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這日,李自成也沒閒着,他向外派出三撥信使。
一撥去洛陽,傳命駐紮洛陽的李過,大軍從孟津渡河,深入黃河以北,先拿下河南僅剩的懷慶、衛輝、彰德三府,配合隨後趕到的天命軍,組成南路大軍;
第二撥信使去密會漢清局的首腦王安平,命他發動所有的力量,全力配合天命軍北伐京師;
第三撥信使更絕,他們是趕往京師的,信使帶着李自成的親筆信,直接向朱由檢約戰。
朱由檢能否收到這封親筆信,李自成不能確定,對天命軍來說,這不過是錦添花,朱由檢收不到這封信,對天命軍沒有任何損失;如果朱由檢能收到這封信,正好讓朝廷慌作一團,爲天命軍贏得備戰的時間。
現在的天命軍,已經具備了與明軍決戰的能力,李自成並不在乎大明朝廷事先做好準備,一個腐敗透頂的朝廷,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影響天下大勢,改變歷史進程。
正月初八,天命軍已經備好糧草、器械等,在西安東面的長樂門外集結。
第一營、第三營、第四營、第五營、第六營、第七營、獨立營、奉天營,八個營共三個 騎兵團、四十個步兵團,其十七步兵團裝備了步槍。
二十二萬大軍,這幾乎是天命軍九成的戰鬥力,爲了早日拿下京師,徹底埋葬大明,李自成要拼命了。
隨行的官,除了人事部部長宋獻策、國防部部長牛金星,還有不少低層的官員。
這是一次決定命運的戰役,如果勝利了,天命軍極有可能謀得天下,一旦戰敗,天命軍除了退回西安外,未來的前途和命運,將陷入極度的不確定狀態。
李自成雖然和三院八部的官員商討了數次,卻也不敢大意,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這次征伐出動的兵力,已經是天命軍的極限了。
政務院總理樑成、國家法院院長陸之祺、國家監察院院長沈道,帶着留守的官員出長樂門爲李自成送行。
長樂門外,天命軍的九州旗迎風招展,二十多萬大軍顯得十分擁擠,但永昌帝李自成、三院八部的官員都在,士兵們不僅井然有序,連一個噴嚏都沒有,只有無數的戰馬搖晃着腦袋,不知道是驚恐還是興奮。
士兵們的軍服,主要有兩種,裝備步槍的士兵,都是穿着迷彩軍服,而依然配備冷兵器的士兵,以及騎兵,都是銀黑色的鎧甲,讓人一目瞭然。
李自成先是掃了眼周圍整齊排列的士兵,然後讓跪送的官員們平身,和樑成小聲說了幾句,隨即翻身馬,向留守的官員們一拱手,“成、之祺、沈道,西安,我交給你們了!”
樑成、陸之祺、沈道又是率領武官員跪倒在寒風,打頭的樑成朗聲道:“臣等恭候皇凱旋歸來!”
凱旋了會一定會歸來嗎?李自成暗暗發笑,轉過身沉聲喝道:“出發!”
“出發!”何小米大喝一聲,隨即傳令兵的聲音此起彼伏,一直傳遍全軍。
獨立
營做爲先鋒,第四營將做爲南路大軍的主力,兩部最先行動,率先了官道,隨後李自成親率軍隨行,後軍一直到午後,纔有機會登官道。
正月初九下午,朱由檢接到李自成的親筆信,隔日一大早便召開朝會。
今日府朝會,原本只有一個問題,那是如何迎戰天命軍,但朱由檢存了心思,所以朝會便出現了兩個問題。
朱由檢先是向大臣們展示了李自成的那封極度囂張的親筆信,然後緩緩道:“衆愛卿,天命軍逆賊公然造反,還要出兵與朝廷決戰,諸位有何良策退兵?”
朝堂一片噓聲,卻是誰也不敢說話,天命軍二十餘萬精銳,誰敢戳其銳氣?那麼多督師都是兵敗身死……
朱由檢沒有失望,羣臣束手無策,早在他的意料之,每一次遴選督師,甚至是兵部尚書,都要延續好幾日,現在天命軍越發強大,誰會爲了大明的江山而不顧生死?
大臣們束手無策,或許不是壞事!
朱由檢用目光掃了大臣們一眼,隨即落在李明睿的身,微微頷首,隨即收回目光,輕輕嘆了口氣。
李明睿輕抖長袖,向外走了兩步,跪倒在朝堂,五心向地,脊背朝天,奏道:“啓稟皇,臣……有本要奏!”
“免禮平身!”朱由檢的臉漾着淡淡的笑意,“李愛卿有何本要奏?”
李明睿一骨碌爬起,微微躬着身子,道:“皇,天命軍連下河南、湖廣、陝西三省,斬殺大明督師、官員無數,眼下兵鋒正盛,而我大明的精銳被牽制在遼東,一時不及回撤,不如……不如暫時遷都南京,待局勢有變,朝廷再組織一支強兵,順勢收回京師,重創天命軍……”
他將一份早已寫好的奏章呈,司禮太監王承恩接過,轉交給朱由檢。
朱由檢接過奏章,仔細看了一遍,等到心緒平復,方纔擡起頭,掃了羣臣一眼,“衆卿有何看法?”
衆人對李明睿的奏章十分意外,一時盤算不及,都不敢說話,唯恐拂了朱由檢的心意,被逼戰場作戰。
朱由檢十分尷尬,沒有退兵之法也算了,現在李明睿提出南遷的計劃,你們又是不表態,難道你們有退兵的法子?
朝廷真是白養了這些豬頭!
朱由檢越想越氣,但他的對立面,是無數的大臣,總不能一個個砍了,便一掌拍在龍椅,口喝道:“眼看着天命軍要兵臨城下,你們做爲朝臣,拿着朝廷的俸祿,卻不能爲朕分憂……”
“臣等死罪!”大臣們見朱由檢怒了,在首輔陳演的帶領下,一個個跪拜於地。
朱由檢頓時無語,朕不是要你們下跪,而是要你們同意李明睿的主張!
他吞了口吐沫,勉強將怒氣壓下去,冷聲道:“你們是否死罪,不是今日朝廷商討的事,現在天命軍要北伐京師,李愛卿主張南遷,你們有什麼什麼意見?”
朝堂寂然無聲,數百官員跪拜,只有李明睿是站立的,其餘的全是屁股。
而屁股是不會說話
的!
僵持了好一會,不知道是誰,實在憋不住了,突然放出一個響屁,終於打破了朝堂的沉寂。
不知道是不是迴應朱由檢。
朱由檢更加惱怒,但他是一國之君,不能爲了一個響屁的事,去責罰大臣,心卻焦急不已。
李明睿更加着急,既然大臣們都沒有反對意見,皇正好乾綱獨斷!他以目示意,希望朱由檢一錘定音,將南遷的事在朝堂確定下來。
朱由檢也明白李明睿的意思,但這種背後世罵名的事,他絕對不會乾綱獨斷,除非羣臣求着他,他勉爲其難,到時候順水推舟,大事方可定下。
羣臣似乎知道這是背歷史罵名的事,只會用屁股說話,難道放棄京師和皇陵的事,需要自己這個英明的皇帝去背黑鍋?
不行,這種有損英明的事,自己絕對不能做。
“衆卿平身!”朱由檢避開李明睿的目光,暗歎了口氣,道:“既然衆愛卿無意南遷,那此事暫且作罷!”他將“暫且”兩個字說得很重,希望朝臣們能聽出玄機。
南遷的事,因爲朝臣們不敢擔當,暫時只能作罷,但天命軍北伐京師的事,卻不能裝聾作啞,大明是朱家的,朝臣們可以裝聾作啞,但君王必須早做打算。
朱由檢待衆臣起身,再次掃了羣臣一眼,目光已經沒有了剛纔的精氣神,“衆愛卿,天命軍已經離開西安,不日將渡過黃河,進入山西境內,你們可有退兵之法?”他的目光,在首輔陳演和兵部尚書張縉彥的臉特意停留了一小會。
兩人嚇得一哆嗦,我的媽呀,我要是有辦法,豈不早滅了流賊?這個時候,將平賊的任務交給我,不是逼着我戰場送死嗎?
朱由檢也是心有氣,既然沒辦法,你們爲何不同意遷都?眼看着流寇要打到京師,你們拿着朝廷的厚祿,是朕最爲信任的大臣,難道不該爲朕分憂?
陳演和張縉彥都不敢說話,在兵事誰敢說話?此時出頭,弄不好被皇看,需要帶兵出戰,那是找死了。
大臣們都存了明哲保身的念頭,又沒有退兵之策,朝會也開不下去。
朱由檢的神情非常落寞,但大臣們看在眼裡,卻是無動於衷,大明是朱家的大明,不是羣臣的大明,便是改朝換代,新朝也是需要人手出仕。
李自成、張獻忠之類的流寇,一直屠殺大明宗室,對於地方的士紳,卻是一直拉攏,明眼人都知道,流寇痛恨的只是大明宗室,不是朝堂的百官!
他們沒必要陪着大明一起滅亡。
朱由檢不知道大臣們的心思,或者說,他不知道朝堂有多少大臣存在着這樣的心思,但君臣不同心,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他向着大明的江山社稷,而大臣們只想着自保……
一陣無力的疲勞感忽然向他襲來,他不由自主打了哈欠,無力地吐出兩個字:“退朝!”
“退朝!”王承恩尖利的嗓音,在大殿內激盪着,朱由檢尚未起身,大臣們已經開始退出皇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