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天雙臂輕顫,輪迴鏡不再碎裂,反而開始癒合,那散射青光的鏡面,光華大盛,古樸的青銅圓鏡上,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莫問天,莫墨與我本源相同,共存於輪迴鏡中,你若是打破輪迴鏡,不但我要死,他也要死。”鬼嬰眸中,黑茫如劍,他轉身抓向莫問天,鐵指卡中莫問天脖頸,森然咧牙。
莫問天神色不改,任由鬼嬰抓住命脈,他目中生命之火如要熄滅,身體被鬼嬰單臂提起,舉在高空,也不掙扎反抗,唯有輕聲嘆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的好父親,你若早有這種覺悟,將莫墨交由我吞噬,豈還會有現在這種局面,這是你自作自受。”鬼嬰獰笑,記起往昔。
在這六千年間,若不是莫問天百般阻撓,將即墨藏在未知空間,他早就吞噬即墨,徹底達到無缺,證得帝道,面向星空稱帝。
豈會有每年的劫難,至使一月虛弱,實力大減。若真稱帝,或許他現在已經笑傲蒼穹,藉助完整人王傳承,走上人道巔峰。
“你可還有話說。”鬼嬰面目猙獰,拿住莫問天命門,鐵手緊握。
莫問天面色瞬改,氣若游絲,若非這是至聖遺軀,早已被捏成虛無。
“邪不勝正。”他聲音被卡在喉中,面色平靜而紅潤,瞳孔深處卻閃過一縷遺憾。
“這種鬼話你都能信,何爲邪,何爲正,本帝還需正邪來斷,你真的老了,老的糊塗了,六千年前,你可不會說這種話。”鬼嬰厲笑。
黑霧沸滾,那輪迴鏡逃離,表面的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古樸青光垂落,極爲神秘莫測。
“天地不施仁義,正邪自在心中。聖帝,你永遠都得不到我的承認,因爲你沒有那顆心。”莫問天閉眸,一幅認命模樣,根本不反抗掙扎。
“莫問天,你真以爲本帝捨不得殺你?”鬼嬰怒嘯,黑霧炸開,向四方迸射,他目中黑光如兩道神劍,刺入莫問天體內。
忽而,他揚起脣角森然冷笑,揮臂將莫問天扔飛,“乖乖待遠點,看我如何殺了莫墨。”
莫問天身軀倒飛,一直在高空劃出數百丈,閉合的雙眼睜開,目中閃爍憐憫,唯剩一道嘆息。
鬼嬰不是不殺他,而是捨不得殺,寧可留着折磨,也不可能真的殺死他,這種滿是仇恨、扭曲的心態,造就一種複雜感情,連鬼嬰都未必能說的清。
“看清楚被你所寄予厚望的人,與本帝有何等的差別。”黑霧沸滾,比之前更加恐怖可怕,滾滾黑霧,淹埋方圓數萬裡,似同遠古的邪神復甦。
轟!
鬼嬰出手,黑霧化形,聚攏爲一把聳立高天的巨戟,千丈之長,蒼穹震鳴,碧霄顫簌,如要塌陷。
千丈高的黑霧巨人佇立寰宇之間,緊握那黑霧大戟,雙眼如同血紅的岩漿在沸騰,周身爲黑霧繚繞,僅是握緊的雙拳,便如小山。
他縱目看向前方,緊盯那金色身影,血紅瞳孔中岩漿沸騰。
轟!
鬼嬰踏步向前,山搖地動,大地搖晃,虛空顫抖,他如被解禁的上古大魔頭,遠古上邪之尊。
雪浪跳躍,如他腳下的水花,黑霧充斥在大戟前方,似咆哮的黑色應龍。大戟向那金色身影撞去,霎時,那身影就被黑炎淹沒,徹底消失在高空。
在鬼嬰後方,那面青銅古鏡有千丈之高,如同通往異界之門,神秘莫測,古老的紋路上,青光點亮,半個極地冰川都在顫抖。
哧!
陡然,黑霧炸開,被無盡的金光煉化,那金茫刺目耀射,淨化一切的污穢邪魔,如同墜地的古老金烏,似從天際踏過的太陽神鳥,黑霧被煉化了,化作虛無,永遠都不復存在。
金光的核心,那身影單手刺出人王戟,面孔冰冷而沉着,長髮如瀑布急跌,五彩戰甲破碎再重組。
這一戟,如王者再出世,似是蒼穹之巔的最強一戟,如同撞破時間長河,衝破空間壁壘,自古老的歲月中殺來。
巔峰一戟!
人王的意識,無上帝兵,還有巔峰大道,本源奧義,這些強大力量的結合,歷史長河中最傳奇之人,以一戟絕古之姿,傲視古今歲月。
咔!
輪迴鏡再次破碎,被這樣的一戟刺中最中心,整個古鏡的弱點,這個弱點,如同修士的命門,一旦被拿捏,便能控制生死。
鬼嬰臉色改變,所有的光輝都謝幕,滿天黑煙也消退,似潮漲終有潮落,他擡頭看向人王戟,露出有生來第一次苦笑,也是唯一一次苦笑。
不可阻擋,哪怕他以巔峰實力,也很難阻擋,一個對道與法則領悟道極點,勘破本源奧義,逆轉規則的王者,真的殺不了。
“本王從不接受任何威脅,何況你也威脅不了本王。”
那身影開口,輪迴鏡徹底碎裂,蓬的炸開,成爲一堆碎片,鬼嬰張嘴無聲,擡臂抓向虛空,想要挽留,卻終究不能成功。
他消散了,被金光煉化,成爲滿空的漆黑殘片,很快連殘片也不復存在,一代聖帝,叱吒六千年,終如此隕落。
蓬!
高空,那身影胸口炸開,血花迸濺,瞬時間,五彩戰甲消失,人王戟也化爲殘光,那身影直接墜落。
自數千丈高空無意識栽落,至聖也得粉身碎骨。
遠處,莫問天展袖捲來即墨,並起雙手指劍,點在即墨雙鬢。
噗!
一團光華從即墨脾臟中飛出,眨眼衝破虛空壁壘,離開極地冰川,遠飛到天戟聖地遺址,落入一個玄衣修士體內,這枚光團,正是不破仙蘊,而那玄衣修士,也正是逍遙聖子。
鏘!
虛空震鳴,雪地中的輪迴鏡碎片突然懸空飛起,所有碎片重組,裂縫處亮起一縷縷光線,很快這面青銅古鏡便還原如初,如流矢般飛入高天,進入茫茫星河中。
莫問天無暇分心,看向身前憔悴的青衣少年,那少年胸口血肉模糊,臉上沾滿血痕,星眸緊閉,傷勢駭人沉重。
對於入虛境修士而言,即墨的肉身絕對屬於巔峰,但是對於一個王者,真的太孱弱。
這樣脆弱的肉身參與至強者的決鬥,沒有被徹底摧毀,已經是萬幸,能夠以如今經脈全廢,肉身盡碎的情況,保住生命之火,已是奇蹟,這次的傷勢,不比即墨與嫡塵的生死對決輕巧。
莫問天擡指輕嘆,瞬間蒼老許多,頭髮灰白,滿臉溝壑般的皺紋,手掌如枯枝,皮膚鬆弛無力。
他蒼老了,不能再保證不朽的容貌,如果沒有這一戰,至聖的肉體,便是保存數千年,都不會有改變。
“孩兒,爲父已盡力。”莫問天從胸口掏出一團念珠大的紫血,揚手彈入即墨心臟,然後他展袖,將即墨送下高天。
隨即,他的身體開始分解,變爲無數的齏粉,被極風吹散,飄落到遠方。
“墨兒,你能有今日成就,爲父替你高興,道阻且長,證道之路漫漫,切不可懈怠。
你忠情重義,其路必多阻,切記莫要大喜大悲,此路艱險漫長,因果自成,順逆由心。
爲父雖走,卻遠在虛空戰場,你莫要擔憂,此具遺只是爲父印記,雖毀也莫牽掛。
長路太遠,爲父在虛空戰場等你。”
迴盪於天地的呢喃,隨風漸遠。
即墨身軀倒飛,向地面墜落,他此刻對外界沒有任何感知,神魂似也被囚禁在一個金色牢籠中,在牢籠之外,那王者般的身影佇立,緊閉雙眸,全無氣息。
“我是誰?”呢喃聲在識海中迴盪,即墨迷失在混沌中。
某一刻,他以爲自身是人王,大戰鬼嬰,但下一刻,他又疑惑,另一種記憶提醒他,他是天生半帝,他名莫墨,後再有聲音傳出,告訴他他叫即墨。
他如站在三岔路口,每條路都通往混沌迷霧之中,那三條路,一條叫人王,一條叫莫墨,一條叫即墨,他站在路口猶豫徘徊,不知該如何抉擇。
“我是誰?”他再次發問,這三條路,都無比神秘,通往未知,他站在路口躊躇,左顧右盼。
“爲何我要說我,我又是何意義?”
這是一片混沌迷霧,即墨如同陷入沉睡,進入一片陌生的夢境,在夢中,他迷失自我。
“我是人王?不對;我是莫墨?似乎也不對;那我是即墨?”他疑惑,似乎感到‘即墨’這個名字更加親近,於是他走上這條路,進入未知的迷霧中。
“我便是我,我是即墨,人王也罷,莫墨也罷,都不是我。”即墨呢喃,努力睜開眼,看向黑壓壓的高空,鵝毛大的雪花打在臉上,慢慢消融。
天空如有一隻吞噬人的猛獸,沉重的壓迫令人無法喘息,空氣中到處都是冰霜因子,吸入喉中,涼到心底。
即墨睜開眼,只是迷茫掃了眼天空,就又緊閉,昏迷在雪地中,人王的意識復甦,再與鬼嬰大戰,都對這具身體造成極大傷害。
遠處的地平線上,風雪瀰漫,從沉默之海吹來的疾風終於逐漸停歇,這場末日大災難,徹底算是平息。
在大地盡頭,風雪瀰漫的最深處,一道纖弱身影走來。
女孩典型的草原打扮,眼含掙扎與痛苦,陡然,她停步,看向幾乎被大雪掩埋的那具身體,神色滯住,“穆……聖胎!”
……
【第一卷《我是誰》完結,廢話也不對說,五百二十一章,九個多月,梧桐也從一個新人成了老人,心情有些複雜,埋在心底就好。
下一卷《神魔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