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文錢都沒有,還來買什麼人蔘?給我把他趕出去!”一家藥材鋪內響起氣急敗壞的憤怒聲音。
然後一位十二三歲的男孩被一個精壯的雜役生生推搡了出來,他痛哭流涕地道:“掌櫃,求你行行好吧,讓我贖上一支人蔘,我娘晚上還等着它吊命的!”
高瘦,留着山羊鬍子的掌櫃出現在門口,冷笑道:“人人都來贖的話,我這家店還開不開了?!你還是去其他店鋪試試,說不定有好心人呢?”
男孩磕頭哀求道:“求求你了,掌櫃,求求你了。而且前幾日在你這裡買的人蔘不是百年的,每次都需多含上幾片,否則定能撐到錢湊齊。”他一邊懇求,一邊還想據理力爭,上次那根人蔘可是賣掉了家裡最後幾畝田纔買到手的,哪知道被這黑心掌櫃所騙,居然是劣貨!如今想要賣掉房產,卻遠水救不了近火。
似乎被後面的話踩中了痛腳,山羊鬍子的掌櫃一跳八丈高,尖酸刻薄地咒罵道:“你個小賊胚,也不撒把尿當鏡子照照,你們家用的起人蔘嗎?你那死鬼老孃的病,沒有半點希望,最好還是別治了,害人害己,哪怕傾家蕩產,也難逃一個死字!”
隨着他的咒罵,那男孩哭泣懇求之聲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捏着脖子打斷,按在地上的雙手青筋畢露,一跳一跳,頭埋的很深,被雜役推得遠遠的。
“死了活該!”那掌櫃恨恨罵了一聲,才反身進了店鋪。
片刻之後,山羊鬍子掌櫃將一根鎮店人蔘裝在黑木匣子裡,小心翼翼地揣在懷裡,叫上剛纔精壯的雜役,往衙門而去,這可是大老爺要的,必須親自送上門,方顯禮數。
因爲這根人蔘非常貴重。山羊鬍子掌櫃是左顧右盼,生怕哪位竊賊不開眼偷走,可街上人來人往,顧得了左邊卻顧不了右邊,顧得了兩邊卻顧不了前面,一不小心。就險些和一位青袍年輕道士撞上。
“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掌櫃嚇了一跳,惡人先告狀地罵道。
那青袍年輕道士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在意:“貧道不和死人計較。”說完也不停留,揚長而去。
山羊鬍子掌櫃大怒,可礙着還要送人蔘。只能罵咧咧幾句,帶着雜役繼續往前,渾然沒發覺遠處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偷偷跟隨。
行了一陣。掌櫃突然腹中絞痛,咕咕作響,難以忍受,他捂住肚子,急切地四周張望了下,沒發現茅廁,倒是看到了一條僻靜少有人行走的小巷,於是帶着雜役慌忙走了進去。
走過拐角。發現是一條死路,掌櫃吩咐雜役在前面拐角處守着,別讓旁人闖了進來。自己則解開腰帶,蹲在牆下茂盛的野草堆裡,稀里嘩啦。好不舒暢。
可就在這時,死巷子盡頭的牆上悄悄地冒出來一個腦袋,正是剛纔被攆走的男孩,他雙眼泛紅,恨意深深,殺氣濃重。
男孩雙手抱着一塊石頭猛地跳下,砸向山羊鬍子掌櫃,一聲悶響,掌櫃連慘叫都未發出就暈了過去,頭上鮮血直冒,裡面摻和白色絮狀物,眼見不活。
砸死山羊鬍子掌櫃後,男孩全身脫力,心裡一片茫然:“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腳步聲從拐角處傳來,他一下清醒,剛纔掌櫃雖然沒有發出慘叫,可自己落地的動靜卻是不小,瞞不過守在外面的雜役,掙扎着站了起來,拿起掌櫃的錢袋,剛要準備翻牆而逃,卻看到掌櫃懷裡落出的黑木匣子,半掩半開,儼然是一支百年以上的人蔘。
“逃?還是拿人蔘救孃親?”念頭只是轉過,男孩簡雲連思考都沒來得及,就下意識地抓向人參。
腳步聲停止,簡雲拿着人蔘和石頭,驚慌失措地看向來人,大吃一驚,居然不是雜役,而是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輕道士,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別,別過來,我,我會殺人的?”簡雲舉着石頭,一路往後退,直到貼着牆壁。
石軒好笑地道:“拜你所賜,貧道的殺機只差最後一種了,算是基本完滿,心情不錯。”
殺機什麼的,簡雲完全聽不懂,但能感受到對方的好意,小心翼翼地道:“道長不打算抓我嗎?”
石軒沒有回答,而是食指一彈,山羊鬍子的掌櫃就化成一團黃色膿水,滲入泥土裡:“殺人怎麼能不毀屍滅跡?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簡雲雙眼瞪得賊大:“這,這是?”
“化屍粉,有位叫韋小寶的前輩最愛用了。”石軒一本正經地道,接着拍了拍簡雲的肩膀,“好了,倒數第二種殺機從你身上得到,也算有緣,去你家吧,治好了你孃親,貧道還得趕路去荒獸古墳。”
人之殺機蒐集完備,只餘一種主心骨似能統御其他種類的殺機,關於這縷殺機,石軒很清楚,應該是來自自己!不過人發殺機,天翻地覆,自己若要斬出殺機來,還是去荒獸古墳再做比較妥帖。
簡雲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覺騰雲駕霧,眨眼後出現在了自家屋裡,牀上躺着臉色蠟黃,淡如金紙,呼吸微弱的孃親。
“道,道長?神,神仙!”簡雲眼睛睜得如同牛眼,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最後福至心靈,噗通跪倒:“請道長,不,神仙救救我娘。”
石軒再次食指一彈,嚇得簡雲小心肝一顫,可這次卻不是化成黃色膿水,而是點點甘霖落到他孃親身上,轉瞬間,他孃親的臉色就紅潤起來,呼吸變得悠長而穩定,哪怕簡雲不是大夫,也能看出孃親病情大爲好轉,甚至可以說,看不出有病在身!
“調理幾日就能恢復舊觀了。”石軒叮囑了一句,轉身往屋外而去。
簡雲感激涕零,急忙跟上,想要當面道謝一番。
他人小腳步小,足足追到大街,才趕上石軒:“道長,請留步。”
“怎麼,還有它事?”石軒哪能不知道他的目的,半開玩笑地道。
“道長您大恩大德,簡雲無以爲報,只能立個生祠,日夜參拜,還請道長告知名諱。”簡雲怕這位活神仙誤會,趕緊解釋道。
石軒對此本來毫不在意,但突然心中一動,微笑開口:“貧道蓬萊石軒。”這莫名一動來無影去無蹤,哪怕石軒再三推算,也沒發現任何端倪,只能暫時放下。
這時,有一位滿大街走動張望的高大漢子看到了身穿青色道袍的石軒,激動、高興地向另外一邊喊道:“老爺,夫人,那位神,道長在這裡!”
郝長壽和郝肖氏聞言,歡喜激動地奔了過來,見果然是那位活神仙,當即跪地磕頭,口稱感謝,惹來行人注目,城中大富,有郝半城之稱的郝長壽爲何與他夫人一起拜謝這位年輕道士?
“你們夫妻二人能過此劫,靠得還是感情深厚,不須如此感謝貧道。”石軒擺手謝絕了那一盤盤黃金、珠玉,“貧道還有要事,就不久留了。”
郝長壽忽然想到夫人乃狼妖,壽元長實力強,自己普普通通一凡人,恐怕夫綱不振,而眼前道長乃活神仙,神通廣大,若是能蒙他傳授一二,怕是終生受用不盡,且能惠澤子孫,於是他趕緊磕頭道:“小人心慕仙道,祈道長收納門牆!”
這一番舉動,讓簡雲也醒悟過來,興奮、激動,剛纔只顧擔心孃親,全然沒想到碰上一位神仙到底代表着什麼,連忙跟着跪倒,磕頭道:“簡雲也心慕仙道,祈道長收納門牆!”
石軒嘿嘿笑了一聲,看着郝長壽問道:“你捨得下你夫人嗎?捨得下幼子幼女嗎?捨得下萬貫家財嗎?捨得下榮華富貴嗎?”
郝長壽頓時啞然。
“你捨得下你孃親嗎?”接着轉頭問簡雲。
簡雲同樣張嘴結舌,無法回答。
石軒搖了搖頭,轉身往人潮裡走去,心中想起一詞,悠然吟道:“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 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聲音若有若無中,郝長壽夫婦,簡雲緊追幾步,卻怔怔停下,看着那青色背影幾個閃爍間就消失在了人羣裡。
…………
荒獸古墳裡,石軒只是將氣息微微放開,那些陰魂鬼物就躲得遠遠的,根本不敢上前襲擊,哪怕它們只剩下一些本能,也感覺得出眼前修士的恐怖。
沒花費多久的工夫,石軒就來到了荒獸古墳深處,陰氣濃郁的彷彿實質,時而慘白,時而森暗,一條翻滾着渾濁黃水的大河來自虛空,徜徉而過,流向遠處。
品質絕佳的陰氣、死氣如絲如縷,見縫插針般向石軒滲透而來,想要將其同化。
行到此處,哪怕是元神真人也難以更進一步了。不過石軒連法寶也未祭出,光靠肉身和淡淡的一層紫光,就輕鬆自得地邁入了那條渾濁大河旁的一座小丘上,以石軒修行六道輪迴的造詣,能感覺出這裡就是該小千世界的核心所在,生死法則最清晰的地方。
將六道輪迴展開,石軒閉目體悟生死法則變化,並且打算看看能不能加速荒獸古墳的衍化,若能將其進化成陰曹地府,會有一些玄之又玄的事物產生,以及誕生幾件天生法寶。
受三階仙術六道輪迴的影響,核心處的陰氣、死氣等開始旋轉分化,但這時,異變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