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一出,德妃立刻變了臉色,說道:“娘娘,這是在爲難嬪妾了。”
這宮裡頭誰不知道,密嬪可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若真能把十五阿哥養在承乾宮,當密嬪還是密貴人的時候皇上就鬆口了。到了這會兒,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讓她從中周旋,不是等着讓皇上厭棄她嗎?
德妃心裡暗暗罵了一句,才爲難的說道:“密嬪如今正當寵,此事怕是不好辦。”她心裡真正想說的其實是辦不成。
佟佳氏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德妃,將她臉上的爲難盡收眼底,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倘若不難,本宮也不必讓妹妹幫着想法子了,皇上看重妹妹,妹妹說的話皇上總能聽得進去的。”
聽着佟佳氏的話,德妃差點兒就氣的笑了出來,什麼叫做她說的話皇上總能聽得進去,哪一次不是她先揣測着皇上的心思然後在合適的時候提出來,皇上只不過是順水推舟達成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皇上若真看重她,當初就不會將尚在襁褓中的四阿哥養在孝懿仁皇后的宮裡。皇上對她,和對祈祥宮的那位主子,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在皇上心裡的份量有多重,能重得過密嬪去?這宮裡頭前前後後皇上也寵了那麼多的女人,也沒見着皇上對誰這麼上心過?儲秀宮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皇上還不忘去陪着密嬪,這份恩寵,誰見了都會眼紅。
再說了,事關皇嗣,若真讓皇上察覺出什麼來,還不定怎麼想呢?到時候再聽密嬪吹吹枕邊風,她的恩寵就算是到頭了。
“還是說,妹妹覺着本宮該把那宮女交給皇上,看看皇上會如何處置?”佟佳氏的眉頭微微一皺,出口的話便帶了幾分明顯的警告。
德妃沉默了良久,才點了點頭:“娘娘若真有此意,嬪妾願盡心替娘娘一試。”
這話,便是答應了。
佟佳氏滿意地點了點頭,好長時間她沒有享受到這樣的感覺了。德妃與她一同協理六宮,仗着皇上的看重事事都要高她一頭,就連宮裡的奴才都畏懼她更多一些。這一切,都讓她心裡不舒服,不僅不舒服,還膈應的慌。
她老早就想着,總有一日,她要拿捏住她的把柄,讓她像個奴才一樣聽她的使喚。
這一天,總算是讓她等到了,雖然等待的時間有些長。
從承乾宮裡出來後,德妃冷着一張臉氣的連牙齒都在發抖,她哪裡想得到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栽了一個這麼大的跟頭。不僅被皇貴妃拿捏住了把柄,而且還賠上了一個貼身宮女。
那丫頭,可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可當時那個情景,她再怎麼不甘心也只能順水推舟。
好在,春纖知道的事情並不多,縱是知道一些也沒有那個證據。不然的話,她可真要動了筋骨了。
德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走在直直的宮道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還說什麼明日讓內務府重新送來一個宮女服侍她,明擺着就是皇貴妃想在她身邊安插一個眼線。她奈何不了皇貴妃,一個地位卑賤的宮女還是能拿捏住的,到時候隨便尋個錯處打發她去做粗活,剩下的事情,那就更好辦了。
反正,這宮裡頭死一兩個奴婢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直到回到永和宮,德妃心裡頭的那股火氣還是沒能消散下去。
宮女蘭香端着茶盞走了進來,看着她陰沉的臉色沒敢說一句話,放下茶盞之後就默默地站在那裡。
自家娘娘一回來她就瞧着臉色不對,也不知道娘娘在皇貴妃那裡受了什麼氣,更不知道平日裡時刻不離娘娘身邊的春纖怎麼讓娘娘一個人回來了。
喝完一杯茶後,德妃心裡的火氣倒是消散了些,她掃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蘭香,開口說道:“往後你便伺候本宮近身之事吧。”
聽着德妃的話,蘭香先是一愣,隨即眼睛裡閃過一抹驚喜的神色,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上。
“娘娘放心,奴婢定盡心伺候娘娘。”蘭香衝着德妃磕了個頭,急急地保證道。
聽到自家娘娘那句話的時候她便知道春纖怕是回不來了,甭管是什麼原因,她算是趁機得了好處,當奴才的可不就指着主子的臉色過活嗎?娘娘若能擡舉她,她便是見了旁的宮裡的那些大宮女也有底氣了。
德妃揮了揮手說道:“你起來吧,本宮有些乏了,想休息一會兒。”
“是,奴婢告退。”蘭香站起身來福了福身子這才退了出去。她哪裡知道自家娘娘即便這會兒躺倒牀上,也一定是睡不着的。
德妃坐在軟榻上琢磨了半晌,雖然依舊沒拿定主意可卻把事情給理順了。縱然她被人拿捏住了把柄,也並不代表她沒有迴旋的餘地。
要知道,這宮裡頭呆久了的人,哪一個會是乾淨的?只要她有心,難道就尋不出皇貴妃的錯處。
再說了,將十五阿哥養到承乾宮哪裡是那麼好辦的,儲秀宮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皇上這會兒可沒有那個閒工夫聽她說這些。
承乾宮裡
德妃離開後,就有人帶着春纖到了正殿內。
春纖跪在地上,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緊張,那荷包是她親手繡的,容不得她抵賴。
她不知道皇貴妃會如何處置她,倘若此事讓皇上知道了,她的下場怕是比朝霞殿那些奴才都不如。
她的腦海裡閃現出一個個血肉模糊的身體,身子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好了,起來吧,只要你日後盡心替本宮辦事,本宮便會護你周全。”皇貴妃示意了桂嬤嬤一眼,就有人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聽着皇貴妃的話,春纖一時愣住,還是身邊的桂嬤嬤捅了捅她的身子她纔回過神來。
“還不趕緊謝過娘娘的恩典。”
“奴婢......奴婢謝娘娘不殺之恩。”春纖跪在地上連連扣頭,後背卻已經冒出一層冷汗,打溼了衣裳。
“好了,下去吧,往後你便跟着桂嬤嬤做事吧。”
“是。”春纖點了點頭恭敬地回了一聲,這才起身退出了殿外。
走出殿外後,她的雙腿都在發軟,全身都蔓延着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她想不明白,皇貴妃怎麼會讓她留在承乾宮,更不明白的,是她爲何要留她一條性命。
“姑娘跟我過來吧。”桂嬤嬤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春纖回過神來,趕緊賠笑道:“有勞嬤嬤了。”她心裡頭雖然有些疑惑,可跟了德妃那麼久,性子自然也比旁人沉穩了許多,所以當下只找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方法。
不過,她更清楚,跟着皇貴妃,她怕是隻有死路一條。皇貴妃如今不管是何原因留了她一條性命,在她心裡她總歸是德妃的人。
所以,她絕對不能這樣坐以待斃,必須做點兒什麼來保全自己的性命。
這天晚上,德妃正爲承乾宮的事情煩心着,卻有太監送進來一張紙條,看着紙條上的字,德妃緊皺的眉頭頓時鬆了鬆,眼睛裡閃過一抹算計。
自從儲秀宮的宮女宜春染了天花後,儲秀宮便封閉了大門,兩隊御前侍衛在門前把守着,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既宜春染了天花後,儲秀宮裡又有兩個宮女發了熱昏迷不醒,得知這個消息後,儲秀宮裡立即就亂了開來,絕望之下有宮女太監想要衝出宮去,卻被當場杖斃在門口。屍體很快就被扔在了亂葬崗,只留下門口一灘散發着濃濃腥味的血跡。
成嬪面色慘白渾身冒着冷汗,她的身子都在不住地顫抖着,她聽到外頭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還有一下一下的杖責聲,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的恐懼從心底涌了起來。
“娘娘,您別這樣。”見她這樣,站在一旁的宮女也忍不住哭出聲來,瀕臨死亡的威脅讓她心中的最後一根弦一下子就斷了。
成嬪呆愣了許久,一下子就站起身來推開面前的宮女朝殿外衝了出去。
“娘娘!”那宮女沒有察覺,眼睜睜的看着自家娘娘推開門跑了出去,回過神來,這才趕緊追了出去。
成嬪跪在地上,伸出雙手開始挖了起來,沒幾下,指甲裡就佈滿了血跡。
“娘娘,您在找什麼?”看着自家娘娘一臉瘋狂的樣子,那宮女受到驚嚇不禁退後幾步。
“本宮不要死,不要死!”成嬪呵呵傻笑着,這瘋狂的樣子落在站在院子裡的奴才眼中,只覺着自家娘娘怕是魔障了。
“娘娘,地上冷,您快些起來吧。”那宮女走上前去想要扶起她的身子,卻被她一把推開,緊接着又踉踉蹌蹌地爬到地上不停地挖着什麼。
成嬪得失心瘋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康熙耳中,康熙先是皺了皺眉頭,緊接着目光中閃現出一抹寒意。
“來人!”康熙喊了一聲,站在殿外的李德全聽到聲音急忙走了進來。
“皇上。”李德全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康熙沉着一張臉,食指一下一下叩擊着龍案,聽得格外的滲人。
“傳旨,搜查儲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