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轟然喧譁起來,如同游魚般擁擠着朝向大道,拼命的探出腦袋朝前望去,但是他們,卻依然沒有任何人起身。
大道上,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在走向那邊的平臺,他走的極爲緩慢,似乎每一步下去都在擠壓他生命的潛力,但他卻沒有任何的停歇,緩慢卻堅定不移的前進。
少年正是叢林中獵殺了怪獸之人。
此刻,他比那時更多了幾分狼狽,衣服更加破爛,只是堪堪遮住了要害。**出傷痕更加慘然,那隨着走動一下下飄起的破布條上,血將其染成一片赤紅。
而長髮下,他那張被髒污覆蓋的臉龐,一雙眼中露出的依舊是無盡的漠然,對腳下的路,對身上的傷,對破爛的衣服,對周圍的目光,還是對前面的高臺,全都是漠然,似乎根本沒有看見,更沒有任何的在意。
少年慢慢前行,終於到了平臺前。
這平臺高不過七尺,但周遭卻沒有石階可乘上。少年微微一呆,然後雙手撐住邊沿,試圖爬將上去。
但他的體力耗費的太多,能堅持站住已屬不易,能走這麼遠的路更是匪夷所思,想要攀上這不高的平臺,簡直是癡心妄想了。
可是少年偏偏就有種逆xing,越做不到的事情越要做,爬上去,腳剛擡起就摔下,接着又爬。
看着他那強弩之末般微微顫抖着的身子,好似一陣風就能將其吹倒,周圍黑壓壓的人羣驚異的看着,緩緩向前推進,並響起一陣嗡嗡的喧譁,面面相覷,對少年的動作十分不解。
臺上的三位青年淡漠的看着,沒有任何出手相助的意思。
少年也沒有任何想要求助別人,或者在意別人的意思,自顧自己的嘗試。
終於,肆銘忍不住皺了皺眉,語氣有些煩躁的喝道:“呔,那小子,你是誰,在做什麼?”
肆葉擡手阻止他,眼中流露出幾分笑意,默然俯視着少年的行動。
慢慢騰騰,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終
於爬上了平臺,喘着粗氣,雙腿打顫的站立在三位青年身前,緩緩昂起了頭,平視着他們,眼中終於不再僅僅是淡漠,隱隱覆蓋上一層複雜的情緒,有怒火,有不平,甚至還有一絲——鄙夷?
而此刻,周圍的人話音再次寂靜,轉而有些擔憂與忐忑的看向少年,在各處,不時的響起了幾聲惋惜的輕嘆,似乎在責怪少年的莽撞。
肆銘突然爆喝:“你竟敢在我等面前站着!”
肆霧接口道:“依法,該殺!”
少年看了看肆銘,然後又把目光轉向肆霧,嘴角勾起一絲微笑,最後面朝着中間沒說話的肆葉,嗓音沙啞,低沉的說道:“你等與我年歲相若,現今我已經達到過天門的要求,爲何要拜?”
肆銘冷叱道:“即便你入天門,接受宗族傳承,但依照輩分你也只是第五代之人,而依照實力,你更不過是外門小幺之位,我等遠在你之上,竟敢不拜?!你可知道,不依循族中法規,即便是族中精英,違規一樣抹殺!”
少年神色絲毫未動,雙腳亦紋絲不動,肆銘的威嚇他竟似沒有聽到,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抿了抿乾裂的嘴脣,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你叫什麼?”肆葉饒有興趣的看着他,淡聲問。
少年乾硬的回答道:“末途。”
肆葉點點頭:“末途,空末途。你剛說達到了過天門的要求,那‘含炎獸’內丹何在?”
少年一言不發的探手伸入破爛的衣衫,從尚算完好的腰間依次掏出了六個珠子,正是從叢林怪獸體內掏出的那種,只不過此刻原本蒸騰的血色霧氣已然消失不見,整個珠子暗淡無光,透着種生命逝去後的晦暗之氣。
三個青年看見珠子,並沒有任何動容。肆銘手微微一動,少年末途拿着的六顆珠子便憑空消失不見。
“驗證無誤。”
末途看着空蕩的手掌,微微有些發怔,喃喃道:“這就是天書之法嗎?”
肆葉頷首道:“既然
無誤,那麼你便算過了天門。給你兩日時限回家中準備,到時我會前去接你,煩瑣之物一概不需,只要人來即可。”
“可要地址?”末途問道。
“我已經在你身上留下印記,依此找你便可。”
末途胸脯忽然微微有些起伏,呼吸急促的問道:“那……易天丹呢?”
肆葉輕笑搖頭:“此刻沒有,接你時給。”
末途眼中光亮一暗,默默的轉過身,準備走下平臺。
“五哥,他到現在,還未行禮參拜呢。”肆霧忽然冷冷的開口。
而聽到他口中喊的五哥,旁邊的肆銘不屑的冷哼一聲,低聲嘲弄道:“風口轉的真快。”
肆葉擺擺手:“宗族人丁不旺,難得有一人,繁瑣規矩能免則免吧。”
肆霧欲再說,但又止住,只是不滿的看了末途一眼。
走到臺邊的末途聞言卻緩緩停住,望着臺下數萬衆人,目光微微波動,低沉的開口:“紫竹城空姓之人三十萬,何談人丁不旺?只不過他們,只能活到四十多歲罷了。”
話落,費力的挪下平臺,慢慢的走入人羣。而人羣再次分裂開一條大道,目送他離開。
忽然,不知道是誰開了頭,站起了身,接着一個又一個站起,最後所有人起立,沉悶的跟在了那空末途後面,轉過身,一言不發,浩浩蕩蕩的隨之離開。
肆葉三人冷冷的看着,肆銘斥道:“這幫塵民,越發不識好歹了,竟敢如此無禮!”
肆霧雙眼一眯,冷道:“該殺!”
“沒什麼可責怪的。畢竟親眼看着希望在自己跟前消失,自己卻無力挽回,這樣的感覺總是讓人心生不忿的。”
肆葉微笑輕嘆,話落,雙手交錯摺疊,結成一個奇妙法印,法印一出,手邊的虛空如同水面一般產生了陣陣漣漪,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空’字隱隱浮出,接着又砰然消散不見。而肆葉三人,也隨之消失,只留下空空蕩蕩的平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