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玥樾努力想要扯出一個笑容，卻感覺如此艱難。
她咬咬脣瓣，伸手將面前的兩個人推出去，然後飛快地關了上門。
心中的委屈排山倒海一樣洶涌而至，臉上的表情黑沉一片，難看之極。
她單薄的身體緊緊地靠着門板，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貝齒緊咬着脣瓣，才能制止自己發出聲音。
清亮的淚水順着瓷白的臉頰慢慢地從吳玥樾的眼眶中滑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淒厲至極。
樓梯口，看着這樣的吳玥樾，林宇飛的手指緊緊地握在一起，壓根緊咬，眼睛血紅一片，悲憤交加。
他想要上去安慰玥樾，可是卻在知道吳玥樾根本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狼狽和不堪。這麼多年，她都是這樣一個人堅強的帶着孩子走過來的。
伸手狠狠地垂着自己的胸口，咚咚作響。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好受一點。
吳覃鈺眨巴着溼漉漉的眼睛，看着下面的吳玥樾，再擡頭看着林宇飛那陰晴不定的臉色，眼中的光芒慢慢收了起來，緊了緊自己握着伊麗莎白的手，壓低了聲音開口道。
“我討厭他們。”
伊麗莎白看着已經將自己的頭埋在胳膊中嗚咽的小女孩，臉上飛快地染上了一抹複雜之色。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竟然有這麼爲難的時候。總以爲全天下的父母親都像是自己的親爸親媽一樣對自己那麼好。
可是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不靠譜的。
想到今天早上經歷過的事情，她脣瓣上揚一個微小的弧度，譏笑和嘲諷瞬間出現在精緻的面上。
今天早上她還以爲自己經歷的事情痛不欲生，可現在跟吳玥樾一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她聽到吳覃鈺的話，眼神一閃，在心中微微的嘆息一聲，彎腰抱起了吳覃鈺，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身邊像是護花使者一樣的林宇飛，輕聲開口。
“回去吧！”
不知道究竟是跟自己說，還是跟別人說。
吳玥樾整個人蜷縮在門口，細微的啜泣聲慢慢消失不見，她整個人像是一個化石一樣，定格在那裡。
而門外，也同時是一片狂風暴雨。
“敏芳，你在這裡幹什麼？”
顧家所有人站姿別墅外面，顧之城和顧老爺子老太太和顧魏俊站在一起，對面的則是臉色蒼白的劉敏芳和顧昕瀾。
說話的人，不是眼神晦澀，臉色複雜的顧之城。
反而是從來都對劉敏芳溫柔以對的顧家老太太。
“也沒什麼，只是今天天氣不錯，所以想要來看看玥樾。”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臉垂眸斂目並不看自己的顧之城，悠悠地嘆息一聲。
“本來還想要爲了那天的事情跟玥樾道歉呢，只是沒想到，卻被對方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顧昕瀾也上前一步，衝着對面的人微微彎腰打招呼。
“爺爺奶奶，爸爸，我們這次是帶着百分之百的誠意來的。可是玥樾好像已經下定決心不跟我們有任何瓜葛了。”說着，她垂下眸子，看起來很是失落。
顧魏俊眸色一厲，薄脣上揚一個人諷刺的弧度，臉上的表情更是嘲諷譏笑不一。
吳玥樾又不是一個傻子，被人這樣對待還能喜笑顏開的迎接他們，那還真是無可救藥了。
難道沒有看到他們，爲了吳玥樾甚至已經親自來拜訪了嗎？
“之城，我知道那天的事情你對我很惱火。可是那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好好的一個宴會，卻被攪和成那個樣子。顧家的裡子面子全都丟完了。”
這話纔剛剛開口，從來都對她不假辭色的顧老爺子手中的柺杖狠狠地在地上頓了兩下，臉色難看的開口。
“住口。”
那天的事情他們當天晚上都已經聽自己兒子交代過了。或許玥樾的確沒想過要留情面，可也是劉敏芳他們太過分了一點。
玥樾還是一個孩子啊！
還是一個從小被他們丟失，這麼多年都沒有享受過家庭關愛的孩子。也還是從劉敏芳肚子裡面掉下來的一塊肉，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難不成他和妻子當年對劉敏芳的看法都是錯的？
“爸，難道你也覺得我錯了嘛？”
劉敏芳不敢置信的看過去，看着對面四個人看向自己那詰難的眼神和臉色，不由悲從中來。
爲什麼除了昕瀾，就沒有一個人體諒自己的苦心？難道她不是在爲顧家着想嗎？
如果玥樾是跟昕瀾一樣乖巧聽話懂事的孩子，她心中一千個一萬個高興，恨不得多幾個這樣的女兒圍繞在自己身邊呢！
可是結果呢？不是！
她除了丟人之外，還能做點什麼？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空有一副自己賜予她的美貌，卻讓她當成了工具。
甚至因爲小事跟大人出言頂撞，不懂得顧全大局，不跟自己親生父母親近，反而對死去的那一對夫妻念念不忘。尤其當中駁斥自己，三番四次讓自己下不來臺。
這難道就是一個好女兒做的事情嗎？
光是這些就讓她很是不滿，就更別提她對昕瀾的種種不尊敬舉動。如果不是昕瀾寬宏大度不跟她計較，說不定現在還怎麼樣呢！
“敏芳，這麼多年，你怎麼變成這樣了？讓人陌生。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你十月懷胎，從肚子裡面落下的一塊肉啊！更何況，這麼多年走失，也算是我們顧家欠了孩子的。”
顧家老太太輕輕開口，看着劉敏芳的臉色，語重心長地勸解。
劉敏芳最不耐煩聽這些。
不管說什麼都是自己欠了她的，要知道她的命也是自己給的。
她頓時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兒一樣，直接張牙舞爪地衝着他們露出了自己的爪子，臉色猙獰，咬牙切齒地開口說道。
“憑什麼是我欠了她的？當初我也不是故意弄丟她的。再說，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了她，已經對她仁至義盡了。如果早知道我生出來的是這麼一個東西，還不如生下來之後一把掐死算了。”
她像是魔怔了一樣，眼眶猩紅一片，看起來活像是走火入魔了。顧昕瀾退後一步，垂下了眸子，嘴角飛快地上揚一個弧度，卻又在擡眸的轉瞬間消失無蹤。
她有些“驚駭”地往前一步，伸手緊緊地扣住了劉敏芳的胳膊，有些緊張地開口詢問道。
“媽，你怎麼……您之前不是對玥樾很喜歡的嗎？”
喜歡？
她是曾經高興過，喜歡過，可是沒想到從她回來之後，整個顧家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當初的愜意生活早就距離他們漸行漸遠。
甚至於顧之城也跟自己的關係慢慢疏遠。
兩個人就好像是隔着銀河相互觀望的牛郎和織女，而橫亙在這兩個人之間的一條銀河，就是她千辛萬苦找回來的寶貝女兒，吳玥樾。
“劉敏芳，虎毒不食子，玥樾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怎麼能說出這樣喪心病狂的話？”
顧之城狠戾地開口，看着劉敏芳的眼神滿是失望和惱恨。
劉敏芳聽到對方的話先是一喜，然後再聽到後來，臉色瞬間變得漆黑起來，比鍋底還要再黑幾分。
握緊手指，她倨傲地看着對面冷冷地看着自己的顧之城，被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着，整個身子被濃濃的寒意籠罩着。
寒意入骨，心頭泛涼。
“喪心病狂？你竟然說我喪心病狂？我做的這些哪一個不是爲了你好？哪一個不是爲了顧家好？難道這不是你的意思嗎？如果不是的話，你大可以攔下我啊！”
說的好有道理，讓顧之城臉色幾變，卻又無力反駁。
顧老爺子終於體會到兒媳婦的胡攪蠻纏之處，伸手緊緊地抓着龍頭手杖狠狠地在地上杵了幾下。
“夠了，我還沒死呢！在這裡說這些，也不怕讓兩個小輩笑話。”
劉敏芳卻高高地昂起了頭，眼睛被一層白色的霧氣氤氳，眼底滿是濃郁的化不開的悲傷。
“原本今天想要來看玥樾，看來今天也不是什麼好時候。我們還是先回去處理吧！”
孤老太太搖搖頭，眼神放在劉敏芳身上，臉上的不悅清晰可辨。
當初，她怎麼就給兒子選了一個這樣的兒媳婦兒呢？
顧之城的一顆心慢慢下沉，他遲疑一瞬，眼神在劉敏芳身上逡巡一圈，最後抿抿脣瓣，像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轉身看向顧家老爺子和老太太。
看到他的樣子，劉敏芳心中突然一突，有種不好的預感浮現在心頭。
她瞳孔一縮，急忙往前踉蹌幾步，伸手金金額抓着顧之城的袖子，仰頭看着對方。
明亮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了些許晦澀，嘴巴犯苦，臉上的表情同樣不怎麼好。
“之城，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回家說，好不好？”
近乎乞求的話，聽在顧之城耳中，很是複雜難辨。
他咬牙看了一眼似乎一瞬間神色灰敗了的妻子，心中複雜的滋味浮上心頭。
原本想要拒絕，可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咬牙狠狠地點點頭。
“爸，媽，先回去吧！我們改天再來，我有點事情想要跟你們說。”