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回到立於山口的大帳,賬外果然站着兩人,其一人赫然便是早晨剛剛離去的田春,另外一人,高鼻闊面,眉骨隆起,顯然也是混血人。品-書-網
兩人見到李自成,慌忙叩拜行禮,“大人!”
“起來說話吧!”李自成凌然不動,只是一揮手,朝那陌生人道:“你是……”
“回大人,小人田一青,乃是大土司府的錢糧管事!”田一青謙恭地將右手搭在左胸,再次行禮。
“錢糧管事?”
如果說大土司府是一個獨立的王國,那麼錢糧管事應該相當於戶部尚書,大土司府,錢糧是最要的事,所以它甚至相當於宰相一職,這個大土司,將錢糧管事派過來,看來對西寧軍還是頗爲看重。
而且這麼快派出這麼重量級的家臣,李自成可以想象,田時對即將南下的蒙古人,恐懼道什麼程度。
他悠悠地道:“大土司派出田先生,究竟作何打算?”
“大土司着小人先來見過大人,大土司本人隨後便到,因爲押運着糧食,渡河時要耽擱一些時間,估計在午後方能抵達!”田一青的漢話說得田春田秋還要好些,但說話時口的舌頭同樣在打轉,聽起來十分不舒服。
“糧食?”李自成想起田春說過大土司要勞軍,難道勞軍的物事便是糧食?不知道大土司運來了多少糧食。
“對,大土司親自押送了五百石糧食,前來勞軍!”
該不會是田春回去之後,添油加醋,將西寧軍征討麥力幹部,說成是他的功勞吧?
西寧軍並不缺乏糧食,此次征伐麥力幹部,糧草準備得極爲充分,現在都在運輸船,但爲了戰後考慮,糧食自然多多益善!
李自成心竊喜,五百石糧食,夠士兵們吃大半個月了,但面卻是毫不變色,“田先生一路勞頓,走,我們大帳裡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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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田一青所說,大約未時時分,大土司田時親自押着五百石糧食,趕至達板山口,接近西寧軍的大帳所在。
李自成得到訊息,立即迎出山口,在北面的土坡,會見了運糧隊。
田時約莫五十的模樣,身着月白色寬袍,身材稍顯肥胖,面目較闊,額頭白布纏繞着一圈“戴斯達爾”,兩撇粗壯的八字須,緊緊貼在嘴角,這樣的裝束,在李自成的眼,顯得特別惹眼,不過人家好歹是來勞軍,看在糧食的份,他拱手行了禮,道:“有勞大土司了!”
“大人此番出征麥力幹部,對我浩門鎮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我代表浩門鎮的百姓,對大人感激不盡!”田時躬身還了禮,又從身後拉出一名後生,幾乎是同樣的裝束,只是眉眼之間,似乎有一些不忿,“天浩,還不過來叩見大人!”
“是,爹!”田天浩雖然有一些不情願,但在他爹面前,哪敢作勢?只得向李自成叩頭見禮。
“田公子快快請起!”李自成哈哈一笑,安然受了禮,卻是向田時道:“大土司此番親自勞軍,自成感激不盡!”
“大人不必介懷!”田時向身後一指,道:“此番勞軍,除了五百石糧食,我還帶來了二百壯丁,西寧軍若是需要,他們暫時聽從大人的調遣!即便讓他們衝鋒陷陣,他們……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李自成目光所及之處,壯丁們都是擡頭挺胸,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不禁輕嘆道:“都是好兒郎呀!不過……與蒙古人的騎兵作戰,我們有的是法子,不用他們去戰場傷亡了,只須辛苦他們將糧食運送至卡當山即可,將來若是需要他們效力,我再和大土司借用!”
“卡當山?”田時心一驚,西寧軍好大的手筆!他恬着臉笑道:“大人是說,西寧軍是要推進至卡當山一線?”
“這是自然,雖然我們自信可以打敗麥力幹,但我們暫時無法徹底消滅他的部衆,他們遲早還會南下,與其在達板山口設防,不如將大軍駐紮在卡當山,將蒙古騎兵完全阻擋在大通山一線,達板山一帶會更加安全,”李自成拱手一禮,“大土司,走,我們大帳詳談!”
“大帳談,大帳談!”
田時心大喜,如果西寧軍真的將麥力幹攔阻與卡當山的西北,那整個浩門鎮,再也不會受到蒙古人的無妄之災了,便是剛纔一臉不忿的田天浩,也是面露驚疑之色,但大土司沒有發話,他只能將疑問吞進肚裡。
會談只進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田時並不關心西寧軍是否有足夠的實力,將戰線推進至卡當山,與蒙古人打仗,那是西寧軍的事,李自成已經拒絕了他派出的壯丁,只要他的屬下沒有傷亡好。
不過,他向李自成允諾,如果西寧軍真的能在卡當山紮下大營,他將再爲西寧軍籌備一些糧食,並且運送至卡當山。
田天浩原本不太相信西寧軍的戰鬥力,如果西寧軍真能輕鬆打敗蒙古騎兵,他們爲何還要在娘娘山一帶築起邊牆?
但李自成告訴他,西寧軍如今得到一種神秘的火器,專門對付騎兵用的,他這才稍稍對西寧軍有了信心。
田天浩少年心性,想到西寧軍大舉征伐麥力幹部,也許真有什麼秘密武器,他一時興起,要求隨軍觀戰。
此舉正李自成的下懷,如果田天浩跟隨大軍征伐,與軍士們吃住在一起,對於戰後的佈局,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便以加強西寧軍與浩門鎮的聯繫爲由,接受了他的請求,當着李自成的面,田時不便說出喪氣的話,只得隨他而去。
當日下去,田時帶着田一青、田春、田秋返回浩門鎮,臨行之前,李自成向他打了包票,保證會將田天浩公子完好無損地交給他。
現在早過了午時,即便立即出發,天黑之前也是不能趕至達板山的西北麓,還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在半道紮營,大軍並沒有立即動身,而是在此過夜,李自成只是讓田天浩率領運糧的壯丁們,先行一步出發,爭取在明日天黑之前,趕至目的地。
次日凌晨,士兵們早早着熱湯熱水吃過乾糧,大軍立即拔營,向西北方向而去。
大約申時,在達板山南麓趕了田天浩,據吳二毛估量,此時行程已經過了大半,按照這個速度,在天黑之前,他們穩穩地能到達大軍紮營的安全地帶。
騎兵並沒有等待運糧的壯丁們,李自成繼續快速行軍,連午飯都未吃,直到未時,方纔趕至達板山的西北麓,大軍地休息開始午飯。
王安平趕來接應李自成,“大人,屬下已經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初步選定三處營地,由大人定奪!”
“安平辛苦了,戰爭結束後,我再給你記軍功,”李自成哈哈一笑,道:“小米,雲水,快快吃飯,然後我們一同去看看營地,儘快讓軍士們安身!”
王安平初步選定的營地,一處位於大通山脈與達板山脈之間的斷裂處,卡當山的西南面,恰好將大通山脈與達板山脈完全分割開來,又能護衛即將開採的銅礦。
不過,在這裡立營,有着明顯的不足,是地形太過開闊,現在立營倒是不錯,但戰爭結束後,軍士們不能永遠駐紮在帳篷。
將來若是在此處建立軍營,甚至是軍城,無法藉助山勢,孤零零的軍營立在空地,很容易成爲蒙古人的攻擊目標。
第二處備選營地,位於卡當山的東南,扼守着蒙古人南下的通道,附近又有河流提供淡水,應該是一處不錯的選址。
不過,此處距離未來的銅礦,實在是太近,一旦出現戰事,或是營寨失手,會直接影響到銅礦的生產。
西寧軍征伐麥力幹部,最主要的目的,不是看了這片土地,而是爲了銅礦,無論如何,要給銅礦提供出一片安寧祥和的生產環境。
李自成又看了王安平選定的最後一處,在卡當山的西南,同樣扼守着蒙古人南下的通道,洪呼日河橫貫在山南,擦那河銀帶似的從山前飄過,巧合的是,與擦那相通的哈登河,恰好是甘子河的源,也是,沿着哈登河谷南下,能到達三角城。
要加強與三角城的聯繫,此處纔是絕妙的紮營地點。
李自成四處打量,地形並不開闊,除了山麓下一段平地,北面的卡當山、南面的洪呼日河便是兩道天然的屏障,而西面的擦那河,又在山前衝出一快小型低窪地,憑空增加了一丈多的落差。
他目測了一下,從卡當山至山下的洪呼日河,只有區區兩裡的寬度,又背山依河,若是在此立城,恰好卡住當道要衝,類似於某某關城。
李自成有仔細觀測了西、南方向的兩條河流,地勢落差都是超過一丈,因此城牆不用太高,如果城牆的高度達到一丈,加地勢落差的一丈,實際高度便是兩丈了,在這人口稀少交通相對閉塞的山區,至少算得是等強度的城牆了。
“此處依山傍水,正是立營的最好場所,”李自成神秘地一笑,“不過,營帳暫時不能立在此處,須要向後退出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