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習習,雲霧如波濤般翻滾,上下顛浮,遠處有深不見底的一抹黛色,近處有懸空而行的靈禽,無拘無束。
金色琉璃瓦在日頭下熠耀生輝,並不刺眼,靈園中馨香不絕,不濃郁,很淡雅。身邊茶香更誘人,在微風中凝而不散。
即墨緩緩扣住茶杯,在易之玄身前他有些拘謹,並不是懼怕,反而,易之玄身上帶着不容抵抗的親和,這種拘謹,是晚輩面對長輩時的自然現象。
“我返回魔亡陵,鳩銣徐、鹽婆蘇會保你安全,不過,你不可過分依賴外人。莫讓我失望。”易之玄目光溫和,卻有難以言明的威嚴。
“晚輩明白,除非生死關口,兩位前輩不會輕易出手。”即墨點頭。
易之玄頷首,緩緩展手,拿出一幅畫卷,彈指落在即墨身前,這畫卷一臂長,小臂粗細,尚未打開,便有一種渾厚難明的氣息,仿若畫中有方世界。
“錦繡河山。”即墨驚訝,心中微怔,錦繡河山,在陰陽世家靈器榜上排行第一,據說乃是絕天帝親自煉製。
絕天帝天縱之資,恃傲萬古,一身尋龍術登峰造極,不修《升靈訣》,自行開闢一條捷徑,只差半步,便能成就天師之位。
可惜天妒英才,時間不饒人,終究他還是差了半步,但即使他羽化,也從未有人懷疑,他是否能異類修成天師。
這根本不用質疑,絕天帝有那個能力,一生都不翻看《升靈訣》,開闢《天帝書》,欲要創造第二部尋龍術經典。
這等人物,當是人傑,可惜他終究差了半步,若時間未能奪走他的生命,可能如今尋龍術經典便有兩部,會多出一部《天帝書》。
而錦繡河山,乃是絕天帝親自煉製,不過,卻被易之玄從陰陽世家強奪而來。
據說,這錦繡河山中有絕天帝一生夙願,甚至有人懷疑絕天帝並未死,只是捨棄肉身,另類存在於錦繡河山中。
“拿着錦繡河山,你是聖師,也不會辱沒了這第一靈器。”易之玄語氣平淡,隨手便送出一件頂級靈器。
這世間,能夠和錦繡河山相比的靈器,恐怕也只有即墨手中的封天石墜,至於鏡像天地與黃泉河,都相差甚遠。
鏡像天地雖是第二靈器,但並非出自絕天帝之手,十個鏡像天地,都未必能比得上錦繡河山。
即墨霍的站起身,想要推脫,這等重寶,豈是說拿便能拿,但擡頭迎中易之玄深邃的目光,氣勢頓時泄下,只得恭敬行禮,將錦繡河山收下。
收了錦繡河山,易之玄不語,即墨也不知該再說何事,頓時空氣凝固住,氣氛尷尬。
風在吹,纏動茶香,即墨不語,端着茶杯,不自主飲茶,未覺舉杯,竟發現一杯茶就這樣被他喝完,頓時頭腦清明過來,將茶杯小心放在身前。
紅衣看了眼,將茶杯添滿。
“前輩可否尋到地母之心?”即墨終於找到話題。
“沒有,地母之心已生靈智,悄然逃走,我追其百萬裡,最後被它遁入冥冥。”易之玄搖頭,有些惆悵,頓了頓,道,“若是無事,便下去吧,今晚我便會離開。”
即墨躬身走下仙闕,暗有疑惑,易之玄顯然很在意地母之心,到了至聖層次,真正能放在眼中的寶物何等稀少。
不過,地母之心連大帝都會動心,易之玄在意並不應奇怪,只是即墨有種直覺,易之玄尋地母之心,並不爲鍛造古之聖兵,而是另有他用。
思不透,也不多想勞神,即墨離開後,緩步走到一間閣樓中,此閣名喚‘玄機閣’,乃是劫天盟收集天下消息之處。
並且,此閣中還有大量藏書史籍,大都是蠻荒,太荒的記載。
而即墨要尋的正是這些,他即將動身,前往太荒蠻族聚集之地,在此之前,必須要對蠻族做出詳細瞭解。
在數萬年前,蠻族遍佈蠻荒、太荒二地,但後來各大聖地入駐亙古矢荒,將蠻人趕出蠻荒,無數蠻人最終龜縮在太荒之地。
如今,蠻荒雖有蠻人,但卻都是零散分佈,並且,大部分的蠻人已被開化,與人族無異,連血統都很混雜,很多蠻人出生後,都不知自己是蠻族,而以爲是人族。
即墨進入玄機閣,並無人阻攔,他徑直走上六樓,翻找《亙古矢荒志》,以他如今的神魂,閱讀完如此龐大量的信息,也頭腦混亂。
玄機閣中關於蠻族的記載很詳細,甚至能追溯到萬餘年前,即墨雖是略讀,也感到極爲吃力。
蠻族乃是部落聚居,哪怕到如今,也過的是茹毛飲血的生活,蠻人兇悍,不諳教化,以豺狼爲友,與虎豹爲朋,彪悍異常。
數萬年前,蠻族有七十二部,每一部相當於一大聖地。
不過如今,蠻族只剩三大部,三十三小部,都分佈在太荒,而大部分蠻人,都生活在這三十六部族內,只有少量蠻人零散居住,可以不計數。
三大部相當於頂級聖地,三十三小部相當於普通聖地,均有古老的蠻器鎮壓,這蠻器不弱於傳世聖兵,倒令即墨驚詫。
不過,即墨想到蠻公道,也就釋然,蠻族連歸境都存在,豈是想象的那般簡單,有蠻器不足爲怪。
何況,蠻族雖被各大聖地穩壓一頭,卻不代表以個人實力,就能夠抗衡整個蠻族三十六部,至聖都不行,否則,蠻人早被各大聖地剿滅。
《亙古矢荒志》記載,蠻人雖龜縮一隅,卻佔領着最肥沃的土地,在那裡,將平常草種灑下,都能化爲靈草,簡直是天生靈地。
即墨擡起手指,劃開書頁,神色頓住,眉頭鎖起,“上古蚩龍族,這一族竟已覆滅。”
即墨合起《亙古矢荒志》,走到窗邊坐下,沐浴陽光,仔細觀看關於上古蚩龍族的記載。
他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上古蚩龍族,未想此族竟已覆滅在歷史長河中,被一個叫賀蘭部的部族取代。
“賀蘭部,三大部族之一。”即墨倒吸冷氣,感到此行恐怕不會順利,這賀蘭族,竟是三大部族之一,相當於頂級聖地,其更有極品蠻兵,吞魔罐,據說乃是一位已故的至聖煉製。
“蠻廓啊蠻廓,你這真是死了,也不放過我。”即墨搖頭苦笑,合上《亙古矢荒志》,緩步走下玄機閣。
又瞭解了一些其他信息,即墨徹底離開。
各大聖地傳人都很安靜,那些被七殺樓刺殺的傳人,都已恢復傷勢,而關於即墨買兇殺人的謠言,也終於不攻自破,各種說法均掩旗熄鼓。
七殺樓據點被滅,並未引起軒然大波,但顯然是被人壓制下去,逍遙聖子藉口返回中州,倒讓即墨感到吃了一口悶氣,難以嚥下。
但他不會將逍遙聖子的陰謀公佈天下,有些話不能說,這種事說出,不論其他人信不信,逍遙聖地絕對有理由滅了即墨,牽連太大,哪怕是真話,也不能亂說。
最讓即墨驚訝的是,薛白衣、嫡塵、拜月聖子等人,竟都在五日前先後前往太荒,所行之地,隱約是賀蘭部。
即墨神色微凝,覺得有必要去含香閣,尋找蜻蜓問個清楚,有些事,他還不知道。
桃花樹下,落英繽紛,這桃花萬年都落不盡,乃是道的演化,是一種境界,從前即墨都只感到奇特,如今方纔發現玄奧。
蜻蜓所處的這內裡空間,隱藏着大秘密。
“墨兄終於捨得來見我了,我還以爲得罪墨兄了呢。”蜻蜓眼波如水,秋波連連。
即墨沉默不語,任由蜻蜓揶揄,神色始終不變,心靜如水。
蜻蜓白了即墨一眼,低罵一句‘木頭’,舒展皓臂,鼻中噴出道舒服嚶嚀,哈氣如蘭,道,“墨兄不是明日方纔動身,今日來尋我,所爲何事?”
“仙子讓我隨行太荒,可尚還未告訴我所爲何事。”即墨神色如常,不視,不聽,也就不再受到蜻蜓誘惑。
“墨兄竟不知?我以爲墨兄會知道呢。”蜻蜓詫異道。
即墨搖頭,看向蜻蜓,目光如炬,道,“我只知薛白衣幾人都去了太荒,你所行的目的地,是否也是賀蘭部。”
蜻蜓玉肩亂顫,吐氣輕笑,道,“墨兄還道不知,真是在玩弄蜻蜓不成?”
即墨心中暗頓,還真是賀蘭部,看了蜻蜓一眼,道,“我並不知賀蘭部有何事。”
“墨兄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蜻蜓笑而不語。
即墨長身而起,道,“既然仙子不說,那我也只好先離開,畢竟到了賀蘭部,一切自見分曉。”
“罷了罷了,不逗你玩了,告訴你還不成,墨兄真是沒有情趣的緊。”蜻蜓擺手道。
即墨擡頭盯視蜻蜓雙眼,紫眸深邃,道,“仙子請講。”
“賀蘭部有飛仙池,三百年方一開,如今恰值三百年之期,誰不願去見見,說不定真能白日飛仙呢。”
“那飛仙池中,可是走出很多位少年大帝,連無雙大帝當年都去過飛仙池呢。”
“不過,那時的飛仙池不屬於賀蘭部,而屬於上古蚩龍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