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所有人就這麼看着楊澤抵臨摘星樓下,摘星樓高大的檐角,將那些漫天降落的冬雪遮擋在外,像是一把悲憫的傘,將之前幾乎要被碎雪埋沒的三人遮了進來。
楊澤拍了拍頭上的雪粉,抖落衣袍的雪層,碎雪簌簌落地。
在門口的衛士,神情都一併警惕了起來。旁邊還有一些站在樓底的士林望族中人,看似言笑晏晏,實則注意力已經放在了他的身上。有些人甚至不避諱似笑非笑的看着踏足摘星樓的楊澤。
之前這三人在雪地行走而來,早已經引起進入摘星樓人們的注意,甚至有人就站在這檐下,談論三人來歷。
之前得知他就是和持盈郡主摘星樓之約的主角後,可想而知,在如此緊繃的摘星樓會場,不亞於如靜湖投下巨石。人們衆說紛紜。有士族談笑等待着看一場好戲的,也有報以同情之色的,還有自忖已經判斷出結果而帶有嘲弄笑容的,衆生百態。
在京城的人們看來,最近有關大曄國,有關清平王后返京的訊息,在京城裡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曄國,這個在威唐南方邊部們屬國婿國,平日在威京城裡,絕不會是討論的中心。只可能在威唐人教導子女認清帝國版圖的時候,會在地圖上一帶而過的國家。然而現在卻已經被無數浪潮,推到了風口浪尖。
更已經成爲了威唐和東正教門矛盾的摩擦爆發點!正是因爲前三年的三國入侵,才讓威唐人將大曄國,擺在了日常的談話聊天之中,擺在了他們越來越關注的地步。
如今一個大曄護衛世子和威唐帝國持盈郡主的摩擦,自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入了人們的視線。但在摘星樓在場的許多人看來,這表面上看似大曄護衛得罪了持盈郡主。實際上這是帝國大公主華婉 和初返京城三公主清平的交鋒。
正是最近因爲清平返京帶來的典論效應,似乎使得華婉公主意識到,原來居於大曄,離開帝國,最沒有威脅的清平王后,卻突然攜着大曄國的聲勢,重新掀起了威唐許多人的支持。聲威一天旺過一天。大公主華婉作爲皇室第一公主,大權在握,突然發現自己的陣營,竟然也有人爲之動搖她原本斗重山齊的威望,在紅袖大攬之下突然感覺到了阻力,這讓她感覺到了威脅。要服衆便需要展示她的強大權威。她必須做出些什麼來,提醒世人她纔是威唐的第一公主。而這一切,再沒有比壓住清平更有效的方式了。
這個大曄護衛,便是最有利打擊清平公主的突破口。此人可不是簡單的大曄一個區區護從。越來越多的人清楚,他是大曄衛國戰爭中,很多戰場局面下,都起到了關鍵顛覆作用的楊三世子。是大曄半藏大師親傳之弟子。據說在教門七覺法王入侵大曄之時,也起到了抵抗的主要作用。
這樣一個人 可以說是清平公主手邊最有力的劍。如果這樣的劍遭到折損,可想而知對清平公主而言,就是一種赤裸裸的壓制!而現在這種壓制,對華婉要控制威唐士林望族的威望而言是極爲有增益的!
在許多人看來,這個今日敢來赴約的楊三世子,無論行爲是否悲壯 無論是否勇敢,都成爲了一個政治鬥爭中可憐的犧牲品!
今日摘星樓上,薈萃聚集着帝國軍部的大將軍,彙集着翰林七士族,京城大賢士。可以說帝國一半最有威望的人,也不爲過。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大曄護衛若是被判個衝撞皇室,藐視帝國威嚴的罪名,不要說你是什麼大曄功臣,什麼公主護衛都只怕會枷鎖傍身,打下天牢大獄的悲慘結局。
但他仍然還是來了,儘管他正走向的是無邊黑暗。
……
“摘星樓鑑寶會,需受邀之人才能登樓。閒雜人等,不得入內!”樓外的衛士披麟掛甲全副武裝。頭盔裡透出嚴苛肅穆的眼神,長矛般刺向楊澤。
“受邀之人才能至此麼?規矩還真不少。”楊澤朝宗守和溫荃笑了一笑然後從懷中取出一份木簡呈煤,交予爲首的衛士長“這是我的受邀簡煤。”
與此同時,之前在摘星樓上的幾人,抵臨樓下。
爲首的是龐超,其身邊是嶽弄山,秦武名兩人。龐超是武勳爵,統領京城的一批虎賁衛。秦武名便是他的下手,乃是光祿郎,而嶽弄山則新晉放馬郡參軍。可以說他們這批圍攏在持盈郡主身邊的人,都是京城裡未來要害職務上年輕一派的勢力。
其中龐超更是帝國平蠻大將軍之子,年紀輕輕便有武勳爵這個貴族爵位在身,屬於持盈郡主身邊一號不可忽略的存在。在他身邊,秦武名,嶽弄山,兩人任何之一,都是在帝都很有些聲望的人,都知道他們屬於持盈郡主的羿力範圍,比起一般的王公子弟,更要強勢許多。更別提他們掌握着京衛的武力,有時更顯得威氣凌人。
這羣威氣凌人的年輕派系,聚集於此,別說一個區區大曄護衛,就是這帝都一些稍有能量的士族高官,也要避其鋒芒。
三人來到樓下,自然而然便帶動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聚集。持盈郡主讓龐超攔住楊澤,潛意識便是把這個大曄蠻民有多遠丟多遠去,如果他今天登上摘星樓,無異於在持盈郡主臉上拍了一巴掌。潛意識就像是說,你看,我來了摘星樓,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但周圍人,明顯沒有想到,楊澤居然還帶有邀請的呈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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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點連龐超等人都面面相覷,若對方真的有邀請呈煤,那麼登樓便是合理的行爲,他們就算是再強勢,又如何能阻止合理的這種行爲,傳出去,他們豈非會被無數翰林讀書人戳脊梁骨,安上“仗勢欺人”的名銜。甚至更激起威唐人憤怒轉爲大部分人對清平公主的大力支持?若真是那樣,勢必會弄巧成拙。
摘星樓的衛士長看過呈煤,便被京城虎賁衛的龐超接了過去。他細細的看了這份沒有任何作僞的呈碟之後,神情從平肅轉爲譏諷,將呈煤重新拋回楊澤身上,冷笑道“不好意思,這份邀請呈碟,上面書有隻邀請清平公主前往!並無你等的名字。邀請呈腮向來只能用於所邀之人的通行,而你算什麼東西……滾回去請你主子親自來否則不予入樓!”
圍觀人等一陣凜然,原來這是邀請清平公主的呈膘,想來清平公主將此邀請函給了楊澤讓他隨行攜帶,更顯得名正言順。
然而沒有想到,這龐超竟然這麼一番呵斥,不免有下馬威之嫌,這話說得極重,持了公平邀請函到來卻又被斥退,這可是毫不留情的強勢壓人了!無疑是在打清平公主的臉。
但偏沒有辦法,龐超的身份地位特殊,和持盈郡主又是年青一代的強強聯合。他如此施壓,還真是強橫不怕事。誰讓清平公主離開帝國已經數十年載,根基已經淺薄不堪。龐超或許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但若配合持盈郡主對她身邊的人施下馬威,實在讓對方吃了癟也無處講理去!
大概很快這個大曄護衛便會明白,這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一切都要以勢力和能量來說話!
“你又算個什麼東西!攔路的狗?”
楊澤尚未融解的一頭碎雪揚起來,huā雪參雜的黑髮下一雙處變不驚的黑色眼瞳,不避不讓的望向龐超。
說出的一席話,令原本週圍就足夠凜然的衆人,一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龐超,嶽弄山,秦武名等人的臉色,頓時向深海黑夜洶起的風暴。一時肉眼可見的陰雲密佈,龐超只聽到自己喉結深處攢起的聲響“你說,什麼?”
他身爲帝國虎賁衛,封武勳爵。在帝都各場面圈子風生水起,還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他呵斥之餘,與他爭鋒相對。還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面前,這般說話!
他可以將一個自詡風度翩翩的世族公子當面罵得狗血淋頭痛哭失聲,對方乃至背後的家族也不敢說什麼。他甚至可以把那些自詡身家跳傲的貴族子弟打斷腿丟在路邊,對方家人還要前來賠禮道歉。誰敢這麼跟他頂針!?
一時周圍一些原本同情楊澤的人,都有一種“哀其不幸恨其狂傲……”的心態。
對方是可以和持盈郡主強強聯手的龐超!
如果楊澤低下頭,被對方斥責一下,他低調轉身離開,這件事沒什麼,頂多你一個大曄護衛,吃了點啞巴虧!如果清平公主親自趕來赴宴,領他一同上樓,這事也不會發生。
偏偏在龐超發話之時,他還反問以對方這番更加輕佻,更加輕蔑的侮辱,無異於挑動了龐超這些人高傲的神經。
看到對方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以下犯上劈頭一句的陰晴不定。楊澤高舉起手中的呈牒,一副正義凜然昂首聲震道“我不光有登樓邀請呈煤,更有公主令我代她登樓議事的口諭!誰敢阻攔,便是對威唐三公主不敬不尊!爾等焉敢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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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毛的以下犯上!”龐超等人險些氣得一口血噴出來!他們論身份最低的都是放馬郡參軍,有郎將之銜,甚至有貴爵加身!任何一個都比起一個大曄國的護衛而言,高高在上凌駕不知多少倍!居然被楊澤反扣一帽子。
而他口口聲聲“公主口諭”像是拿到尚方寶劍一般,誰他媽知道是不是瞎編!?更何況他是公主的人,就算現編口諭,誰能去證實,找清平公主證實?當他們都智商拙劣!?
龐超怒叱出聲“大膽狂徒!爾等大曄邊蠻,背主家奴!居然敢偷盜公主邀請呈碟!捏造口諭,意圖潛入我帝國重地,暗施不軌!給我拿下!”
龐超果然還是耳儒目染高門世家行事風格出來的人,氣極反應過來之餘,一張口也不留餘地,直接將楊澤打爲開主家奴的地步!污衊其偷盜公主呈腆,先反過來把制高點佔據了,他當然不可能和清平公主硬磕,就是事先也不能留下把柄!當下就把楊澤定義爲公主府叛逆一流,最後還能把他手腳斷折綁起來丟往公主府邀功!
小狗崽子不光攔路,居然還敢造反!”楊澤冷哼一聲,聲音匯聚真氣再提高一倍,人人聽之如雷貫耳“手持公主邀請呈煤,領有公主諭令,居然還敢下令拿人!真個是狗心長了熊膽,膽子粗到視威唐威嚴如無物了!誰給你們的這些狼心狗肺!一羣恬不知恥趨炎附勢的混賬東西!你們真是讓威唐的治安和正義蒙羞啊。”
衆人是聽得目瞪口呆,無論從任何一方面來看,楊澤一方都是最弱勢,最和威唐人不沾邊的一羣人。
但此時他卻口口聲聲,威唐正義威嚴這些大旗頂着,口中那些罵語,簡直讓龐超聽得宛如一把一把的火在燒心!旁人更是心臟一顫一顫,每一個“狗崽子”“狼心狗肺”這些字眼,都能讓他們表情抽一下。更不要提龐超,嶽弄山,秦武名這些人了。
龐超幾乎憤怒得要抓狂。
嶽弄山一個大跨步就衝上前來,手掄起一個大巴掌扇向楊澤,口中幾乎是迸出聲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給老子閉嘴!”
與此同時,秦武名從旁一拳砸出,手上“虎嘯”罡氣爆發!和嶽弄山配合得天衣無縫,若這一巴掌一拳甩實在楊澤身上,只怕楊澤當即顴骨就得脫臼,身上肋骨也要斷上無數根!
看到兩人動手,楊澤身邊的宗守只是冷哼一聲,帶着他特有的憨厚。老酒師溫荃如喝多了一般老眼昏huā,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任由得兩人攻向楊澤!
嶽弄山的蒲扇一掌遞至他臉頰邊的剎那,他恍若未聞的身體朝旁輕輕一移,一下子將肩頭讓到了臉的位置。那一耳光扇中他肩膀的瞬間,他的肩頭微僅可察的收了一下,然後彈出。啪!嶽弄山一巴掌清脆的打在他肩膀上,但楊澤肩膀的衣物並沒有應掌撕開,而是嶽弄山的小手腕,就那麼啪!一聲極不合乎規律的彎折過去。幾乎是頃刻間,嶽弄山就跪倒在地,捧着連着筋肉的斷骨,尖嚎慘叫出聲。
被拍了一下肩膀的楊澤似乎被那股力道帶向秦武名,然後被他“虎嘯一拳“猛得擊中肋骨!只聽到咚!得一聲敲中內腔的沉悶聲響!捏着不動明王金剛相的楊澤身子骨晃了晃!
秦武名轟然一聲從地面拋起,砸向了身後的摘星樓支撐巨柱!口中噴出一股血線。直到他揌實在了柱面傳出嘭!一聲巨響之後,那些半空的血線才墜落噴濺在地!
人們望着秦武名風箏般飛出的腦袋才一點一點扭轉,像是古老的機械,帶着咔咔的轉動之聲。最終聚集在那個尚站得端端正正的青年身上。
這個時候此人彷彿才反應過來自己捱了兩下,猛然捂着胸口,皺眉道“痛……你們竟然率先動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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