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急訊?”洪承疇頓時頭大,出征四川和漢,是兵部的意思,難道楊嗣昌受到皇的責罵,催着自己進兵?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洪承疇最討厭的事,是出征在外的時候,朝廷的人於千里之外指手畫腳,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訊息來回傳遞,等朝廷的旨意到了,流寇早跑得沒影了。品書網
將軍,應該根據戰場情勢的變化,做出合理的應變之策!
他氣呼呼地接過訊息,打開一看,雙目的瞳孔急劇擴大,用力在腦袋一拍,“朝廷英明呀……”
洪承疇立即召見了曹變蛟,將兵部的急訊遞給他,“這個楊嗣昌,算是爲我們解圍了。”
“楊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曹變蛟皺着眉道:“漢不說,難道整個四川都不要了?”
“朝廷的大佬,處事自有深意,我們不必妄加揣測,”洪承疇心吃了定心丸,面也是露出笑意,“我打算今晚便走,曹總兵意下如何?”
曹變蛟道:“今晚?可是天色已晚,山道又是崎嶇……”
“你傻呀,”洪承疇神秘一笑,“記住,我們都是步兵,行動緩慢,現在尚未到達西安,未曾見過四川的流寇,接到兵部的急訊,立即南下,從藍田縣,從商洛出丹江,這是通往湖廣、河南最近的道路……”
“啊……”曹變蛟呆了一呆,方纔醒悟過來,“督軍大人真是高!如此一來,四川的蜀王、漢的瑞王……他們的生死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哈哈,”洪承疇大笑:“曹總兵明白好,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回頭讓士兵禁言!”
“屬下明白!”曹變蛟拱手一禮,道:“督軍大人,我們現在撤軍嗎?”
“撤,很快撤,”洪承疇神秘一笑,道:“在撤軍之前,還要向天命軍派出一次信使,讓李自成欠我一份人情。”
“這……啊……”曹變蛟不覺伸出拇指,讚道:“督軍大人果是高人,屬下遠遠不及……”
“曹總兵務要慎言,”洪承疇的臉,卻沒有一絲喜悅,“我也是沒有辦法,這個李自成……”他緩緩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考慮到三日的時間快要到了,洪承疇並沒有撤軍的跡象,李自成連夜召集李過、宋,召開軍事會議,決定從明日開始,天命軍正式將洪承疇視爲敵人,天命軍與洪承疇之間,將從秘密和談轉爲戶對峙狀態。
三人正在研究具體的作戰方略,何小米突然進來了,“大都督,那邊來人了……”
“來人?難道洪承疇想通了?還是做出了最後的決斷?”李自成思索片刻,卻是無法做法做出判斷,只得讓使者進見,先看看洪承疇的意思。
這幾日的使者,都是同一人,他已經熟悉李自成、李過、宋,行了參拜大禮後,忙道:“大都督,兩位將軍,我家督軍大人基本同意了大都督的建議。”
李過、宋都是面露喜色,李自成卻是聽出“基本”二字,看來,洪承疇是要討價還價呀,只是開價不要太高,他淡淡地道:“洪督軍的意思……”
使者拱手行了一禮,“督軍大人今晚可以撤軍,不過……”
“不過什麼?有屁快放!”李過聽說洪承疇要走,倒有幾分失落,只得將怨氣撒在使者身。
“督軍大人說,天命軍不得出川,東進湖廣,更不能威脅西安,讓督軍大人爲難……”
李自成心一動,道:“洪督軍的意思,我們只能維持現有的地盤,不能再行擴張?”
“督軍大人是這個意思,”使者道:“只要大都督答應了這個條件,督軍大人會連夜撤軍!”
“連夜撤軍?”李自成心道,難道有他處出現匪患,洪承疇急急忙忙要走?遂道:“洪督軍將撤向何處?”
“湖廣,加強對湖廣流寇的圍剿。”
“湖廣?”李自成心道,那不是緊急軍情了,遂笑道:“從漢去往湖廣,道路通暢,本都督欠了洪督軍一份人情,此次親自爲他送行!”
“不,督軍大人需要返回西安,從藍田、丹水一線,去往河南、湖廣……”
“奧?”李自成向使者拱拱手,“君子一言,望貴使轉告洪督軍,本都督一定會嚴格遵守雙方的約定。”
使者走後,李自成立即讓何小米傳令,立即放出大量的遊騎,嚴密監視明軍的行動。
洪承疇立即撤軍北,行到大散關,已經在秦嶺以北,脫離了天命軍的控制區,方纔立下大營,剛剛吃過飯,正預備休息一番,親衛送來一份軍報:皇旨,着傅宗龍爲四川巡撫,全權負責四川軍政事務,命邵捷春爲監軍,羅尚爲總兵,即日趕赴四川。
原來如此!
洪承疇這才明白,楊嗣昌調自己去河南、湖廣剿賊,卻是因爲皇將四川交給了傅宗龍!以傅宗龍的能力,能打敗天命軍嗎?
傅宗龍來了,與天命軍免不了戰鬥,如果戰敗了更好,朝廷會完全發現天命軍入川的事實,到時候,朝廷和天命軍之間,免不了一場大戰,鹿死誰手……
洪承疇一時看不清形式,卻是希望雙方儘快打起來,他也好選邊站……
他揹着曹變蛟,將皇的旨謄寫一遍,着人暗送往漢。
李自成接到洪承疇的訊息,不僅冷笑起來,剛剛送走了洪承疇,又來了一個傅宗龍,不過,洪承疇不僅是陝西三邊總督,更是陝西、山西、河南、湖廣、四川五省總督,影響太大,與各地官員之間盤根錯節,而傅宗龍不過是小小的四川巡撫。
他原本預備讓宋留在漢,節制趙光瑞的第二團、張令的第三團,但趙光瑞常駐成都,張令常駐夔州,漢一帶,實際只有第七營第一團的五千士兵,遂將李過的第二營騎兵留下,協助鎮守漢,阻止傅宗龍入川。
如果傅宗龍只能在四川的外圍轉悠,無法得到巴蜀之地的糧食、物資補給,絕對堅持不了多久,得滾回去。
李過的第二營,也別回蘭州了,戰爭勝利後,駐紮在漢府、武都縣一帶,保障隴右與四川之間的道路暢通。
隨後,李自成召見了兵敗被俘的原漢總兵趙光遠。
趙光遠的身,已經去了繩索,可以在城內自由活動,但不得出城,這幾日時間,他不僅見識了城內的歌舞昇平,更是學會了天命軍傳唱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每每夜深人靜之時,都是暗感嘆:難怪天命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漢府治理得井井有條,原來有如此嚴明的軍紀……
洪承疇撤軍的訊息,他也從百姓的口得知了,心不禁感嘆不已,堂堂的五省總督,見到天命軍,竟然一箭不發逃跑了,不對,也不是一箭不發,明軍前部曹變蛟部,倒是逼近漢府城,卻是落得全軍覆沒,自己都不如……
趙光遠的心思,不知不覺起了變化,在這時,李自成召見了他。
“小人見過大都督!”趙光遠雖然不願參拜李自成這個流寇,卻在心生出敬佩之意,也不似先前那般孤傲求死了。
“趙總兵,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的是誰了嗎?”李自成淡淡笑道:“洪承疇如何?”
“大都督,小人的父親……”趙光遠遲疑片刻,終是道:“小人的父親,乃是與韃子激戰,死在戰場的趙率教將軍,小人……實在辱沒了先人……”他低下頭,臉已經紅到耳根。
“趙率教?”李自成心一動,似乎有些熟悉。
趙光遠忽地擡起頭,“大都督認識先父?”
“本都督年淺,未曾得見趙將軍,但趙將軍死在與韃子決戰的戰場,在下倒是十分敬佩,”李自成沉思片刻,心一動,道:“你可認識趙光瑞?”
“光瑞?那是家弟,是小人叔叔的獨子,”趙光遠道:“難道大都督認識家弟?”
“何止認識,他現在在天命軍,”李自成笑道:“剛剛聽到你的名字,便有些耳熟,見面了卻不是熟人,原來是你們的名字很相似的緣故,哈哈……”
“光瑞在天命軍?”趙光遠十分驚訝,“家弟曾在平灘堡任職,後來遭了流寇,下落不明……原來是天命軍……”
李自成並沒有責怪趙光遠的口誤,卻是哈哈一笑,道:“虹州現爲天命軍第七營第二團團長,屬下五個千戶的士兵,領遊擊將軍銜,駐紮成都。”
“啊……”趙光遠驚得合不攏嘴,他纔多大,已經是五千人的長官了!
“趙總兵可知道,虹州爲何降於天命軍?”李自成淡淡一笑,道:“趙總兵這幾日在城閒逛,難道還不明白虹州的心思?”
“這個……”趙光遠不但明白了弟弟的心思,連大都督的心思,也是清楚得很,可是,他一時掛不下臉面,只是僵在李自成的面前。
李自成依然保持着微笑,道:“趙總兵,人各有志,本都督不會強人所難,從今日起,你自由了,天命軍不會再限制你的行動,你想去哪去哪!”
“大都督,”趙光瑞聽到此處,雙腿忽地一彎,拜伏在地,“小人願爲大都督效勞,求大都督原諒小人彼時之過……”
“彼時各爲其主,世芳有什麼過錯?快快起身,”李自成等到趙光遠起身後,方道:“世芳識字否?”
“回大都督,小人自幼受家父影響,讀過幾年書……”
“那好,”李自成笑道:“現在漢府已經歸屬了天命都督府,世芳原爲漢總兵,自然知道漢地理極爲重要,這漢知府一職,由世芳擔任吧!”
趙光遠再次叩拜在地,“小人多謝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