人願意當千年老二,張忠國曾經無數次盼望着杜留山能夠離開茶館,他就能夠獨當一面,成爲名副其實的張師爺。
杜留山基本不管茶館的大小事務,很多瑣事都是張忠國在私下裡解決,杜留山也對張忠國足夠放心地放權,張忠國因此便認爲杜留山缺自己不可。
但當杜留山真的離開,張忠國這才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是,那些簇擁在自己身邊願意支持自己的老員工,內心想法,他心知肚明,還不是希望有人站出來,接着杜留山之死,跟新東家索要更高的籌碼,自己不過是被人推舉出來當槍使而已。
張忠國喝了好幾罐啤酒,罐頭的味道有點膩,他覺得胃不舒服,抱着垃圾簍嘔吐了一陣,換做妻子在,她看到自己酒醉,會給自己煮一碗醒酒湯,之前自己還覺得她囉嗦,現在卻是覺得那纔是溫暖。
將胃裡並不多的東西全部清空,張忠國如同一灘爛泥般靠着沙發坐着,他能夠感受到自己現在的狼狽。
突然客廳的吊燈亮了起來,這讓張忠國心吊了起來,他只打開了筒燈,家裡沒有其他人,中間的水晶吊燈怎麼會突然打開呢?
張忠國還沒來得及轉身查看,一般冰冷的刀刃貼在他脖子的肌膚上,寒氣沁入肌膚,讓他的酒意頓時消失不少。
“你是誰?”張忠國通過鏡子看到了人影,是一個高大的年輕人。
“別那麼緊張!”蘇韜將那把刀子收了起來,“你好像心情不是特別好,按照道理不應該啊,你剛剛和自己的新老闆來了一場較量,從場面上看,是你佔據了絕對優勢。”
“蘇韜?”張忠國看清楚蘇韜的臉,“這是我家,你怎麼進來的?”
蘇韜嘆了口氣,見張忠國迅速爬了起來,臉上滿是怒色,笑道:“我是來幫你的,你不感謝我,反而對我充滿敵意,讓人很難理解。”
“幫我?會拿着刀子,架在別人的脖子上嗎?”張忠國沉聲道,“而且你是不請自來。”
蘇韜鬆了口氣,道:“之所以將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是因爲我如果敲門,禮貌地問你需不需要幫助,你只會將我拒之門外。行非常之事,需用非常之法。”
張忠國陷入短暫的沉默,蘇韜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從蘇韜身上能嗅到和那幫綁架自己妻女的人一樣危險的氣息,所以張忠國才能確定,他是否有實力幫助自己。
張忠國的表情在激烈的變化,他知道那幫人的殘忍,甚至都不敢去報警,因此是否要接受蘇韜突如其來的幫助,他根本拿不定主意。
蘇韜知道張忠國心裡在想什麼,走到櫥窗位置,將全家福取下來,嘆氣道:“你女兒和妻子長得還真像,都很漂亮。”
張忠國激動地說道:“你給我閉嘴!”
蘇韜挑眉苦笑道:“這應該是所有男人的共同想法吧,我可以閉嘴,但你沒法阻止我心裡想什麼?當然,你更無法保證那些綁架你妻女的人,會怎麼樣對待她們。女人質的下場總會特別悽慘,輕一點的,臉上留個刀疤,重一點的,生理上或者心理上遭受什麼永久創傷,那可就不好了。”
張忠國被徹底激怒,咆哮着朝蘇韜衝了過來,被蘇韜輕鬆一腳踹翻在地。
蘇韜冰冷地望着張忠國,道:“別那麼虛僞,你或許很在乎自己的妻女,但你同樣也在乎對方給你提出的承諾。”
張忠國揉着肚子,艱難地爬了起來,怒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蘇韜毫不留情地揭穿道:“表面上來看,你是受到了脅迫,被逼無奈,按照對方的要求,跟杜海生索求價碼;你捫心自問,對方的要求,是否也滿足了你往上爬的野心?”
張忠國望向蘇韜的眼神多了一抹敬畏,蘇韜宛如有讀心術一般,將自己的內心世界完全解剖了出來。
蘇韜其實也是揣測,通過張忠國下午跟杜海生的對話,才作出現在的判斷,張忠國現在的表情已經證明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的確幻想着取代杜留山成爲茶館的掌舵者。
張忠國瘋狂地笑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杜留山死了,爲什麼茶館不交給我繼續打理咋,我付出的心血並不比杜留山少。杜海生和杜海穎那對兄妹,他們根本不知道創業的艱辛和運營的如履薄冰,竟然相信所謂的職業經理人,想輕鬆做個甩手掌櫃。我不能將自己的心血毀在他們的手裡。”
蘇韜能夠感受到張忠國這些話的真誠,他也是一個有追求和信仰的人。
人都會有私心和野心,設身處地,如果換成自己處於張忠國的角度,肯定也會有其他想法。
從下午杜海生兄妹和張忠國對話時看得出來,杜家兄妹已經對張忠國有了懷疑,那份郵件雖然不是事實,但他們對張忠國已經不信任。
張忠國肯定也感受到了這種潛在的隱患,爲了自保,組織老員工抗議,也是順理成章的。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茶館的擁有權是杜家的,你不應該染指不屬於你的東西。”蘇韜平靜地說道。
張忠國咬牙道:“江山是我和杜留山一起打下的,憑什麼我不能爭取?”
蘇韜問道:“如果杜師爺還在,你的妻女會被綁架嗎?”
張忠國微微一愣,失神地望着蘇韜。
蘇韜繼續說道:“杜師爺幫你們遮風擋雨,抵禦了外界太多的壓力,表面上來看,你很辛苦,爲茶館的運營做了很多事情,但事實上,杜師爺纔是真正的靈魂。他是茶館的柱石,茶館沒有了你,或許一開始會影響到生意,但很快會有新的代替者。大家認的是杜師爺這個金字招牌,跟你張忠國沒有任何關係。”
張忠國表情抽搐,他發現自己無法辯解,以爲蘇韜說得很有道理。
“我不希望茶館變成市面上那些網紅店,茶館有老杜和我的心血,不應該流於庸俗。”張忠國的語氣緩和下來,他其實心知肚明,即使自己在幕後之人的操縱下,得到了茶館,自己只會成爲傀儡而已。
蘇韜語氣變得深沉,“我之所以願意幫助你,是因爲覺得你可以將杜師爺的茶館文化繼承下去。如果你是一個沽名釣譽,醉心於權勢的人,我絕對不會跟你平心靜氣地交流。如果你願意配合我的計劃,我不僅可以幫你救出妻女,同時還承諾說服杜海生,讓你在杜家茶館繼續工作,將杜師爺的茶道延續下去。”
張忠國凝視着蘇韜,他信任蘇韜,因爲當年知道杜留山對蘇韜高看一眼,很難想象杜留山那麼清高的人,會對蘇韜無私相助,現在看來杜留山當初的做法,也是有原因的,如今杜家陷入困境,能給杜家盡心盡力奔波的人,也就蘇韜而已。
張忠國終於低頭,沉聲道:“好的,我答應你,求你務必幫我救出妻子女兒,我一輩子感激你的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