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凌雲鵬反應極快,連忙回答道:“腹部和左臂的傷疤是在幾年前上海轟炸時,被彈片劃傷的,肩上的槍傷是我在大街上行走時,莫名其妙地被冷槍擊中導致的。幸虧我命大,閻王爺沒收我。”
小野當然也清楚當年的淞滬戰役時,幾乎將半個上海炸爲廢墟,因而凌雲鵬說他的傷口是被彈片劃傷的也是極有可能的,至於肩上的槍傷是冷槍所致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當時上海街頭每天被槍殺,炸死的人數不勝數。
小野半信半疑地望了望凌雲鵬,一時也抓不住什麼把柄,他指了指傅星瀚,對藤原醫生說道:“藤原醫生,麻煩你幫高先生的左臂看一看,是否需要換藥?”
藤原點點頭,走到傅星瀚面前,將他左臂的繃帶解開,把夾板拿掉,發現左臂紅腫着,藤原摸了摸傅星瀚的傷處,傅星瀚立即發出慘叫聲:“別碰,疼死我了。”
“高先生的左臂確實是骨折了,我用石膏給你固定斷骨吧。”藤原說着,便給傅星瀚的左臂骨折處塗抹石膏。
藤原處理完傅星瀚的斷臂之後,小野便招呼了一聲傅星瀚:“高桑,走,我們先去吃飯吧。”
“請你把我和我助手的飯送到這兒來吧,我和我助手一起在這兒用餐。”傅星瀚陰沉着臉,沒好氣地回答小野。
“我們已經在包房裡安排了一桌晚宴,就等高先生賞光了,這樣吧,藤原醫生,麻煩你把這位吳先生攙扶到餐廳,我們一起在那兒用餐。”
說完,小野做了個恭請的動作,傅星瀚便走出了醫務室。
藤原醫生將凌雲鵬從牀上攙扶起來,凌雲鵬將襯衫衣釦扣好,然後一瘸一拐地在藤原醫生的攙扶下,來到了酒店餐廳。
小野在餐廳包房裡設了一桌酒席,除了他本人之外,還有他的手下山口和木村,還有一位是孫慶堃,高子睿高中時的同學,是加藤課長專門派他來指認高子睿的,除此之外,還有竹內少佐中隊長和他的幾名小隊長。
這樣子像是慶功宴,慶賀他們抓住了高子睿。
小野對孫慶堃示意了一下,孫慶堃站起身來,仔細地看了看傅星瀚,這人確實長得跟他所認識的高子睿很是相像,但他也吃不準,這位是不是他的老同學,畢竟十多年過去了,樣貌的變化是很大的。
“高子睿,你還認識我嗎?”孫慶堃看見傅星瀚走了進來,連忙上前招呼。
傅星瀚一愣,不知對方是何許人也,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着孫慶堃:“你是……”
“我是孫慶堃呀,老同學,你真是貴人多忘事。”
孫慶堃?傅星瀚的腦子不停地飛旋着,在腦海裡搜索凌雲鵬給他的一些個人資料,可是這個孫慶堃似乎一點印象也沒有,他自稱是高子睿的同學,那到底是什麼時候的同學呢,大學?高中?初中?小學?
若是傅星瀚直言不記得了,倒也說得過去,畢竟過去了十多年了,記憶淡了。但傅星瀚卻是一個骨子裡喜歡自作聰明的主,因而他笑盈盈地回答道:“原來是孫慶堃呀,你看看我這腦子,差點忘了,你老父親可好?”
“家父已經過世了。”孫慶堃沒想到這個高子睿竟然還記得他,還記得他的老父親,不禁心頭一熱:“老同學,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我記得你的綽號叫毛芋艿。”傅星瀚呵呵一笑:“你當時長得矮小,頭髮亂蓬蓬的,所以大家都叫你毛芋艿。”
孫慶堃一愣,他何時有過這樣的綽號,他讀高中時家裡經濟不是很好,爲了湊足教會學校的學費,家裡省吃儉用供他上學,爲了節省理髮的費用,他經常剃板寸頭,甚至是光頭,怎麼會有頭髮亂蓬蓬的情況出現。
“你母親身體還好嗎?”傅星瀚接着問。
孫慶堃一聽,更是納悶,他自幼喪母,這個情況高子睿是清楚的,高中時他經常去高子睿家蹭吃蹭喝,高子睿的母親同情他是個沒媽的孩子,所以每次他去高子睿家,高子睿的母親和外婆都會準備很多好吃的給他,可現在這個高子睿怎麼會突然間問他母親大人身體可好這麼無厘頭的話呢?
“好了,大家邊吃邊聊吧!”小野站起來,舉起酒杯,用日語說道:“今天我們終於找到了高桑,這是我們上山以來最好的消息,來,大家乾杯。”
與坐的日本人都站起身來乾杯了,傅星瀚,孫慶堃和凌雲鵬則依舊坐在原位,毫無反應,小野以爲他們不懂日語,便用中文說道:“高桑,來,乾杯。”
“你們把我抓住了,我還跟你們乾杯慶祝?我腦子有病啊?”傅星瀚橫了小野一眼,然後順勢拿起筷子就要去夾菜,身旁的凌雲鵬趕緊踩了傅星瀚一腳,用眼神示意他放下筷子,凌雲鵬擔心如果傅星瀚右手熟練自如地用筷子夾菜,不就露餡了嗎?
傅星瀚“哎喲”一聲,轉頭望了望凌雲鵬,從凌雲鵬的眼神裡他已經明白自己差點露餡,連忙將筷子放下,佯裝生氣的樣子:“你幹什麼踩我一腳,靖軒?”
凌雲鵬站起身來,對小野點了點頭:“長官,高先生是一介書生,有些地方容易意氣用事,你別見怪,我來替他跟你乾杯。”
小野這才明白凌雲鵬的意思,原來是這位吳靖軒是擔心高子睿剛纔的話語衝撞了自己,不給自己面子,不願跟日本人乾杯而得罪自己,所以踩了高子睿一腳,以示提醒。他不禁對這位識時務的助手點了點頭,碰了碰杯。看來這個年輕人倒是能夠忍辱負重,剛纔那一頓暴打,他非但不懷恨在心,反而表現出恭順屈從的意願。
傅星瀚再一次用右手拿起筷子,伸向那盤虎皮鴿子蛋,但卻顫顫巍巍,始終不能將鴿子蛋夾起來,好不容易夾住了一隻,卻在筷子上搖搖晃晃地,還沒到嘴就滾下桌子了。
坐在一旁的日本人見高子睿的那副狼狽樣,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凌雲鵬也不禁被傅星瀚的演技所折服,這個戲癡,還真能裝,而且還裝啥像啥。
“給我拿一把勺子來吧,筷子我用不了。”傅星瀚一臉沮喪地將筷子扔在桌上。
“高桑不會使用筷子嗎?”其實小野從高子睿的資料上已經獲知高子睿是個左撇子,但一見面看見他左手綁着繃帶,難免有些詫異,現在經藤原醫生的診治,確定是骨折了,那他很多左手做的動作受阻也就順理成章了。
“笑話,我是中國人,怎麼可能不會使用筷子呢,只是我是個左撇子,習慣用左手拿筷子吃飯,現在我左手骨折受傷了,拿不了筷子了,右手用筷也不熟練,還是給我一把勺子吃飯吧。”傅星瀚向小野解釋了一下。
“對對對,我記得你是左撇子,用左手吃飯,左手寫字。”孫慶堃見傅星瀚說自己是左撇子,覺得對的上號,儘管傅星瀚前面說的那些無厘頭的話讓他懷疑身邊的這個高子睿是否是真的,但左撇子的這個特徵與孫慶堃印象中的高子睿則完全相吻合,或許高子睿把他跟其他人搞混了吧。
“來啊,給高先生拿一把勺子過來。”
夥計連忙給傅星瀚準備了一把勺子,傅星瀚便用右手拿勺子吃菜,吃飯,喝湯。
“老同學,你這手怎麼會骨折的呢?”孫慶堃關心地問道。
“摔的,不小心摔斷了。”傅星瀚搪塞了一句。
“啊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那高桑,你現在住哪裡啊?”小野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