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林嫂從樓梯上下來,連俢肆旋即鬆開疊在一起的長‘腿’,禮貌的起身相迎。
通過剛剛的觀察,他從林嫂的體形、說話的聲音以及給他的感覺,基本上確定她就是昨晚那個橫穿馬路的大嬸。
沒想到她居然是蜜莉恩家裡的管家,連俢肆意外之至,不免在心裡感嘆,這世界還真是小。
來到連俢肆身旁站定,林嫂雖然對他有氣,卻忍着沒發作,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捨不得對這孩子發火,“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沒事。”還以爲她下樓來的第一件事會大罵他一頓,要知道抱蜜莉恩上樓的途中,這位管家大人可是沒少瞪他,然而她並沒那麼做,連俢肆受*若驚的搖了搖頭,並略顯擔心的望了一眼樓梯的方向,“蜜莉恩她……”
見他一直站着,林嫂伸手對他做了個請坐的姿勢,“小姐她已經睡下了。”
瞭然的點了一下頭,猜到她可能還有話說,他一時半會兒應該走不了,連俢肆倒也不再客套,彎身坐了回去。
“有喂她吃感冒‘藥’麼,她好像有點發燒。”
“嗯,吃過了。”林嫂點頭,並把小姐的大致情況告訴與他,“下來之前我‘摸’了她的額頭,沒先前那麼燙了,應該是‘藥’效起作用了。”
“那就好。”連俢肆暗暗舒了一口氣。
轉身準備進廚房,林嫂客氣的問,“您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
連俢肆搖頭謝絕,“不用麻煩了。”
‘蒙’在黑紗後的‘脣’角微微彎了彎,林嫂修養極好的笑道,“不麻煩,您是客人,基本的禮數不能失。”
“那就茶吧。”見她執意,想了想,連俢肆做了選擇。
“好,您稍等片刻。”說罷,林嫂徑直朝開放式廚房走了過去。
趁她還未走遠,連俢肆張口叫住了她,“您叫林嫂,是吧?”
“嗯。”頓下腳步,林嫂扭頭朝他看過去。
打從林嫂下樓一直稱他爲‘您’,連俢肆心裡感覺怪怪的,有種受不起的感覺,“林嫂,您是長輩,不需要對我用敬語,您直接說你就好。”
“那怎麼行,您是小姐的朋友,我怎麼可以越了規矩。”
說完,林嫂衝連俢肆笑了笑,就進廚房幫他泡茶去了。
不多時,林嫂便端着個托盤回來了,盤中放着一杯茶,還有兩碟配茶的小點心。
在連俢肆旁邊的沙發上落座,林嫂微笑着把茶杯以及點心逐一放到他面前,收起托盤放到一邊,用手示意他請享用。
“謝謝!”連俢肆客氣的謝過。
待連俢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之後,林嫂開始問問題了,“對了,您貴姓?”
林嫂給連俢肆的感覺和母親最像的一點就是,她們無論是說話還是行爲舉止都透着大家閨秀的氣質,所以跟林嫂在一起,連俢肆會不覺的繃緊神經,很怕她知道他是‘混’‘混’出身,因而瞧不起他,“免貴姓連。”
林嫂再問,“連綿不斷的連?”
“對,就是那個連。”連俢肆點頭。
林嫂笑,“這個姓倒是很少見。”
“是。”連俢肆也跟着笑了下。
在切入正題之前,林嫂一臉認真的對他說,“連先生,容我先跟您道個歉。”
“嗯?”連俢肆不甚理解的輕蹙眉心,不懂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嫂隨之抱歉的勾‘脣’一笑,“不好意思,讓您如此尊貴之軀等我一個傭人,實在不應該。”
連俢肆聞言,連忙搖頭,“林嫂,您千萬別這麼說。衆生平等,何來尊卑之分。”
頓了頓,他接着說,“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反正我不是天生的有錢人。”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除了吃穿用度比有錢人差,我並不覺得其他方面比如尊嚴和人格比他們低人一等。後來,我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了一定財富、地位以及他人的尊重,可我從沒覺得自己有多尊貴,那麼的高高在上。這世上比我厲害的能人異士大有人在,我不過是比他們幸運一些罷了,遇到了賞識我的伯樂和合適的機遇。”
聽了他的一番話以後,林嫂對他的印象頓時改觀了不少。
尤其是聽他說起過往時,她發現心口莫名的一陣‘抽’痛,好像能想象到這孩子年輕時打拼的那種艱辛。
林嫂由衷的感嘆,“沒想到連先生事業有成竟如此謙虛,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不是謙虛,是實話。”搖頭笑笑,連俢肆放鬆心情的跟她暢談起來,“實不相瞞,我家裡也有一位管家,歲數比您要大很多。她從我年輕時就一直在我家裡幫傭,到現在我們相處已有十年之久。我們明着是主僕,其實‘私’底下跟母子沒什麼兩樣。所以剛剛看見您那麼關心蜜莉恩,其實我‘挺’有感觸的。”
光是看他的氣質,長相,以及談吐,林嫂就明白了爲什麼小姐會鍾情於他了。
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剛剛聽他侃侃而談的那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阿森的影子。
這孩子的笑容,眉眼,說話時的那個調調,頗有幾分阿森當年的神采,一度讓她誤以爲阿森復活了。
心想可能是自己太思念逝去的丈夫了,纔會胡思‘亂’想,晃了晃稍顯‘混’沌的大腦,林嫂輕喚連俢肆,“連先生?”
看出了她眼裡的疑慮,連俢肆笑着說,“您有話但說無妨。”
時間不早了,林嫂決定不繞彎子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小姐她喜歡您,而且非常非常喜歡,對麼?”
“是。”連俢肆不假思索的點頭。
他的誠實令林嫂對他的印象於無形中又添了幾分,隨後,她接着問,“你們應該是男‘女’朋友關係吧?”
“今天之前是。”連俢肆如實回答。
不知何故,面對林嫂的‘逼’問,他一點撒謊的*都沒有,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嫂從他的話裡聽出了玄機,“也就是說你們今天分手了,是麼?”
“對。”連俢肆再次點頭,依然回答的十分乾脆。
“是您提出來的吧?要不然小姐不會‘弄’得那麼狼狽,眼睛都哭腫了。”
“是我提出來的,我很抱歉。”
“爲什麼要跟小姐分手?是小姐做錯了什麼,傷害到您了嗎?”
“不是她的原因,責任全在我。”
“您有了新歡,所以嫌棄小姐這個舊人了?”
“並非如此。”這一次,連俢肆沒再點頭,而是選擇了搖頭。
他倒是實在,問什麼答什麼,而且說話彬彬有禮,不像時下的很多年輕人都目中無人,看得出來他沒有撒謊,林嫂心中對他的氣已經消失大半。
但,一想到小姐,她就又變得憂心忡忡的。
“連先生,如果您不嫌我囉嗦,不嫌我多管閒事,可否把事情的經過告知與我。就像您和您家裡的那位管家一樣,小姐對我來說也不亞於半個‘女’兒,我們的感情很深。眼看着小姐馬上就步入而立之年了,至今還未嫁出去,不光老爺夫人着急,我也是。聽小姐說你們都‘交’往兩年多了,感情一直都很穩定,從未吵過架。那我就不理解,此番連先生您爲何要跟小姐分手呢?”
端起桌上的茶杯連啜了好幾口,潤了一下嗓子,連俢肆毫不隱瞞的對林嫂說,“林嫂,我不想瞞您。其實,我一點都不愛蜜莉恩。不是她不夠好,而是我心有所屬。當初答應她追求那會兒,我剛剛遭遇情感的重創,情緒處於人生的低谷。我是被我前妻再婚刺‘激’,也是被蜜莉恩感動,纔會一時心軟同意跟她‘交’往。這兩年多,我做過努力,可是感情這種東西不是努力就可以轉移的。”
他這番話信息量太大,聽完以後,林嫂‘激’動異常。
情緒一‘波’動,她連敬語都懶得用了,“你說前妻?天哪,你結過婚了?”
看出了她眼裡的驚訝以及對自己的失望,連俢肆雖然有些莫名的沮喪,卻還是大方承認,“是,不光結過婚,‘女’兒也快五歲了。”
“什麼?還有‘女’兒?”林嫂越聽越氣,惱火的眼神毫不客氣的瞪過去,有種被他的外表給騙了的感覺。
怕她把他有‘女’兒的事告訴他們家小姐,連俢肆隨即拜託她道,“‘女’兒的存在我也是最近才知曉,目前蜜莉恩她尚不知情,還請您替我保密。”
忍着滿腔的憤怒,林嫂再問,“你的意思是,您前妻當年跟您離婚的時候已經懷孕了?”
“是。”連俢肆繼續點頭。
擡手撫了撫氣息不暢的‘胸’口,林嫂憤懣的語氣接着問,“所以你現在爲了‘女’兒,想跟前妻復婚?”
其實早就注意到林嫂一雙手都戴着手套,連俢肆很想問原因,但怕問了她會不高興,也就只能暗地裡感到好奇。
連俢肆搖頭,“不單單是爲了‘女’兒,沒有‘女’兒我也一樣會跟她復婚,因爲我非常的愛她,當初分開只是迫不得已。”
林嫂忍無可忍了,怒斥他道,“既然不喜歡我們家小姐,爲何耽誤了她兩年,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麼?你這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連俢肆理虧的垂下眼瞼,“對於這個,我不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的確,是我對不起蜜莉恩。”
“看得出來小姐她很難受,這孩子是個認死理的人,我估計她不會放棄的。”
“那就麻煩您幫我多勸勸她,我會感‘激’您的!”連俢肆誠懇的拜託她道。
小姐的‘性’格她太瞭解,那就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林嫂思忖了片刻,跟連俢肆打起了商量,“你看能不能這樣?若小姐不介意你‘女’兒的存在,把她視如己出,你是否……”
不等她說完,猜到她想說什麼,連俢肆出言打斷,“請原諒我的失禮,我也知道您是爲了蜜莉恩好,但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您,不可能的。我剛剛就已經跟您說過,沒有‘女’兒,我也會跟我前妻復婚。迄今爲止,我心裡只有我前妻一個‘女’人。蜜莉恩,她只屬於朋友和知己的範疇。不怕您笑話,這兩年多以來,我和她連接‘吻’都沒有過,因爲我打心底裡牴觸她。這點傷她很深,我知道。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對她還能說些什麼。”
“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你居然……居然連‘吻’都吝嗇,你……”
被他最後那幾句話震驚到,林嫂氣得嘴角都開始‘抽’搐。
若不是不知道爲什麼心裡那麼捨不得,她真是恨不得給他一巴掌,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男朋友!
一想到小姐這兩年充當的角‘色’不過是療傷的替代品,林嫂氣連俢肆之餘,也對樓上的小姐心疼的難以言狀。
“這孩子,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都不說一聲,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很抱歉……”除了道歉的話,連俢肆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合適。
“抱歉有什麼用?能彌補小姐心裡的傷痛嗎?”林嫂餘怒難消。
“真的很抱歉!”起身,深深的給林嫂鞠了一躬,自知罪孽深重的連俢肆準備離開,“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您彆氣壞了身子,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