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點,李自成在官衙耳房的牀鋪躺下,準備休息一午,但腦要想的事情太多,加剛剛掌控西寧,還有些興奮,一時睡不着,索性將下午的事情在腦過了一遍,過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午時,何小米叫醒了李自成,“大人,已經午時了,該吃午飯了。”
“午時了?”李自成一骨碌爬起來,“趙峰給各處關隘的換防書寫好了嗎?”
“大人,早寫好了!”何小米從懷掏出一疊書,交給李自成,書的墨跡早幹了,顯然有一段時間了。
李自成隨手抽出幾張,覺得還是滿意,便將書分做兩份,摺疊好了,塞入內衣口袋,又將何小米端來的午飯匆匆吃了。
“樑大人還沒來嗎?”
“樑大人、秦大人、宋大人都已經到了,正在大廳等候,屬下見時間未到,沒敢過早打攪大人,大人昨夜太辛苦了!”
“走,去看看,不能讓他們等得太久了。”李自成大步出了耳房,何小米緊緊跟在後面。
樑成與秦大年、宋正在低聲說着什麼,他們以前都是西寧衛的老熟人,現在都是李自成屬下,彼此倒是相得益彰。
見李自成出來,三人忙起身行禮,“大人!”
“哈哈,睡過頭了,讓各位久等!”李自成哈哈一笑,舉手還禮,腳步卻是不停,也不客道,向主位一坐,便從懷掏出書,遞給樑成,“樑大人看看,書可有什麼遺漏。”樑成以前便是西寧衛指揮僉事,對西寧各處關隘的兵力部署,自然瞭如指掌。
樑成仔細看了,不住點頭,“大人,趙峰倒還誠實,大小關隘,都有換防書。”
“那好,”李自成心道,趙峰現在還被扣押,要是耍花樣,當心小命不保,“有勞樑大人了!”
“大人客氣了!”樑成一拱手,將書還到李自成面前的方桌。
“宋、大年過來,”李自成向他們招招手,又從何小米手接過西寧行軍地圖,攤開在面前的方桌,待二人近前,方道:“西寧以西,已經全部部署了我軍,但西寧以東、東南、東北,尚有少量衛軍的殘餘。”李自成將書分別交給二人,又在地圖指點各處關隘的位置。
“宋出西寧以東,以石峽爲重點,同時要照應東南方,以黃河爲界,那裡有積石山,地形複雜,東面又有碾伯所,切不可輕慢。”
“是,大人。”宋口答應,眼睛卻是落在行軍地圖,並用手划着自己的防區。
“大年先渡過湟水,沿着北川,再渡大通河,直至東北的白嶺山、天梯山,”李自成特別指出,“那裡不僅有大通河,更有大通山、老爺山等,地形及其複雜,又與莊浪衛、涼州衛、永昌衛、山丹衛相連,甚至與甘州亦可能有山路相通,更加需要謹慎。”
“是,大人,屬下會打起十二分精神。”
待二人的視線離開行軍地圖,李自成又道:“此兩處乃是西寧最爲重要的界疆,西寧能否安穩,全靠你們的護衛,你們應該清楚自己身的重責。”
“屬下等明白,屬下絕不敢掉以輕心,如果所守關隘有失,情願以頭謝罪。”秦大年、宋筆挺地立在李自成面前,目光都有一絲決絕。
“你們錯了,你們只是百戶,兵微將寡,萬一遇重兵不敵,並非你們的過錯,只要你們盡力了,本大人也不會責罰,”李自成面色一凜,“若是因爲你們的大意,或是不敵同等數量的敵軍,那是你們的無能和羞恥,本大人依照軍律,絕不會容情。”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點頭,“屬下明白,屬下等多謝大人的體恤!”
“明白好,”李自成正色道:“此外,本大人告誡你們,絕對不要挑釁周邊衛所,但要加強周邊地區的巡視,必要的時候,可以探測周邊的路徑,你們可明白本大人的心意?”
“屬下……屬下明白,屬下等謹記大人的吩咐。”二人躬身領命。
“你們駐守的時間,不會太久,待換防回西寧之時,本次戰爭的賞銀,本大人會一不少地分發下去!”
“屬下等多謝大人!”
“士兵們操訓的時間太短,氣勢不能盡出,到達駐地,切不可鬆懈,”李自成離座,拍拍二人的膀子,“去吧,西寧的東大門,交給二位了。”
“屬下等一定不負大人所託!”二人躬身行禮後,取了換防書和行軍地圖,大踏步出了官衙。
分派完畢,樑成也離開了官衙,李自成頹然倒在椅子,開始思索清理財產的事,百姓的財產自然不在他考慮範圍,再說西寧的百姓也沒多少餘產,他針對的主要是伍少陵和投降的軍官們,喝夠了兵血,這次要讓他們一併吐出來。
不過,真要讓軍官們吐出所有的兵血,以後也沒法讓他們爲自己工作,想了一想,李自成決定從伍少陵開始下手,要說兵血,他可是佔了大頭,連指揮使趙峰都要靠邊站。
李自成帶親兵,根據伍少陵的手書,在城南挖出三個小型倉庫,存糧兩千石有餘,加衛裡尚存的數百石糧食,他手能控制的糧食,已經超過了三千石,以一千士兵計算,可以用七八個月。
最讓李自成欣喜的還是銀子,衛裡的節餘不多,只有四千多兩,但伍少陵府一個巨大的庫房裡,足足藏了五萬兩銀子,全是朝廷發放的元寶,五十兩一個,看來伍少陵喝下的兵血,全部存在這裡了。
伍府還有一千多兩零散的銀子,乃是日常開銷,李自成並沒有一併帶走,而是留給了伍少陵作爲零花,伍府現在的府丁,都是李自成的人,也不用擔心他捲了銀子走人。
有了這些銀子做支撐,不用擔心給士兵們發放賞銀的事了,這次參戰的士兵,連同自己的親兵在內,不過五百餘人,以人均二兩計算,才千餘兩,還不到他手的零頭。
有錢有糧,李自成對投降的軍官寬容些,晚飯過後,他在官衙召開這些軍官談心,陪同參加的除了李過,還有樑成。
這次的待遇與次明顯不同,軍官們不但不用捆綁,每個人都有座椅,何小米給他們過茶水後,靜靜地立在李自成的身邊。
李自成坐在官衙的主位,李過與樑成分列左右,以樑成的身份,李過略高些,自然是在右側。
李自成不說話,這些衛裡軍官們也不敢妄言,他們都等待着李自成的判決,雖然已經表明態度要跟李自成走,但現在仍然是俘虜的身份,飯能吃得飽不假,暫時還是沒有自由,更別說得到李自成的信任了。
“各位,經過一天的思索,你們應該有了更多的想法。”李自成的目光蜻蜓點水般從衆人面飄過,遇到趙峰時,才稍微停留片刻,報以溫和的一笑。
趙峰頓時信心大增,“李千戶,究竟什麼時候能放我們回家?”
“回家?趙大人不用擔心,你們的家眷都有士兵保護,未經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騷擾,”李自成的笑容更甚了,能關心自己的家眷,那有得談,“你們想要回家,我能理解,但你們也要讓我安心不是?”
“李千戶,那我們究竟要怎樣做?”趙峰的話,代表了所有軍官的心聲,他們只是不敢問而已,在趙峰問話的時候,所有的目光都定在李自成的臉,只要李自成的嘴角一動,能決定他們的去留,生或是死。
“很簡單,納下投名狀,”李自成的嘴角終於動了動,稍息片刻,繼續道:“你們都是衛裡的軍官,有誰沒有喝過西寧的兵血?”
衛裡吃空餉,伍少陵佔了絕對的大頭,但趙峰這些人,多少也會沾些,若是依照貪墨的罪名,不用調查審問,直接殺了誰都不冤枉,包括座的樑成,但是,李自成知道,“水至清則無魚”,若是將這些人都殺了,將來還有誰敢投靠自己?又有誰替自己賣命?
身沒有任何疤痕的人,是不會跟着反賊起事的,願意跟着李自成的,除了迫於形勢,那是利益,身絕對乾淨的人,不爲利益所動,又怎會跟着造反?
況且,在明末這個巨大的染缸裡,又有誰的身子絕對乾淨?
全部殺了也不現實,最多隻是殺雞儆猴,像早對謝廣則的斬首,實際是示衆給這些軍官們看看。
要想讓這些軍官們老老實實、安安心心爲自己辦事,先要打擊他們脆弱的心靈,摧毀他們那顆自以爲高人一等的自尊心,讓他們放下身段與自己平起平坐,甚至甘於自己之下,他們跪了半個晚,參觀了斬首的大戲,又在等待煎熬了一天,李自成覺得,他們脆弱的小心肝,恐怕再也承受不住打擊了。
現在要做的,是漂白他們的身份,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這些陳年舊事,我本不想再提,但你們是降將,將來難免會有人拿你們的過去說事,所以,我打算先解決這個問題。”
衆人卻是不解李自成的心意,頓時嚇得膽戰心驚,喝兵血、吃空餉乃是軍隊的潛規則,大官大貪,小關小貪,連官都不例外,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所以做起事來也不用遮掩,都是明面的事,現在想抵賴也抵賴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