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要非禮你?”傅星瀚沒想到凌雲鵬竟然想到了這個打架的由頭,不由得睜大眼睛,一臉無辜:“我怎麼可能非禮你呢?”
“你要是不想非禮我,幹嘛對我動手動腳的?我在那邊休息得好好的,你幹嘛老是朝我身上靠,我讓開了,你還過來,還……還朝我拋媚眼。”凌雲鵬一口咬定是傅星瀚對他有出格的舉動。
“我對你動手動腳?我向你拋媚眼?我有病啊?”傅星瀚覺得凌雲鵬簡直是顛倒黑白,無中生有,氣得七竅生煙:“我告訴你,我對男人不感興趣。”
“嗯,你對有錢的太太們感興趣。”典獄長望了一眼卷宗,譏諷了傅星瀚一句。
“典獄長,請你不要相信這個信口雌黃的小人。”被人倒打一耙的感覺令傅星瀚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典獄長,請你相信我,真的是他先來惹我的,是他挑的頭,我是正當防衛。”
“典獄長,是他對我非禮在先,我反擊在後,請你明斷。”凌雲鵬一臉無辜樣。
“我斷什麼斷,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你們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典獄長把案卷重重地往桌上一摔。
“我從小到大從來沒受到過這樣的欺凌侮辱,士可殺不可辱,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凌雲鵬越說越激動,索性又動起手來了,又狠狠地朝傅星瀚腿上踢了過去,傅星瀚“哎呦“叫喚了一聲。
“好啊,你個凌雲鵬,你居然把我當空氣了?在我面前居然還敢打人?“典獄長臉一沉:“來人。”
幾個獄警走了進來:“典獄長,什麼事?”
“把這兩個混球給關到禁閉室裡去,今天不給他們飯吃,餓他們一天,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力氣搞事情?”
四個獄警進來把凌雲鵬和傅星瀚架了出去,隨後把他們帶到了位於地下室的禁閉室裡。
禁閉室內又潮溼又昏暗,一股子黴臭味,勉強能看清對方的五官輪廓。兩個獄警走進來,從牆壁的一端拉出一根鎖鏈,把凌雲鵬的左手銬在鐵鏈的鐵環裡,隨後又從牆壁的另一端拉出一根鎖鏈,把傅星瀚的右手銬上。
“這下,看你們倆還怎麼打架。”獄警朝他倆啐了一口,走出禁閉室,鎖上牢門。
獄警的皮靴聲漸漸遠去,傅星瀚恨恨地瞪了凌雲鵬一眼,但光線太暗,不知凌雲鵬有沒有看見他滿臉的憤懣。
“我猜你現在一定很恨我,以爲我瘋了,幹嘛非要把你弄到這禁閉室來。”凌雲鵬像是看穿了傅星瀚的心事,他抱着雙膝,慢悠悠地說道。
“不僅是關禁閉,還得餓上整整一天。”傅星瀚惱恨地說道:“你真是沒事找事。”
“你是不是天天珍饈美味吃慣了,過不了餓肚子的日子了?”凌雲鵬言辭裡含有一絲譏諷。
“真搞不懂你幹嘛要自討苦吃,自尋麻煩,還把我給捎帶上。”傅星瀚到現在爲止也不明白爲什麼凌雲鵬要莫名其妙地跟他大動干戈,又莫名其妙地被關禁閉,其實剛纔在典獄長的辦公室裡,只要認罪態度好,多討饒,被典獄長訓斥一番,事情也就了了,他不會大動肝火地非要關他倆禁閉不可。可這個凌雲鵬非要沒事找事,而且還要小事化大,火上澆油,唯恐典獄長不關他禁閉。
“爲了你啊。”凌雲鵬不緊不慢地說道。
“爲了我?你是爲了我而來打我一頓?”傅星瀚被搞得雲裡霧裡。
“是啊,就是爲了你我才進來的,我纔跟你打這一架,我得找個地方找你單獨聊聊啊!這禁閉室不就是最好的地方囉!”
“你想找我聊什麼?我搞不懂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我值得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傅星瀚真的是一頭霧水。
“因爲我需要你爲我做事。”凌雲鵬開始向傅星瀚攤牌了。
“你需要我爲你做事?“傅星瀚眨巴着眼睛,莫名其妙地望着凌雲鵬:”你告訴我,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爲國民政府幹事,準確地說,我是軍方人士。我想招募你成爲我們行動隊的一員。”凌雲鵬向傅星瀚亮明自己的身份。
“政府?軍方?行動隊?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從來不跟政府官員和軍方人士打交道,我跟他們不搭界的。況且我是一個騙財騙色,騙吃騙喝的騙子,我能爲你們做什麼?”傅星瀚簡直難以置信,軍方竟然需要他這麼個騙子效力。
“李白老先生不是說過,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可別小瞧了自己。你的才能只是用錯了地方而已,如果用對了地方的話,作用不可限量啊!”凌雲鵬開導傅星瀚。
“別開玩笑了,雲鵬,雖然我們快十年沒見了,今天居然在這個鬼地方碰上了,我很感謝你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可是,我真的覺得你找錯人了。”
凌雲鵬見傅星瀚還是固執己見,便換了個話題:“雨生,我還是叫你雨生吧,我還是喜歡你這個名字。我還記得你我一起在中學裡演出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段時光真的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憶。“
凌雲鵬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想起了與傅星瀚一起參加演藝社的情景,想起了他們在舞臺上珠聯璧合的表演引起臺下師生們熱烈的掌聲。
“隨你吧,愛叫啥就叫啥,我無所謂,不過我告訴你,那個戲癡傅雨生許多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是騙子傅星瀚。”傅星瀚神情落寞地苦笑了一聲,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
“哦,你爲什麼這麼說呢?到底是什麼讓你徹底改變了人生的態度?”凌雲鵬對傅星瀚的經歷很感興趣。
傅星瀚嘆了口氣,這個問題觸動了他的內心,凌雲鵬的話讓他回想起曾經的自己:“當年的我以爲能夠靠着我對戲劇的熱愛,對藝術的不懈追求,可以名揚四海,名垂千古,可是一出校門,我就發現現實和夢想相去甚遠,我所熱愛的藝術在別人的眼裡是天方夜譚,是海市蜃樓,我被他們視作瘋子,而他們需要的無非是一些低俗無良的吹捧鼓譟,譁衆取寵的尖叫喝彩和盆滿鉢滿的金錢鈔票。他們不是在膜拜藝術,他們是在褻瀆藝術,在詆譭藝術,在蹂躪藝術。我牴觸過,抗爭過,但結果如何?只要聽說我參演,很多人就辭演,到後來沒人願意請我演戲,哪怕是跑龍套的角色他們都不用我,我一氣之下上大街去演,結果被警察攆得滿大街亂跑,我跟討飯的有何區別?我被現實擊打得頭破血流,呵呵,我也要吃飯,我也要生存,怎麼辦?我只能向現實低下我曾經高貴的頭顱,但我恥於同他們爲伍,所以我告別了劇場的舞臺,我轉戰到更寬闊的人生舞臺上,用我的演技來向他們證明,他們爛,我可以比他們更爛,他們齷蹉,我可以比他們更齷蹉,他們無恥,我可以比他們更無恥。雲鵬,那個曾經純潔的朱麗葉早已經蕩然無存了,現在的我就是一個臭不要臉的婊子。”
傅星瀚說着說着,狂笑起來,但凌雲鵬感受到了傅星瀚的內心在流淚,在淌血,他已經變成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