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個女童亡魂的身影齊齊一頓,回過頭來望着林陽。雖然它們都沒有說話,但那一雙雙湛藍色的眼眸中,卻流露出了深深地疑惑目光。
林陽微微一笑道:“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這個人。”
聽到這番話,九個圍住了潘寶山的女童亡魂,紛紛向着地道兩側飄飛,爲林陽讓出了一條道來。對於林陽,女童亡魂們還是很信任的。畢竟這個人,肯幫助它們這些素未謀面的冤死鬼找到真兇報得殺身之仇。僅憑這,便足以獲得它們發自靈魂深處的感激和尊敬了。
看着林陽走近,潘寶山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忙不迭地說道:“不管你想問什麼,我都會老老實實的回答。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要放我離開這裡還要對天發誓,保證這些冤鬼不會再來找我麻煩”
如果是以前,潘寶山對立誓之說嗤之以鼻。但是現在,種種匪夷所思的經歷過後,他對誓言的看法,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
既然這世上真的有鬼,那麼對天發的誓言,應該也是有幾分約束力的吧?
“怎麼,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林陽面帶不屑的問道。
潘寶山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如果你不肯答應我提出的要求,我就是死,也不會回答你提出的任何一個問題”
林陽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不會真的以爲,只要咬緊牙關閉緊嘴巴,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吧?”說到這裡,他向飄浮在身旁的陸熙影招了招手:“陸學姐,這活兒你最拿手,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保證讓他乖乖回答你的問題,半點假話藏私都不會有。”陸熙影發出一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搖身飄到了潘寶山面前。
“你……你想要做什麼?別過來不要靠近我”潘寶山一臉驚惶的叫道。他雖然膽大妄爲生性殘暴,可是對於鬼魂這種虛無飄渺的東西,還是有那麼幾分發自內心的懼怕。
飄到潘寶山面前的陸熙影,用一種帶有特殊韻律的腔調,柔聲說道:“來,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
潘寶山下意識地想要別過頭閉上眼睛,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的脖子似乎有點兒僵硬不受控制,竟是不由自主的,就擡起頭來望向了陸熙影的眼睛。
陸熙影的眼瞳中,早已經泛起了一片血色的迷霧。
在潘寶山擡頭與她對視時,血色迷霧頓時翻滾着涌出,化作一隻暗紅色的血鴉,振翅飛向了潘寶山。沒等他回過神來,這隻血鴉便融進了他的眼睛,進入到了他體內。
與此同時,潘寶山的耳畔響起了一片悅耳的聲響。
這聲響,既像是有人在他耳畔低聲呢喃,又像是有人在他身側柔聲清唱。
潘寶山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是越來越清醒,可是身體卻越來越不受控制……這種意識被剝離出身體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卻又沒有辦法應對解決。
大約過去了有十來分鐘,一直跟潘寶山四目對視的陸熙影收回了目光,神色略顯疲憊的說道:“搞定了。小林子,你有什麼要問的,就自個兒問吧。我得回玉山裡面去歇息一會兒了。”
“辛苦你了。”
在將陸熙影送回到了玉山裡後,林陽這纔將目光重新投到潘寶山身上,沉聲問道:“潘寶山,九寨溝裡面的奼女芳華陣,和這片別墅裡的石獅破煞陣以及九幽迷魂陣,都是誰幫你佈置的?”
此時此刻,潘寶山的意識相當清醒,他拼命地想要閉緊嘴巴不回答林陽提出的這個問題。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這張嘴巴,竟是根本不聽從自己意識的控制,當即就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起來:“是我自己佈下的。”
“是你佈下的?”林陽愕然一愣。
他有想過很多種可能,但就是沒有想過,這些風水法陣,都是潘寶山自己佈下的。如果不是確定,潘寶山已經被陸熙影的‘勾魂奪魄眼,給控制住,不可能撒謊。只怕他真會以爲,潘寶山這是在胡說八道逗自己玩呢。
“你怎麼會懂風水法陣?”驚訝過後,林陽又問道。
“從一本筆記上面學的。”潘寶山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他這時的狀態,就像是被催眠了一般。但和催眠不同的是,他的意識是相當清醒的。而這,也就讓他格外的難受——明明自己意識清醒,不願回答林陽提出的問題。可是這身體卻偏偏不受控制,老老實實地在回答着。
這種怪異的狀態,讓潘寶山相當痛苦,幾欲癲狂。
“筆記?什麼筆記?從哪兒來的筆記?”
“一本名爲《研習錄》的筆記,從黃岐身上搜出來的。”
“黃岐?”林陽眉頭一挑,猛地想起了後方地下室裡的那具屍體,忙向潘寶山求證道:“可是被你裝在了青銅棺材裡的那具下屍?”
“沒錯,就是他……”
在林陽的詢問下,潘寶山開始講述起了關於這個名叫黃岐的冥淵弟子的事情來。
這件事情,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那個時候的潘寶山,還沒有露出崢嶸之態,只是錦官城裡面一個聲名不顯的小混混,沒錢、沒地位,更沒有妞,過着活一天是一天,幾乎見不到什麼前途的生活。然而,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天晚上徹底改變了
時至今日,潘寶山都還清楚地記得,那是八月十六的晚上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那天晚上的月亮,還真的是又大又圓。
跟着幾個難兄難弟喝完酒的潘寶山,獨自一人醉醺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家,在一個老式的居民小區裡。位置偏、面積小,各種不方便,唯一的好處就是租金便宜。
就在潘寶山快要走進家門時,一個渾身是傷的血人,突然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潘寶山租住的房屋在三樓,上面還有四五六三層樓。可這個渾身是血的傢伙,偏偏就穿透了幾層樓的天花板,掉落在了他面前。而最讓潘寶山感到不敢置信的是,樓上的天花板,居然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掉落在潘寶山面前的人,正是黃岐。
此刻的黃岐,雖然遍體鱗傷,但還沒有喪失意識,當即就向潘寶山求救,並從懷中掏出了一顆價值不菲的明珠,送給他作答謝。
也不知道是明珠起到了作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潘寶山真就將遍體鱗傷的黃岐背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屋子裡。又按照黃岐的吩咐,用他給予的材料,在屋子裡面擺出了一個遮掩氣息的風水法陣。最後又跟着黃岐一起,躲在了牀下面。
兩人在牀下藏了大概小半個鐘頭,潘寶山突然看見三個人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租住的房屋裡面。直到此刻,他昏沉的腦袋方纔清醒過來,自己身邊這個遍體鱗傷的人不同尋常。就算不是傳說中的仙道之人,估計也差不了多少了。
潘寶山當時很緊張,生怕那三個憑空出現的人,發現了他和黃岐的藏身之處。但事實證明,黃岐指點他擺出的風水法陣很有效。這三個人在房屋裡面尋找了一番,根本就沒有發現牀底下藏着有人。最後,一無所獲的三人,又憑空消失離開了。
正是因爲有了這個經歷,潘寶山認定了黃岐就是仙道之人,想要拜師學藝。他倒不是想要追求什麼天道,追求什麼成仙成佛,純粹就是想要學幾手非凡技藝,藉此搏一個榮華富貴。然而,黃岐卻不肯收他爲徒,只給他金銀珠寶作報答。因爲黃岐看出了他生性殘暴,一旦踏上修行道路,必然會禍害無故生靈。
這個結果,顯然不是潘寶山想要的。一時之間,又怒又恨的他,竟是惡向膽邊生,操起放在房屋裡的一把尖刀就捅向了黃岐。可憐黃岐,本就已經重傷,殘存的修爲又在維持着虛弱的魂火,竟是沒有躲開潘寶山捅來的這一刀,直接被捅進心窩,當場慘死。
殺了黃岐後,潘寶山從黃岐身上搜出了一部由黃岐親筆記述的《研習錄》。這本筆記裡面,記錄了黃岐這些年來學到的東西,以及各種心得。潘寶山如獲至寶,想要憑此修煉,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那些修煉的功法口訣。無奈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研究起了筆記裡面記錄的風水法陣來。而屍蹩、下屍這些東西,也是他在《研習錄》裡面看到,照葫蘆畫瓢培育出來的。
在那之後,潘寶山憑藉從《研習錄》裡面學到的知識,從黃岐身上搜出的金銀珠寶,開始在錦官城裡面壯大自己、打擊對手、收買官員。短短十數年的時間,他就從一個默默無聞、沒有前途的小混混,變成了錦官城一霸。要不是遇到了林陽,只怕他這日子,還會一直逍遙快活下去。
聽完了潘寶山的講述後,林陽總算是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由來。
沒想到,一個修者,躲過了敵人的追殺,竟然是栽在了一個街頭小混混的手裡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吧。
感慨之餘,林陽又有些好奇。
因爲他覺得,那三個追殺黃岐的人,好像並不是單純的在追殺他,更想要從他的手中,追找到什麼東西。
難道是那塊玉牌?
林陽突然想起了從黃岐口中掉落出來的那塊玉牌。
這到底是個什麼寶貝?
他心中的疑惑,越發強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