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賀蘭山的戰事已經結束,朝廷與盜賊死磕,正是天命軍整訓的良機。
第三營、第四營早已擴軍,平日也在整訓,但他們畢竟在前線,不可能全營都在整訓,這次將他們撤至後方,讓他們有充分的時間,儘快完成全營的整訓,至於馬有水的第六營,因爲距離蘭州太遠,只能各部輪流整訓了。
劉雲水的第一營,守城的任務並不重,主要是協助馬有水,又是騎兵,除了整訓,還要讓新兵操訓馬術,整訓的時間可能長些。
李過部基本完成了操訓,這次隨虎騎兵、狼騎兵出塞作戰,一是讓士兵增加實戰經驗,另外,也是檢驗這段時間操訓的結果。
對於王俊卓、高一功、李過三人聯名發回的戰報,李自成沉思很久,卻是沒有回信,他有一種怪的感覺,賀蘭山一帶,遲早要出事。
仔細斟酌,也許是王俊卓的殺戮太重,瓦他卜囊部只是懾於威脅,暫時歸順而已,一旦騎兵撤回,他們沒準會生出反叛之心。
從正月十五出兵,到現在不過一個半月,包括路的行程在內……王俊卓的身,流淌着蒙古人的鮮血,見了女人、孩子、牛羊,他如何不會動心?
真正戰鬥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一個月,整個瓦他卜囊部歸順了,怎麼看怎麼讓人生疑,如果不是高一功、李過都在軍報簽了名,他實在不敢相信!
如果瓦他卜囊部不是真心歸順,一旦大軍撤回,留在當地的漢人官員豈不要遭到他們的毒手?
李自成左思右想,還是決定派出官,但三部的騎兵暫不撤回,待局勢真正穩定了,三部再逐漸撤回。
三部的騎兵,除了李過部的第三營是漢人,虎騎兵和狼騎兵的主體民族,都是蒙古人,現在只是換了稱呼而已。
他們習慣於在草原放牧,適應賀蘭山的嚴寒氣候,手又有大量的斬獲,直接在西套牧牛牧羊,也能生活一段時間。
最後,李自成給三人飛鴿傳書,暫時分開駐紮在瓦他卜囊部,待局勢穩定,再回到各自原先的駐地。
瓦他卜囊部剩餘的壯丁,以賀蘭山部爲界,南部編入虎騎兵,北部編入狼騎兵,至於分界的地點,以即將到達的賀蘭府知府認定爲準,三部駐紮在賀蘭府的時候,必須無條件服從賀蘭知府的統轄。
三部暫時不需要的人口、財物、牲畜,可着少量騎兵押送回來,應該交天命都督府的那部分斬獲,也一併隨軍押回。
李自成擔心訊息半道丟失,又謄寫一份,交與新任賀蘭知府任同州,必要的時候,以自己的手令協調、監管三部。
任同州離開蘭州不過三日,李自成又接到高一功的飛鴿傳書,他頓時吃了一驚 ,難道高一功與王俊卓爲分配草原、牧民的事,鬧了彆扭?
他急急展開訊息,寥寥十數字,卻讓他如墜深淵:女真騎兵萬餘人,出現在狼山以東,目的不明!
女真騎兵來狼山做什麼?女真人的老營,不是在瀋陽嗎?這長途跋涉的……
萬餘騎兵,不是一個小數目,絕對有着明確的目的,“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
李自成輕聲唸叨着,一時弄不清女真人的意圖,王安平的漢清局,人手全部分散在大明的土地,對於關外,他亦是鞭長莫及,根本不可能知道女真人的動機。
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斷了。
李自成將事情分爲兩面,一面是好的,一面是壞的。
先往好處想,女真人會來協助自己嗎?不可能,雙方沒有來往,也沒有互信,女真人不可能無緣無故來增援自己,再說,自己也不需要女真人的協助。
女真人是要與自己聯手對付大明嗎?
李自成還是否定了,連朝廷對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皇太極怎麼可能知道自己?皇太極的目光,不是盯着山海關,是盯着京師,偏遠的蘭州、西寧,絕對不在他的眼裡,女真人的探子,也不可能跑到蘭州來打探一番。
他隨即做出幾點假設,但都一一否定了。
只有往壞處想了!
女真人是要攻打自己嗎?根據面的推斷,女真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存在,又何來攻打一說?不可能!
在後世的歷史,女真人每次叩關,除了山海關,是大同、居庸關一帶,不可能向蘭州繞行數千裡,這會增加大量的消耗。
皇太極每次叩關,從不躲躲藏藏,玩的都是陽謀,利用騎兵強大的戰鬥力、快速的機動力,生生碾壓明軍,根本不需要繞道!
女真人與自己無冤無仇,甚至根本不知道天命軍的存在,那他們爲何來到狼山?難道僅僅是擴充土地嗎?
既然不是爲了天命軍,那會不會是爲了蒙古人?
李自成心忽地閃出一絲亮光,對,是蒙古人,一定是爲了蒙古人!
皇太極千里追逐林丹汗,將林丹汗逐出漠南肥美的草原,收了林丹汗的部衆,雙方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加又是世仇……
在草原大戰,皇太極領導的女真人,對林丹汗佔據絕對的優勢,“痛打落水後”、“斬草除很”、“永決蒙古之患”,然後集力量對付大明!
這樣一想,李自成的心豁然開朗,女真人此次西征,一定是爲了蒙古人,爲了林丹汗。
李自成想到了察哈爾部左右翼大總官塔什海、虎魯克寨桑從大草灘脫逃的事,他們一定投靠了女真人,並將林丹汗所在地位置告訴了女真人,還有,次從大草灘永固城脫逃的芭德瑪的侍衛多尼庫魯克,算算時間,一定是他將林丹汗的死訊告訴了女真人。
林丹汗已經死了,部衆全部歸順天命軍,“奉天主、入漢籍”,林丹汗的敵人,是自己的敵人。
即便不是爲了林丹汗,李自成與皇太極,註定也會成爲敵人,歷史已經改變了,他一定不是失利的那一方。
關外沒有天命軍的探子,既然高一功他們發現了女真人,雙方的距離一定不遠了,即便虎騎兵、狼騎兵、第二營的騎兵能集起來,擰成一股繩,也是女真騎兵少些。
草原騎兵決鬥,沒有什麼戰術,是死戰硬拼,人多打人少,勇猛勝孱弱,三部八千騎兵,能抵擋萬餘女真騎兵嗎?
李自成搖了搖頭,且不說蒙古騎兵的戰鬥力,早已不是女真騎兵的對手,李過的兩千騎兵,如果與強悍的女真騎兵對決……
他不顧天色已晚,立即召見了樑成、沈道、郭世俊。
此時已是晚飯時間,李自成突然召見,三人情知事情緊急,樑成正在吃飯,忙將碗箸一丟,小跑着來見李自成。
稍頃,三人齊聚在李自成的書房,書房外面,李自成的親兵將周圍控制起來,任何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三人見氣氛凝重,根本不敢多說話,只是給李自成行了禮,便按照常例,各自在下首坐了。
何小米了茶水,便低下頭立在李自成的身後,似乎書房將要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李自成將那份令他十分意外的訊息丟出去,“各位,這是剛剛收到的訊息,你們先看看!”
樑成接過一看,頓時皺了眉頭,也不說話,卻是將信息遞給相鄰的沈道。
訊息字不多,沈道掃了一眼,沉吟不語,又遞給郭世俊。
書房內靜謐得只剩下呼吸的聲音,李自成覺得氣氛太過凝重,才一萬女真騎兵,難道讓大家亂了方寸?他淡淡地道:“各位是天命都督府的高官,對這件事怎麼看?”
沈道掃了樑成、郭世俊一眼,道:“大都督,女真人來到狼山,是否衝着我們……”
郭世俊咳嗽一聲,道:“虎騎兵與狼騎兵已經到達狼山,女真人必然要與我們發生接觸,他們的騎兵是否針對我們,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我們對女真人的態度……”
李自成點點頭,“世俊說得不錯,雙方接觸避免不了,除非我們後退,迴歸原來的出發點。”
樑成知道,以天命軍能現在的實力,李自成絕對不肯退讓,在出兵狼山與賀蘭山之前,李自成肯定算計好了,雖然女真騎兵來得有點意外,但李自成肯定考慮過漠南的蒙古各部騎兵,遂道:“自成,雙方一旦接觸,爲了利益,戰爭是免不了的,我們的勝率有幾成?”
“成說得不錯,”李自成也是點頭,“目前在賀蘭山的虎騎兵、狼騎兵,加雙喜的第二營騎兵,也八千人,女真人要少,又是客居……要論戰鬥力,還是女真人強些,所以,我們的勝率,應該只有三成!”
沈道倒吸一口涼氣,“大都督,難道我們要退讓嗎?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瓦他卜囊部都歸順了……”
“退讓?”李自成冷笑道:“如果敵兵實力太強,我們可以做戰略性撤退,”頓了一頓,又道:“崇禎三年和崇禎七年,女真人兩次叩關,殺了多少漢人?擄走多少漢人壯丁和壯女?掠奪多少財物?我們是撤退,也不能在女真人面前撤退!”
“大都督……”
李自成被自己的慷概陳詞,激起了民族情緒,“女真人既然來了,我們要考教考教,他們的戰鬥力究竟有多強!”
三人議論一番,也覺得李自成說得有理,天命都督府志在天下,遲早要和女真人做個了斷,今日正好看看女真人究竟強大到什麼程度,爲何大明、蒙古騎兵都是他們的手下敗將……
“各位,我準備親征,周賓的第五營、宋的第六營,正在趕往蘭州的路,我倒要看看,在天命軍的面前,女真騎兵究竟有多強的戰鬥力!”
“大都督是全軍之主,不可身犯險地……”
李自成伸手止住,“不要說了,成,立即準備糧草,沈道,準備兵源,以備補充,我會飛鴿傳書,讓周賓與宋加快行軍速度,儘快趕到蘭州!”
“大都督……小心!”
“我知道戰場的兇險,我也不是第一次帶兵了,”李自成到:“三位,你們是我最爲信賴的人,天命都督府,暫時交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