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字很大，就算側着也能看見。一盞茶之後字跡全部消失，大家的神色也沉重了起來。屋裡陷入了一旁沉寂。
“六姐，這消息可靠嗎？”趙婧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沉默。
趙靈點點頭道“這是父皇派入軍中的探子，消息絕不會出差錯。”
倪強手上的煙已經燒到了頭，扔在地上踩滅後也沒有再點。腦海中浮現的是武威侯麾下，兵敗如山倒的一幕。
剛纔牆上出現的字跡，就是探子以秘法傳來的消息。說的是大軍清晨進攻焉支山失利，敗退三十里駐守。
不料還沒站穩，就被一支突然從後方殺來的斯古通騎兵偷襲。剩下的萬餘大軍死傷枕籍，逃脫者不到千人。
“八駙馬，你難道就不想說點什麼？”對於倪強的沉默，趙靈有點意外。最初認識他時，這個男子口若懸河智計百出。
趙婧狀態看着屏風方向，她也不解爲何駙馬一直都不開口。到底已經事關整個大乾的安危，雖然父皇的確是有負駙馬。但此時也應該棄前嫌，同舟共濟。
“事已至此，我也無話可說。只希望皇上能儘快做好準備。斯古通的報復應該來得很快。”倪強用火機點着了油燈，然後湊在油燈上點了支菸。
倪強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讓趙靈有些生氣。她站起來來大聲說道“以前那個用五千倉促而成的民團，對抗數千斯古通犯邊大軍的三元相公哪裡去了？現在大乾都已經危險，難道你的心裡只記着那個翰林院的位置？”
趙婧看到六姐指責倪強，她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因爲她也覺得倪強的反應有些過於冷淡。
“翰林我已不望，大乾安危也非我漠不關心。而是如今大軍新敗，斯古通人趁勢反攻……”
還不等倪強說完，趙靈就打斷道“這次天災不只大乾，斯古通那邊也同樣有大批牛羊餓死凍死。我就不信那羣番邦蠻夷能不吃不喝！”
聽到斯古通那邊也有天災，倪強頓時臉色大變道“這次大乾有難了！那羣斯古通人進來後，只怕會把抓到的大乾百姓當兩腳羊！”
兩腳羊這個詞，讓趙靈和趙婧同時臉色一暗。她們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皇家內史上有記載，斯古通人無糧之時就會吃人，把被他們吃的人叫“兩腳羊”
“不如你和我一起回臨安，我求父皇讓你領軍！”趙靈不想見到大乾生靈塗炭的樣子，一臉懇求到。
倪強吐出一團煙氣搖頭道“不是我不肯，而是皇上不會再用我。何況大乾除了文人之外，並不乏能征善戰者。相信此刻皇上已在調集二路大軍，可能會再啓用先皇時的兩位老將！”
“你是說最擅長築城固守的土將塗基，最擅守城的木將林上楊二位將軍？”趙靈有些驚訝的問到。
開國皇帝手下有金木水火土五將。金將鐵鑫最擅野戰，木將林上楊最擅守城，水將凌濤最擅水戰，火將嚴炎最擅攻
城，土將塗基最擅築城固守。
不過金，水，火三將數年前已百年歸老，只餘下土木二將在世。但也多年都未曾再披甲出征。
“雖然這兩位老將征戰沙場多年，但也年老體衰了吧？我曾聽聞林老將軍似乎有氣喘的毛病，根本不能走長路。土將塗基脾胃虛寒，稍吃點寒食就會大瀉。父皇派兩人前去禦敵，只怕還沒到地，人就已經不在了！”趙婧立刻說到。
倪強沒有出聲，只是轉頭看着趙靈。因爲感覺她似乎有什麼想說。
“其實除了兩位老將之外，倪家的家主，倪嵐也是合適人選。並且和父皇的私交不錯，應該很合適。”趙靈想到了更合適的人選。
聽到倪嵐的名字，倪強沒來由的就心中不舒服。這個舅舅，曾經就像一座山般的壓在他頭上十幾年。就算現在他已經自立門戶，倪家還是沒有徹底放過他！
“沒錯，倪嵐十幾年前就已經武名傳遍大乾。那部包羅儒，法，武，道的《四庫全書》更是他文韜武略的寫照。如由他來領軍，和斯古通定有一戰之力！”趙婧也眉飛色舞的說到。
一股不服輸的勁頭猛的竄上來，倪強正想脫口而出“倪嵐有什麼了不起！”但他心中忽然生出警兆，一絲絲危險的味道讓他整個人都僵立在當場。腦海中也出現了兵敗身亡的悽慘一幕。
無故心生警兆，倪強不敢小視。頓時把已經到嘴邊的話忍了下去。他雖然看起來還未及弱冠，但實際心理年齡已過而立之年。性命和麪子，權衡起來並不困難。
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悠長的“聖旨到……”
緊接着急促的腳步聲在樓道里響起，一個鴨公嗓，在門外高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接下來一通話都是在說國家危亡匹夫有責的大道理。最後幾句就是讓倪強接旨後立刻前往皇宮覆命。
趙婧打開房門接了旨，看到來宣旨的太監並沒有離開。而是垂着雙手一副恭候大駕的樣子站在門口。
“有請這位公公，在下有些話想問一問。”倪強突然開口說到。
站在門口的太監立刻躬身答道“皇上已經交代下來了，八駙馬如果有什麼想問的就請上車。老奴必據實回答。”
聖旨都下來了，倪強知道也躲不掉。看了兩位公主一眼，他起身跟在太監後面朝樓下走去。一輛八匹白馬拉着的明黃大馬車出現在官道上。
看到這輛遠超他品階的馬車後，倪強眉頭皺得更緊。因爲在這種時候，皇上越是禮賢下士，就代表這次的麻煩越大。
待兩位公主都上車後，宣旨的太監對三人行禮道“皇上英明，知道八駙馬肯定有事要問。所以提前給了咱家一個錦囊。”
接着也不理倪強要問什麼，太監打開錦囊以皇上的口吻念道“八駙馬，朕知道你如今鑽研陶朱公之道，也是惱朕棄你不顧。朕雖爲大乾天子，但也是有很多不得
已的苦衷才做出此決定。如今大乾危難，能用之人實在寥寥無幾……”
說是一個錦囊，但實際裡面裝了數頁的信。信中的口吻也全無威嚴，就像一位遇到困難的長輩要求晚輩的幫助。
耐這性子把整封信聽完，倪強已經完全明白了這架八馬大車和這封就像家書般的錦囊是爲什麼。
“佔婆國和花郎國也趁着大乾天災來滋事？這種不知廉恥的彈丸小國！”趙婧聽完信後一臉惱怒道。
趙靈也說道“佔婆國，花郎國兩國本就爲我大乾藩屬。但屢降屢叛，根本毫無信義可言！等這次的事過去了，我必奏請父皇發兵滅兩國！”
兩國的過往，倪強以前就已經在史書中看過。算上前朝，佔婆，花郎兩國共反叛十餘次，每次朝廷派去大軍去平叛後，兩國皇族就會跳出來接管。然後對宗主國的大軍一番千恩萬謝，就心安理得的把勝利果實收了回去。
而朝廷也礙於面子和糧草補給線過長的問題，只能把已經實際控制的地方還給兩國皇族。
這種自己挨扎，給別人打栗子的事。兩朝都做過不只一次。雖然歷代的皇帝都很清楚，煽動叛亂的最終得益者，還是那些皇族！但也只能假裝不知，希望這些藩屬能安分守己。
但是這些生在窮山惡水中的化外之民，世代信奉的只有弱肉強食。只要宗主國有衰弱的跡象，這些狼子本性的人就會撲上來狠狠的咬上一口。
等到宗主國能騰出手來教訓它們的時候，這些皇族又會裝成一副無辜樣。把反叛的罪責全部推到臣子的身上，接過宗主國的慰問品，然後感恩戴德的籌劃着下一次的反叛計劃。
“我有些擔心鄔桑那邊，最近它們實在太安靜了。”對比起花郎和佔婆，倪強更擔心孤懸海外的鄔桑。
那些鄔桑人對於大陸的渴望，已經深深的留在了血液中。只要一有機會，那羣禽獸般的鄔桑人就會佔領眼前看到的一切。
這是宣旨的太監突然笑道“皇上真是料事如神，就知道八駙馬會選擇東北方向的花郎國。不過皇上希望駙馬爺在平定花郎國時，能兼顧到鄔桑。”
倪強心頭猛的一沉，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花郎國雖然國力不強，兵卒素質也普遍不及大乾。但本土作戰的優勢和遠征的劣勢，此消彼長之下，單兵素質的優勢已經消耗殆盡。還要他分心對付鄔桑的海盜，簡直就是百上加斤！
“另外兩路是由誰來領軍？”倪強很清楚，這次大乾要兵發三路。必然要起用三員大將來獨當一面。除他之外還有二人。
聽到還要派出兩路遠征軍，趙婧忍不住道“現在大乾抵禦斯古通都吃力，還要再派出兩路人馬去花郎和佔婆？這樣難免會顧此失彼啊！”
“妹妹，這樣做也是因爲沒別的辦法。如果不管花郎和佔婆的話，到時只會有更多藩屬會有樣學樣。那時的大乾還有誰人肯服？”趙靈一臉凝重的說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