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最平常的一個舉動,落入他眼底總有道不盡的感覺。
起先,藍母不太願意想吃,她也沒想到這人會把筷子給塞進她手中,再然後,肚子也餓了,不吃胃也受不了,這麼些年慣養出來的毛病一直都在積攢着,一碗麪見了底,整具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好吃嗎?”
唐寶兒收拾着碗筷,杵在她身側,笑着問。
藍母:“......”
吃了人家的東西,也不好直接駁了她的話,臉色不自然地坐在位上搓搓手,等着唐寶兒將東西收拾進廚房,遠遠看着那抹嬌俏的身影來回挪動,一時間,往事像電影似的一幕幕浮現出來。
做了不少錯事,歸咎到底也是因爲她嫌棄唐寶兒。
可這份嫌棄又來自於自個那點私心,潛意識裡,她就覺得這人不是什麼有福之人,藍程海娶了她,逐漸就和父母的關係疏遠了,導致每每瞧見這人她都覺得一窩子的火氣沒地撒。
怔怔坐在餐椅上想的出神,自然也沒留意到走來的人。
刺啦——
藍程海坐在對面,一身慵懶的居家服飾打扮,懶懶靠在椅子上,硬朗的五官英氣十足,他勾着脣角的笑,說道:“媽,吃了嗎?”
“明知故問!”
“我爸怎麼沒跟着一起過來?”
他站在拐角的樓梯口看了好一會,莫名地,不願意打破那片平靜,唐寶兒揶揄打趣了人兩句,抱着碗筷進廚房搗鼓,他以爲以藍母的性子吃不了那虧,肯定是要反駁回去的,結果沒有。
就那麼靜靜坐在位上想事想了許久。
再然後他看不下去,三兩步竄過去。
“怎麼,大過年的還得他來請你們回去是不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沒注意到剛收拾好出來的唐寶兒,抿脣瞪了藍程海一眼,頗有幾分無奈嘆息,“得,你也一把年紀了,我呢,也想明白了,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事,不該我來管,但她那樣貌我的的確確瞧不上……”
“瞧不上就不用瞧了,或者說你也給我聯繫一下上回給宋姍姍整的醫生來,怎麼樣?”
一手摘着圍裙,冷不丁聽見這串話氣就不打一處來,掛好圍裙走過來,語氣淡淡駁了一句過去。
“說你兩句還不樂意聽了。”
“是,別說你能不能說的了我,就算能我也不樂意聽你這話。”
她小臉微紅,硬着頭皮把話給撂下。
啪!
滿腔怒意被激怒,先前對她的那點零碎的愧疚也隨之消失,藍母拍着桌面直起身,怒目直視側身的女人,“你算個什麼東西敢這麼和我說話,行,不樂意聽是不是?滾啊,滾出這個家不就沒人能說得了你了?!”
“媽!”
藍程海沉下臉,上前拉住唐寶兒。
除夕夜本該熱熱鬧鬧地過着,也沒想到藍母一大早會過來,老話說得好,逢年過節凡事都得一忍再忍,從早上那串鞭炮開始她就吞下怒意,笑着給人做了碗雞蛋麪出來,想着再不濟也要看在雞蛋麪的份上不刻薄,眼下她才知道錯了。
這人一轉身就是屁股!
什麼話都敢張口說。
心尖浮上不少委屈,在男人的安撫下得到了釋放,咬緊了脣角,也不知怎麼地突然想把話說完,她掙扎開藍程海的鉗制。
藍程海心一緊,下意識跟着上前。
唐寶兒回頭拍拍他的手背示意沒事。
“這麼些年過來你哪一天看我是順眼的?沒有!”她一步一步靠近藍母,黑白分明的瞳孔映着那張保養得宜的臉龐,因爲她的靠近不斷方法,“因爲你,我的孩子沒了。因爲你,我很難受孕,也是因爲你盛巧巧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插足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說說看這麼些年下來當真有哪一件事不是因爲你而變得複雜的?”
“如果不是你,這會孩子得多大了?他會喊爸爸媽媽,也會蹦蹦躂躂跑去學校……”
提起過往,她終是忍不住紅了眼。
耳聽着嘶啞的女音一遍遍陳述,藍程海不禁抿起薄脣,垂下手臂。
這些話她不曾對他撕心裂肺地提起過,每每討論起都選擇避開,生怕觸及彼此的痛。
可眼下——
她忍着那股痛也要說完。
藍程海幾乎能感覺到她的心在冒血,一點一點地滲透出來。
擡手摟緊人,神色看不清喜怒,他微微擡起眼簾落在藍母身上,淡聲道:“回去吧,有時間再回去看你們。”
話落,彎腰將唐寶兒橫抱着上扶梯。
“去睡會,醒了帶你去吃飯。”
“睡不着——”
他胸膛溫暖如春,唐寶兒吸吸鼻子,雙手圈住男人的脖子,低聲說道:“我去換套衣服,一會去我媽家。”
“好。”
他沒在遲疑,爽快允諾。
偌大的客廳內,統共就剩下藍母一個人了。
她坐着久了,渾身僵硬,手掌麻木地按在眉心揉了揉,事情鬧成這樣她也很無奈,抿了抿脣,提起皮包起身離開。
大年三十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沒幾個人在走動,藍母來的時候是讓司機開着車過來,那曾想着剛到司機就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說是老婆要生了,他急急忙忙又給藍母交代一通,最後舔着臉問人:“夫人我能不能先借着這車來去醫院?年三十不好打車……”
他話沒說完,藍母揮揮手,示意他去開。
結果導致她只能徒步走在漫天的雪地裡,手機又沒了電,從山居小院一路走回老宅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她累趴了,跌跌撞撞撲到藍父懷裡,喘了口氣,耳聽藍父包含疑惑的聲音響起。q
“怎麼好端端去了趟山居小院回來就成這樣?”
扶穩人,藍父擡高架在鼻樑上的鏡框。
這才注意到藍母臉色蒼白,紅脣輕顫,她抓着男人的手臂不撒手,聽聞話,略想了下擡頭,笑了,“沒什麼事,我走着回來試一試。”
“胡說,山居小院距離這裡這麼遠,走着回來的?”
藍父笑了笑,搖搖頭,“我還真不太相信你能走着回來。”
這人什麼德行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