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尊畢逍的聲音，彷彿從另外一個世界響起一般，一層一層終於傳到了深層冥想中的索倫。
當然，這也是劍尊畢逍，運上強大精神力的聲音才能喚醒。換成其他人，真的就算把喉嚨叫破，也不可能喚醒一個在深層冥想的人。
索倫甦醒了過來，朝着劍尊畢逍拜下道：“多謝前輩授予劍道。”
劍尊畢逍擺了擺手道：“不用，我也想要看看，我做不到的事情，你能不能做到。”
他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當然是保住家族領地和基業。他也基於這個原因，還沒有提出任何條件便幫助索倫。
就如同索倫說的那樣，沒有一個諸侯會心甘情願放棄自己的領地。
儘管索倫不知道當時的畢逍爲何會放棄領地，但肯定不是因爲傳言中說的他醉心於劍道的原因。
如果真是如此，爲何他放棄領地後，幾乎一生都沒有進過王城，也沒有去拜會過國王。
“這就開始吧。”畢逍道。
然後，他拿起身邊的木劍，輕輕捏了一個劍訣。
瞬間，他身上老朽衰敗的氣息消失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劍意之身影。
“天下劍法之難，無過於厄難九劍。”畢逍道：“而用來悟劍之法，也無過於厄難九劍。接下來，我用最快的速度，使出一遍厄難九劍，你看能夠記住多少。”
“是。”索倫道。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忽然眼前一花。
頓時，劍尊畢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神仙一般的妙影，在洞內飛掠如影。
甚至，整個洞穴都消失了。
因爲，這個洞穴非常的狹小，但是在這套劍法中，卻彷彿變成了曠闊無垠的天地。
天地間，就彷彿只有一個身影，一支劍。
這劍法，當然如同天上神仙的舞步一般，無比的驚豔，無比的美妙，無比之華麗。
甚至每一個動作，都彷彿達到了形體美學的巔峰。
就單純從動作畫面來看，甚至可以到達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只不過，實在是太快太快了，從頭到尾不超過十秒鐘，九招八十一式的厄難九劍，就完全結束了。
劍法結束後，彷彿有無數幻影，最後凝聚歸位劍尊畢逍一人。
“如何？”畢逍問道。
而索倫，瞠目結舌，喃喃自語道：“這，這根本不像是一套劍法，而像是神仙舞動，又彷彿天魔狂舞。天下間，竟然又如此……精妙之劍法。”
畢逍道：“天下任何人第一次見這套劍法的反應都跟你差不多，不知道有多少劍客是因爲這套劍法，而徹底沉迷於劍道之中。”
索倫明白這一天，這就如同無數人就是因爲見到邁克傑克遜的太空舞步後，而沉迷上跳舞。
又比如無數人因爲見到電視上喬丹的飛人灌籃，才喜歡上了打籃球。
畢逍道：“這套厄難九劍，完全是用來炫技的和鍛鍊筋脈的，並不適合用來戰鬥。但依舊被譽爲天下第一劍法，因爲它最難，也最華麗，也最能夠表現出一個人的劍術造詣。”
這種感覺，或許也和一個鋼琴師在剛開始練琴的時候，就在內心發誓，一定要彈出《死亡華爾茲》這種違揹人體學，幾乎根本無法彈奏的曲子。
又比如某些數學愛好者，剛剛啓蒙就在內心發誓，一定要攻克哥特巴赫猜想，因爲它是數學王冠上的寶石。
……
“那麼九招八十一式，記住了多少？”畢逍問道。
索倫一愕道：“完全驚豔其中，就彷彿見到神仙之舞，所以根本沒顧得去記。”
畢逍道：“那我再使一遍，速度放慢一倍。”
接着，畢逍又再次化身爲神仙之影，再一次使出了厄難九劍。
這次，索倫瞪大眼睛，拼命要看清楚一招一式。
然而還是太快太快，不到二十秒鐘，九九八十一招就結束了。
“這一次，你記住了多少？”畢逍問道。
“大約，一成不到。”索倫道。
畢逍道：“我再使出第三遍，速度再放慢一倍。”
於是，畢逍又再一次使出厄難九劍，依舊是驚豔無比，絕妙無雙之劍法。只不過，這次速度比一開始慢了四倍，將近一分鐘才完成。
“現在，記住了多少？”畢逍問道。
“三成。”索倫道：“不過……”
“別說話，等全部記住後再說。”畢逍道。
然後，他又使出了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第七遍……
速度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一直到第九遍，已經非常緩慢，足足五分鐘才完成整套厄難九劍，就彷彿電影的慢動作一般。
“現在，記住了多少？”畢逍問道。
而索倫，則幾乎要發狂了，他完全什麼都沒有記住，腦子一團亂麻。
因爲……因爲這見鬼的厄難九劍，每一遍使出來都不一樣。
沒錯，每一次使出來，都不一樣，這真是見了鬼了。
難怪，這套劍法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劍譜，只能人人相傳，他現在非常懷疑，這套劍法究竟是誰創的啊？這不是天才，就是變態啊。
索倫道：“根本完全記不住，因爲每一遍都不一樣。”
“沒錯，這就是厄難九劍。”畢逍道：“要不然，它怎麼會是天下最難的劍法？因爲它每一遍都不一樣。”
索倫道：“儘管每一次表面劍招都不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一樣的。就彷彿一首樂曲，用不同的樂器演奏出來，又彷彿用不同高度的調演奏出來。”
“對，所以想要學會厄難九劍，就必須悟。”畢逍道：“光學表面劍招，是沒有用處，要用內心和精神去悟。”
“怎麼悟？”索倫問道。
畢逍道：“先找到劍法之內核，找到這變化中的規律。”
索倫道：“那如何尋找變化中的規律？”
“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畢逍道：“就算每一遍都不一樣，也不可能無窮變化下去。事實上，這套劍法總共有九十九變，九十九變之後便開始輪迴。現在，我就將九十九變全部施展出來，你活生生給我記住。”
“是！”索倫道。
畢逍道：“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僅僅記住這九十九變，就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精神天賦越低，時間就越長。”
接下來，索倫凝聚所有的精神力，盯着畢逍一動不動。
就這樣，一遍又一遍地演示。
九十九變，爲一個輪迴。
而九十九變結束後，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
如果這樣下去的話，至少要三五天以上，才能將這九十九變完全記住。
而索倫僅僅只有九天時間了。
第一個輪迴九十九變結束後，畢逍道：“我接着演示第二遍輪迴，如果你精神天賦足夠足夠高，或許五天時間你就能夠完全記住，並且找到其中變化中的規律了。至於剩下的時間，或許已經不夠學完這套劍法了，哪怕在深層次的冥想中。”
“不用了，我已經全部記下來了。”索倫道。
畢逍駭然道：“這不可能，精神天賦再高的人，也只要需要幾次遍輪迴後，才能找到其中之規律，最短也要四五天。”
僅僅一次輪迴九十九變，索倫能夠記下來嗎？當然不行。
但是，他有妖星。
妖星有一種強行記憶，就彷彿錄像機一般，把整個畫面，全部強行銘記在索倫的腦子之內，然後供他不斷地翻閱。
這就如同，人的腦子一遍記不住的東西，電腦硬盤卻可以一次性存儲下來。
將這九十九變的厄難九劍，全部記錄下來後，索倫再一次進入深層次之冥想。
在冥想世界中，時間被放慢了無數倍。
他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看這九十九變的厄難九劍。
幾十遍，幾百遍，最終在冥想世界中，足足過去了半個多月，纔將這九十九變完全記下來。
然後，開始感悟這裡面的規律變化。
這需要更長更長的時間，這就比如現實中大一堆數字，幾千幾萬個，看上去完全是雜亂無章。
但是，研究透徹之後，卻會發現裡面暗藏着某一種規律。
一旦發現了這種規律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就彷彿電報的密碼本被人掌握了一般，再難再複雜的密電也瞬間解開。
感悟，感悟，感悟……
無數次的感悟，其實畢逍可以直接告訴他答案的，因爲這厄難九劍的內核，是有清晰答案的。
最終，在冥想世界中，索倫也閉上眼睛。
將這九十九變的劍招身影，完全重疊起來。
然後，將這裡面的人影全部去除掉，只留下劍。接着，將劍也全部去除掉，只留下劍尖那一點。
九招八十一式，乘於九十九變。這就意味着，劍尖在空中刺了八千多次，在空中留下了八千多個點。
將這八千多個點，組合起來，竟然是一個字。
而看到這個字，索倫渾身都要顫抖起來了。從內心深處，一直到頭頂，完全毛骨悚然起來。
因爲，這個字是陵！
沒錯，是蘭陵的陵！
這是巧合？還是其他原因？
整個厄難九劍，九招八十一式，九十九變一輪迴，竟然是用劍尖在空中書寫一個陵字。
索倫立刻從冥想中醒來，朝畢逍道：“這厄難九劍的內核，就是書寫一個陵字？”
畢逍點頭道：“沒錯，僅僅只過了半日，你便感悟出來，真是讓人歎爲觀止。”
索倫嘶聲顫抖道：“這劍法是誰創的？爲何是書寫一個陵字？”
畢逍道：“這是一個謎團，這套劍法沒有劍譜，也知道是誰創的，甚至不知道是怎麼傳下來的。總之它是最華麗，也是最難的劍法，就這麼傳下來了。而創建這套劍法的人，將這套劍法弄得這麼難，這麼華麗，卻不是主要目的。他的目的，好像僅僅只是爲了告訴所有人一個字，陵！”
索倫的內心，再一次猛地一顫，這個陵難道是自己？不會吧。
“沒有人知道原因，這是整個武道界，上千年來最大的謎團。”畢逍接着道：“沒有人知道創建這套劍法的人，究竟想要告訴人什麼。”
索倫道：“那這套劍法，有沒有第二重，第三重之類的？”
畢逍道：“聽說是有的，但是……被神龍聖殿封鎖了。目前流傳出來的，僅僅只有第一重。”
索倫此時整個內心都顫抖了，難道這只是一個偶然。
又或者，創造這套劍法的人，真的是爲了尋找自己？要告訴自己什麼？
而接下來，他給出的信息，在第二重，第三重劍法中？
但不管怎麼樣？這個謎團，就要留到以後解開。
現在，最最重要的，就是在最短時間內，學習整套厄難九劍，然後打敗歸芹芍。
暫時拋下所有的雜念，索倫再一次進入冥想。
因爲，已經感悟出了這套劍法的內核規律，接下來就可以進入實戰練習了。
在冥想世界中，索倫一遍又一遍地練習。
然後他發現，這套劍法究竟是何等之難，何等之變態了。
因爲，它完全是違揹人體力學的，任何動作，任何招式，都要先感悟內在的筋脈氣流，感悟內在的劍意。
否則強行完成，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筋脈斷裂。
索倫深深感覺到，創建出這套劍法的，完全是一個有史以來最強的天才，比索倫還要高十倍，百倍的天才。
把想要告知的信息藏在劍法中就不說了，關鍵這套劍法是如此之難，如此之複雜玄妙。
難怪畢逍說了，只要這套劍法練會了，那其他劍法，也就不在話下了。
也難怪，這套劍法儘管不適合用來戰鬥，更適合用來表演。但……卻是衡量一個人劍術的標杆，所以讓無數人爲之瘋狂。
索倫一邊感悟，一邊練習。
一遍，十遍，百遍，千遍，萬遍，十萬遍……
在冥想世界中，時間飛快地流逝。
一個月，半年，一年，兩年，三年……
第一招完成，第二招完成，第三招……
而現實中，時間也一天一天地過去。
忽然，有一日索倫睜開雙眼，此時距離和歸芹芍的決鬥，還有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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